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重生之倒追学长   江暗   内容简介   新文《狭路相逢宠者胜》欢迎入坑!   歌王重生忠犬痴汉受×温柔嗜睡学霸深情攻   副cp:一点不霸道总裁攻×阳光富二代受   温柔厨神攻× 嚣张强势后期黑化受(可从番外直接看起)   排雷:受前世渣不自知,而且前期身上有异味!!雷者勿入!!   前世的李汀云因为身上古怪的异味,自卑懦弱,处处受人排挤,却只有应遇知愿意真心待他,爱护他,偏偏是自私软弱的自己亲手推那个人上了悬崖,今世重生,他决定不再接近他……   从头到尾双箭头。 第一章   歌王李汀云自杀的消息轰动了整个娱乐圈,年仅三十岁,已成为当之无愧的歌坛巨星,没想到却是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辉煌一生。   有人在他的别墅里找到了最近放过的一段视频,本以为是音乐遗作,但放映出来的画面却让人们震惊,那是在一个阴暗的工地,一个少年被迫下跪吞玻璃的画面,因为磁带时间已过了十年,画面不是很清楚,只知道那个少年十八九岁的模样,足有一个圆盘的玻璃被生生吞入他口中,让人心生不忍。   外界媒体纷纷猜测这个少年的身份,却找不出任何线索。   但因为这位天才歌手一直有严重的抑郁症,没过多久,这件事也就成了理所当然。   2007年9月1号清晨,阳光初照进来,睡梦中的李汀云皱眉,他撑起身子,看见自己身子下的床席,很熟悉的图案,再看着自己身上宽松的衣服,有些发愣。   昨天晚上,他在网上收到了一段视频,本以为是歌迷送来的,谁知道……   李汀云闭上了眼,一想到视频上的画面,他白皙的脸便因痛苦而扭曲起来,全身不住颤抖,可恶……   为什么要这样?   他想死都不行吗?   是被人救了吗?习惯性想摸索手机,转头却看见了窗外,他在三楼,楼下是一个菜市场,熙熙攘攘的大爷大妈在铁棚搭建的摊位上砍价,喧闹的声音,曾经最熟悉的场景,这不是他没出道之前的出租屋吗?   他看见床边的书包,扶了扶自己沉重的脑袋,混乱不已。   夏日,高二八班。   新学年第一天,教室里乱哄哄一片,毕竟青春澎湃,学生很快就各自熟悉,三三两两围坐一团,一张张年轻的脸上带着热情和活力。   直到一个人的出现,打破了原本和谐的画面。   那是个瘦高的男生,穿着洁白的校服,半旧的布鞋。尽管他刻意后门进入,还是引起了不小的骚_动。   “不是吧!?他也在这班?”   “看来是了,真是倒霉!”   “得,看来以后上学要戴口罩了!”   “唉,别这么说,多伤人心啊。”   “呵呵,本来就是!”   众人议论纷纷,有的甚至捂住了鼻子。   男生仿佛没听到这些针对他的言论,只是径直走到角落里的最后一张桌子,那里靠近垃圾桶和扫把,自然谁也不愿意坐那里。   附近的学生捂着鼻子,夸张的逃开,仿佛在躲瘟神一般,尚算幼稚的眼里都是鄙夷和嫌弃。   被嫌弃的男生似乎也习惯了,他把书包放在桌位上,前面的男同学一脸生无可恋的模样,立刻把桌子向前移。如果不是其他桌位都坐满了,早就跑到别处去了。   在学校,每个班级似乎都有一个被集体疏远或欺负的对象。而李汀云很不幸,他不仅仅是被班集体所藐视的对象,更是全校学生所嘲笑的对象。   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些滑稽不公的事情,让人哭笑不得。   他一生下就带着古怪臭味,产房里的每个人都在他出生后皱紧了眉,包括他的亲生母亲。   他的身体没有问题,可是谁也解释不了这种奇怪的味道。一开始父母也试了很多办法,然而没有用,那股刺鼻的臭味仿佛从李汀云的骨子里透出来,磨也磨不掉。   这让李汀云的童年布上了一层深灰,他被同学排挤,被老师嫌弃,被路人指指点点,就算父母愿意给予他温暖,可是在弟弟出生之后,这种温暖也越发的少了,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但是别人的目光和言论才是最冷彻肺腑的可怕。   就像现在这样,所有人都尽量避开他。偶尔有人会在远处用一种仿佛看可怜虫的目光看着他,施舍廉价同情,可惜怜悯会刺伤人心。   上辈子的李汀云已经习惯了,这辈子重生的大歌星就更是无所谓了,一群无知无畏,不懂宽厚的小孩罢了。   他是最后一个进教室的,很快铃声响起。班主任抱着一摞书走进了教室,哄闹也停止了。   这是个秃头矮小的老头,李汀云记得他,是他高二的班主任,秃头陈,他一进门就注意到了教室里的不正常,右边角落里仿佛被隔开了一个圈,几张桌子却只坐着一个低着头的男生,众人远离。   老头自以为幽默的道:“那边的那位同学,你这是打开了结界吗?”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还真引起哄堂大笑。   很快有热心的同学愿意帮他介绍,“不会吧,老师,你不知道他?!他在咱们学校也算是半个风云人物了!”   众人搭腔:“毛线了,顶多是个臭名远扬……”   又是一番哄笑,男生拍着桌子哈哈大笑,有女生捂着嘴偷笑或是无奈的摇头,也有嘴角似笑非笑的。   李汀云只是盯着桌上刚发的语文课本,面无表情。   接下来是惯例的学生自我介绍。按照座位排序,从前到后一个个来。   看着他们一个个站起坐下,记忆中或熟悉或生疏的面孔没有任何改变,他觉得自己跟做梦一样,还有些懵。   轮到李汀云的时候,瞬间集中了全班的目光,他们回头看着他,有些还在捂嘴偷笑,仿佛要看李汀云出洋相。   李汀云没有被这些目光所惊到,他慢慢站起身:“李汀云。”   坐下去了。   班里一片寂静,忽然有人笑出了声,又引起了一阵哄笑。   大概无论自己做什么在他们眼里都像小丑吧。   幼稚无知的人,以嘲笑弱小彰显自己的优秀。   陈老头皱着眉:“好了!安静,有什么好笑的。”   看着这些东倒西歪的学生,心里暗叹,现在的学生啊,真是一届不如一届!一代差过一代!   这样的闹剧其实算不上什么。至少在李汀云上辈子灰暗的时光里,只是日常。   少年的目光撇过前排一道靓丽的身影,那是李汀云曾经从高一就喜欢的女生,连若谷,美丽温柔,优秀大方。如果是几年后网络词汇发达的时代,就是大家俗称的“女神”了。   学校里很多男生都把她当成神圣美好的人物,包括李汀云,曾经的李汀云。   很多人都会觉得连若谷“心地很好,人缘很好,学习成绩很好,家世背景也很好,总之一切都很好。”   她甚至愿意对着李汀云微笑,在走廊看到他,会和他打招呼。   那时候的李汀云幼稚可笑得很,恨不得一颗心掏出来给她。见到她,话都说不整齐,结结巴巴像个二愣子。   自卑懦弱,遇见她也只会拉开距离,怕她会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当然了,这些都是上辈子的想法,重生后的李汀云对连若谷只能有深深的恨和厌恶。连带着李汀云也恨透了自己,他真的是恨透了那个无知懦弱的自己!   很快下了课。连若谷居然走到他桌位前,散发一身沁人心脾的芳香。   李汀云压下心里的厌恶,面上装出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样。   “李同学,刚刚他们是太过分了,你别放在心上,大家都只是跟你开玩笑。”连若谷笑道。   李汀云连忙低下头,轻声道:“没事,我知道……”   他表面慌张羞涩,心里冷冷一笑。印象里,许泽这只狗要开始吠了。   果然,一个男生站了起来:“哟,若谷,你干嘛理他?这个臭虫有什么好的?”   连若谷道:“许泽,你怎么这么说,都是同班同学了,应该互相照应才对。”   许泽显然也是连若谷的众多追求者之一,他理直气壮道:“这有什么,整个学校都是这么叫他的,现在反倒是我错咯?”他转头回顾全班说道:“同学们,你们谁记得他的名字?”指了指李汀云。班里无人回答,确实,大家都只记得他是“臭虫”和“瘟神”。尽管他刚刚才自我介绍过,但没人在意他真正的名字。   李汀云感慨自己上辈子真是可怜啊,也活该那自小懦弱胆小的性格。   许泽道:“恐怕若谷你也记不住吧。”   连若谷脸色微变,不说话了。   李汀云看着许泽得意忘形的脸,攥紧了拳头。   许泽摊手,语气轻松:“臭虫就是臭虫,再说了,也就只有你能忍受他那股怪味了,整个移动的垃圾桶,你对他好,这家伙就以为自己是谁呢,臭蛤蟆想吃天鹅肉……”   连若谷还未说话,李汀云的拳头已经落在许泽的脸上了,他的力气还是挺大的,许泽一时间竟然反抗不过。被他打了几拳,还有一点就是他想不到李汀云会动手打人,直接愣了神。   其他同学也愣了,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已经扭打成一团。   当然很快就被教导处请去喝茶了。   李汀云很紧张,不是因为他要进教导处受处罚,也不是因为背后徐泽凶狠的眼神。   而是因为很快就要见到那个人了。李汀云记得很清楚,自己就是在训导处第一次见到他。   你在吗?还在吗?   应遇知,我来找你了,我一定,一定……   李汀云按捺不住心内激动,眼里都是摄人的光。   “说说,为什么打架?”新上任的教导主任叫欧阳俊,是个三十出头的斯文人,手段还不够老辣。但许泽不敢放肆,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无辜又略带气愤地道:“我跟连同学说话聊天,这位同学突然就冲上来打我!我也不知怎么得罪他了。”   李汀云若是心情好,可能还要称赞一下他的演技,比娱乐圈某些小生好多了。可是此时的李汀云心里慌了,他看着这间不小的办公室,寻找着应遇知的身影,却找不到,   这是怎么回事?!   他记的清清楚楚,应遇知当年就趴在靠窗的办公桌上睡觉。   教导主任点点头,转而问李汀云:“你呢?他说的是真的吗?”   李汀云站在七步开外的距离,不说话,他还在找应遇知的身影,为什么会这样,明明一切都是照着轨道进行,每一个细节都是一模一样。   他甚至可以知道欧阳俊接下来的话,一字不漏。   果然,李汀云就听到了欧阳俊疑惑不满的语气:“你很怕我吗?站这么远做什么?”   一字不差,却让李汀云浑身发冷,为什么所有的一切都是一样的,唯独应遇知不见了?!   许泽暗暗冷笑,表面上为难道:“老师,你就别让他过来了,他要是近一点,我怕您受不了啊。”   “胡说八道!诶,你!你回来!反了反了……”欧阳俊正训斥着徐泽,回头发现李汀云转身跑了……   李汀云从训导处直接跑向了后排教学楼,那里是高三的教学楼,应遇知比他大一届,就在高三十七班,教室正对着天桥走廊。   “这不是瘟神吗?跑到这来干嘛啊。”   “臭死了,多少天没洗澡了。”   “人家是天生的,你以为噢。”   “呵呵……”   周围的人都侧目而视,抬着手挥着空气,挥着那可怜的优越感。   李汀云没有听见,他只是跑着,在上一辈子往这跑了多少次,全是风和日丽,这一次心却像是被油烤着,雷雨交加。   老天爷,求你了,不要这么残忍,我愿意付出一切,只要让我知道他还在!我放弃生命,放弃所有,求你了,求你了……让我再见他……   天桥尽头,李汀云站在了十七班的窗口,那是应遇知的位置。   正是下课时间,这个班级里却很安静,只能听到少数的低语声,还有纸张翻动的声音。   应遇知就伏在桌子上睡觉,随意的姿势,脸埋在臂弯内。   还在。   李汀云忽然笑了,却没有意识到一颗颗眼泪从眼眶里掉了出来。   老天爷对他不错。   他站在窗口,又哭又笑,活像一个傻子。 第二章   班里的人注意到他,开始窃窃私语,但是没有人讽刺挖苦他,也没有过多鄙夷目光,相比起其他学生,高三十七班的学姐学长都很不错,无论是这辈子还是上辈子。   “瞧这架势,睡神又多了一个爱慕者?”   一句话飘进李汀云耳朵里,睡神指的就是应遇知。   李汀云摸了摸脑袋,走了。   就在刚刚奔跑的那短短两分钟里,李汀云想明白了,自己不应该再接近应遇知,上一辈子他为自己而死,让自己多了十年的风光岁月。这一辈子,他有什么资格再去走进应遇知的人生?自己只要默默的看着他,看他游刃巅峰,看他辉煌岁月,仅仅是这样,对于李汀云来说,也是那十年里不敢有的奢求。   他重新走回训导处。   路过的学生又开始嗤鼻捏嘴,指指点点。   反正已经决定不去接近那个人,那就不用按照上辈子的轨迹活着,更不必在他人的鄙视中唯唯诺诺的活着。   李汀云挺起背脊,看着他们微微一笑,迎接那些或嘲讽或疑惑或惊讶的目光。   那些曾经鄙视我嘲笑我陷害我的人,我要让你们自打嘴巴,要让你们付出代价。   回到教导处,欧阳俊冷着一张脸,徐泽也在讥讽的看着他,那里多了一个人,是徐泽父亲。   那家伙上辈子狮子大开口,想勒索一笔,跟自己父亲吵起来了,把应遇知吵醒,那个时候自己吓坏了,还在办公室哭鼻子呢。   不过后来,还是应遇知开口帮了他。想起这些,还仿佛是昨日发生的事。   这时,他的父亲也来了,气道:“汀云!这才开学第一天,你就打同学吗?”   李汀云没有回答,徐泽在那边捂着脸上的伤口,疼的直叫唤。   李汀云打的那几拳可是极为用力,比上一辈子用力多了。   果不其然,徐泽父亲一开口就要求李森耳赔偿三万元,李森耳吓得不轻:“这……未免太……” 他这辈子懦弱惯了,又知道对方是做官的,不敢太正面顶撞。   李汀云暗自冷哼一声,这一世没有应遇知,他也知道该怎么做了:“主任,我要求去校医室检查,因为我也受了伤。”   欧阳俊之前早有这个打算,但是因为徐泽父亲是个官,背后有点势力,不敢轻易得罪,见李汀云这么说了,连忙道:“许先生,您看,我们还是先带孩子去看看,许泽疼成这样,别耽误了伤势。”   许泽父亲还想说什么,欧阳俊又说:“您放心,学校的医务室基本设备都齐全,校医也都是有正规执照的。”   其实他也知道徐泽平时在学校的德行,有意帮李家父子,无奈架不住许泽父亲的官威,但是刚刚李汀云站在那里一开口,他似乎也有了底气。   李森耳也在一旁道:“许先生,既然学校有医务室,那咱们还是先去检查一下吧,别耽误了,如果令公子真的这么严重,我一定负责。”   许泽父亲也不能再说什么,最后还是去了医务室,   结果出来了,两个人都受了伤,李汀云伤在了肚子和耳后,许泽的伤在脸上。但毕竟都是学生,力气不大,敷一下药,休养一段就好了。   欧阳俊心里暗叹,这许泽心机不小啊,打人专往暗里打。   总归问题不大,校方也不决定追究了,让班主任去处理。   对于打架一事,班主任也从学生口中了解了一些,两人都有责任,李汀云先动手,被罚洗一个星期的厕所,许泽抄写校规。两人各自检讨一份。   虽然有些不公平,但是没有记过,没有赔钱,这样的结果对于李汀云来说,也还可以。   许泽可不同,他是个出了名的霸道少爷,仗着父亲是个官,在班里横行霸道。平时身边也有几个跟班。这次李汀云让他在连若谷面前出了丑,哪会这么轻易放过他。   这一天,李汀云正在厕所里打扫,这是最后一间,呼了一口气,将手套口罩摘下,准备出门,却发现厕所大门被人反锁了。   心里一噔。   “有人吗?”李汀云用力拍了拍大门,门却纹丝不动。   门外的许泽和几个男生捂着嘴偷笑,纷纷跑掉了。   他喊了十分钟,也没有人来开门,此时已经六点多。   高一高二五点就放学,只有高三平时有晚自习,但是今天星期六,高三学生也早早放了学,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值得一提的是,凌德没有其他高中那么多的课业负担,校长是个性情中人,还提倡:读书讲究自觉自愿,不能将学生青春锁在牢笼。   学校这些年取得的成绩在全省是有名的,个个都说是校长的方针好。   不过李汀云觉得狗屁不通,那些有钱人的孩子课外自然会有家教和各种辅导班,穷人家的孩子能考上凌德的,也大都是努力聪慧的根。压根和校长的教育方针没多大关系。   李汀云知道这一定是许泽干的,他认命的背靠着大门,也不管脏不脏了,直接坐在了地上,反正他本身也是人人嫌弃的“臭虫”,臭虫就应该在厕所里。   李汀云胡思乱想一通,无疑所想到的都是应遇知,他这几天常常到高三区偷看对方,无奈应遇知是出了名的睡神,基本只待在教室,李汀云也不能天天在人家窗外犯花痴啊。   天越来越黑了,厕所窗口的亮光越来越弱,七点,教学楼全部熄灯。   世界好像彻底沉寂了,白天热闹无比的学校顿时陷入沉睡,仿佛只剩他一人。   李汀云害怕了,上辈子他曾经在黑漆漆的教室里独自呆了一整个雨夜,产生了不小的阴影,虽然是重生一次的人,但心理阴影却不是简简单单就能痊愈的。   此时一个人坐在乌漆墨黑的厕所里,只能隐约看清四周的轮廓,偶尔一点奇怪的窸窣声,都能让他胆战心惊,仿佛自己的心跳跳出了嗓门。   风声呼呼,从小窗口飞进来,阴恻恻的,黑暗中是否有一双眼在默默看着他。   他一动不动,好不容易举起手捂着耳朵,却想起了那段视频,即使重生后,视频里的画面也总是在折磨着他,他看见应遇知硬生生吞下那些玻璃,他的嘴角被玻璃划破,鲜血从他口里流出,但他还在不断的麻木的往自己嘴里塞那些尖锐的玻璃,只为了一个懦弱的自己,也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在十年后才让自己看到?为什么还让自己享受十年的风光?他应该早早就随应遇知而去……   人一旦伤心抑郁,所有的事情也就显得那么的灰暗,似乎生活里没有过开心的事。   一种极端负面的情绪环绕着他,几近崩溃,黑暗中湿了双眸。   应遇知醒来的时候,四周黑沉沉。看来他又睡过头了,班上同学都知道他睡觉时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也没人敢叫醒他,导致应遇知常常一个人在黑漆漆的教室里醒来……   他收拾了一下书包,走出教室,借着月光看了一下表,已经八点多了,没有晚自习时,后排教学楼的楼梯口在七点就锁上了,现在只能穿过天桥走廊到前排大楼,再通往教学楼大门。   前排大楼都是高一高二教室,平常这个时候也是黑漆漆一片,只是今天似乎听到了不一样的声响。   他在二楼一间厕所门口停下脚步,隐约有压抑的哭声传来,幽怨痛苦,好生恐怖,换做其他人,估计吓得不轻。可惜应遇知天生胆子大,没能把他吓到。   他静静的站了一会儿,仿佛能听见落在瓷砖上,一声一声,啪嗒的水滴声。   一般厕所大门为了通风,别说上锁,连门都不会关。应遇知在这读了这两年,一想便知,肯定是有人被关在里面了,学校里偶有发生的事。特别是凌德中学,最多的就是官富纨绔和寒门子弟,两种极端混合,欺凌弱小的事也已经见怪不怪了。   好在这间厕所门口只有铁条,没有带锁,铁条一拉,门自动向外开,一个蹲着的身影刚好倒在他小腿上。   李汀云本来哭到伤心处,想不到门会突然打开,整个人向后倒在了一个奇怪的物事上,吓得不轻。   愣愣的抬头一看,黑暗中瞧不清楚,隐约是好看的轮廓。   应遇知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那跌在他小腿上,缩紧肩膀,双手捂着耳朵的人,像兔子一样,满脸泪水,一双哭的发红的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   看来真是被吓得不轻。还好自己路过,不然等到下个星期一,就算不饿晕,估计也得肿成鱼泡眼了。   但应遇知不知道,在李汀云眼里,他是天使下凡,当然要怔住。   “还不起来?”应遇知开口道。   “……”天使连说话声音都这么好听,李汀云心想。   “怎么了?”应遇知怀疑他真吓傻了。   “……”   “……我脚麻了。”沉默了一会儿之后,李汀云才开口,他刚刚在厕所里一动不敢动,全身肌肉紧绷,现在放松下来,发现脚已经麻木得不能动弹了。   应遇知蹲下身:“我看看。”他揉了揉李汀云的小腿,帮他放松一下肌肉。 第三章   李汀云只盯着他,为什么是你出现了?老天爷在捉弄我吗?为什么要给我机会?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怎么样?”   李汀云回神,迎着对方询问的目光,点头道:“……好多了。”   应遇知扶他起身,李汀云脚下发麻,自己的手还架着对方的肩膀,一颗心蹦蹦跳跳。他知道应遇知从来不嫌弃自己身上的味道。   等他们出了教学楼,已经将近九点了。   政教大厅还亮着灯,校道上也有不少学生散步,李汀云感觉脚已经没什么不适,让应遇知放开自己,学校花园里还有小情侣在偷偷幽会,走在温柔的路灯下,看着身旁的人,心跳难以抑制的狂乱。   “你还没吃饭吧,一起吧。”应遇知早就饿的难受了。   李汀云一愣,手心有些抖,自己是不是应该答应,他多么想跟他待在一起,可又怕再次伤害到他,再次失去他……   但这种双向交锋的心理很快就有一方胜利了。   “嗯,好。”他怕如果不答应,应遇知就真的跟自己陌路了。   可刚说完,视频里的画面又在脑海袭来,让他脸色发白:“不……算了,我还是回家吃吧……今天谢谢你。”   既然已经决定了远离,就不要再拖泥带水,纠缠不清。   应遇知疑惑的看他,其实李汀云长得很白,眼睛也挺大,就是眼神中失了作为少年该有的光彩和活力,忧郁沉闷,又不失干净,在芸芸凡生中倒独显出一种灰色般感伤的气质来,他看着自己的时候,竟又凸显一种澎湃的激烈的感情。   他在压制着这种情感,效果甚微。   应遇知似乎还不知道李汀云在学校里的遭遇,因为别人八卦聊天的时候,他大概都在睡觉。   对于他的古怪,应遇知只是笑了笑:“不用谢了,我叫应遇知,高三的。要是想请我吃饭,就到十七班找我。”   李汀云想说,你怎么知我要请你吃饭。但也没问,他点点头:“我会的。”差点咬到舌头。   犹豫了一下,没有自报姓名。   “这么晚了,你家离学校远吗?”   “不远,坐公车三十分钟就到了。”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出了校门口,凌德的校址选在了一块风水宝地上,背山面水,树木葱翠,安静幽清,但也造成了交通不便,如果要到公交站,必须要走二十几分钟,泊油路斜斜向下延伸,让人不由自主走的飞快。   就在两人距离站点几百米时,最后一班公交轰隆隆的飞过了,也难怪,一般这个时候不会有学生等车了,司机看站牌下没人,连减速都没有,李汀云跑到路口时,车屁股的尾灯和李汀云遥遥相望,大眼瞪小眼。   应遇知倒是不紧不慢地走到他身边:“别看了,先吃饭吧。”   “……”李汀云肚子也饿的咕咕直叫,心里暗自恼怒,自己的肚子这么不争气。   应遇知拍拍他的肩膀:“走吧。”   “去哪?”   “去吃饭,饿了。”应遇知见他还愣在原地,捞过他的脖子,一副自来熟的模样:“这次我请客。”   “不用的,应该我请的。”李汀云看着他的手,嘴里还在客气着,他忘了自己这一周的生活费都花的差不多了,心里扑通扑通直跳,真是一点没变啊,这个人。   既想着要逃开,心里又如何舍得,李汀云快疯了。   难道他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吗?为什么可以毫无顾忌的和自己走在一起。这是上辈子就疑惑的问题,但可惜的是,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为什么应遇知要对他那么好。   李汀云抬眼看了看身旁的应遇知,对方的表情自然,灯光打在他脸上,柔和了轮廓,很沉静很温和,可以想象再过两年那英朗的五官该多么吸引人,气质却已稳重的不像一个稚嫩的高中生。   他直愣愣的看着对方,应遇知疑惑的看了这个喜欢发呆的小学弟一眼,没有多想。   学校附近的小餐馆很多,但是现在这个点,也只有几间大排档还在营业,最后坐定的时候,已经九点多了。   点了几个普通小菜,两人肚子都很饿,就着白饭吃起来意外的美味。   李汀云一顿饭吃的眼眶通红,还要尽量保持镇定,连咬合咀嚼的速度都要显得平常,实则已经不知道嘴里是什么味道,心里只有身旁坐着的人。   吃完饭已经十点多了,月明星稀。安静的路上,两个少年的影子长长短短。   一路无话,李汀云跟在他身后,只有半步之遥,偷偷斜眼看他,无论如何也看不够。   应遇知在一个分岔路停下,感觉后面李汀云撞到了自己,力道不同寻常,正要开口,一双白皙的手缠住他的身体。   他愣了愣,想挣开他,李汀云却不放手:“对不起,让我抱一会儿,好吗?”是哭腔。   隐忍的哭泣声闷闷的传来,对方的脸正贴在他背后,他想要转过身,李汀云把他抱的紧紧的,迷糊的声音不止抽泣与哽咽:“……让我哭一会儿,求求你……就抱一会儿,就一会儿……求你了。”   如此卑微的恳求让应遇知愣住了。   他皱眉疑惑道:“你是怎么了?”   李汀云比他矮了一个头,眼泪鼻涕从他后面领口一直落,把他的校服弄的黏黏糊糊,贴在背脊上很不舒服,他忍了忍,还是没有推开学弟,感觉到对方的痛苦和隐忍,这哭声似乎宣泄着一种压抑的情感,听起来倒让人心疼。   哭声就这样持续了十分钟,在旷野无人的路上,听起来格外渗人。   李汀云一点也没有停下的意思,反而越哭越伤心了。   应遇知忍不住笑:“哭的这么伤心,是失恋了,还是被人欺负了?”想来想去也就这两个可能了。   李汀云摇摇头,手揪着他的衣服,等哭够了,轻轻的吻一吻他的背脊,像羽毛一样,应遇知本来就背后发粘,根本察觉不出。   “哭好了吗?”   李汀云放开他,低头,仿佛自言自语道:“对不起……真的对不起……应遇知,你能原谅我吗?”   应遇知沉默了。   李汀云收起情绪,眨巴着红色的眼睛看他,刚刚他实在忍不了,当那些视频画面在脑海里不断播放时,就像刀割进心里,不断的旋转划拉,痛的他不能呼吸,才会那么失控。   应遇知看着李汀云发红的眼,泪水还挂在睫毛上,像兔子一样,也发不了脾气,无奈:“放心吧,我没有洁癖,衣服回家洗洗就好了。”   应遇知看了一下手表,时针拨到十一。   “你有钱坐车回家吗?”   李汀云摇了摇头:“反正吃饱了。我可以走回去的……”   “以前走过吗?”   “没有。”   “那不安全。”   “我又没钱,也不是女孩子。能有什么事?”李汀云倒不似原先局促了。   应遇知怀疑的看一眼李汀云,细腰细腿细胳膊,白皮肤大眼睛小溜肩,心中想着,在路过前面那条酒鬼混行妓女当道的酒吧街时,会有多少几率被人拖去酱酱酿酿。   “那条路不是很干净。”   “你说那些……呃……小姐吗?她们看我是穷学生,不会理我的。”李汀云一脸无辜道。   “不全是指小姐。”应遇知看了看天上美丽的月娘。   “那是指什么?”李汀云也跟着看月亮。   应遇知收回仰望的视线,低头看他:“那条街很多gay吧。”   那是著名的gay吧酒街,十间里有九间是同性恋主题的酒吧。   “哈?”李汀云有点懵,只是因为这样吗,说实话,他在娱乐圈的那些年,也没少往gay吧跑,偶尔还会找几个床伴,都跟应遇知长得很像,他们怪自己在床上喊的是别人的名字。   “因为你们本来就只是替代品啊……”这个时候,李汀云就会呵呵冷笑,说出无情又诚实的话。   现在自己一直意淫的正主居然担心自己被基佬围攻吗? 第四章   看着应遇知一脸正直的脸,晚风呼啦而过,李汀云呵呵两声干笑:“怎么会,我可是堂堂男子汉。就算是基佬也不怕。”   应遇知点点头:“说的也是,你小心点。我走了。”说完拐进了左边大路。   李汀云站在路口处,看着眼前灯光稀松的林荫路,回头看了一眼走远的应遇知,李汀云连忙追上去:“等我。”   应遇知真的停下来了:“怎么了?”   “学长,你家在哪?”明知故问,应遇知的住处他再熟悉不过了。   “前面走几分钟就到了。”   “我……那个,我……我是说……”李汀云吞吞吐吐,他只是舍不得……好想时时刻刻跟他在一起,好想时时刻刻都能见到他,唉!   “没事,我想说,你也小心一点。”   应遇知见他挠了挠头,鼻子通红,眼睛又红又肿,面上又窘又皱,好像有些不甘心似的。   他心里好笑,只道:“你放心。”   李汀云“哦”一声,低头走了。   两边树木仿佛鬼魅般隐在黑夜中,深夜里居然一辆车都没有,说实话,李汀云其实胆子小的很,哪怕脾气已经因为十年歌王名誉和人气变得极为冰冷高傲,但骨子里的东西真不是说丢就丢的,心跳加速走了不知多久,干脆跑起来,风声哗噪在耳边,驱散了一丝丝怯意。   突然从身后传来一束车灯,照亮了前方的路。   李汀云心里一惊,他在最右侧,路这么大,为什么偏偏跟在自己后面。   他安慰自己想多了,却恨不得多两条腿好跑的快点。   那辆机车猛的超过他,横在面前。   李汀云居然没刹住脚,鼻子撞到了应遇知的胳膊,就要往后倒,应遇知连忙伸手抓住他。   李汀云看见是他,顿觉放松,揉着鼻子道:“你的肉是石头做的吗?”   “你没事吧?”应遇知坐在机车上吃惊的看着他,好像看着一个白痴。   李汀云捂着鼻子:“痛!”才怪呢!我好开心,你知道吗?   “谁知道你反射弧这么长。”应遇知一脸无奈。   李汀云放下手,露出红红的鼻子:“我又怎么知道是你。”   应遇知不想跟他计较这个,笑道:“我错了。”   李汀云愣了愣:“干嘛要承认错误?”弄得好像是我很不懂事一样。   应遇知说道:“我送你回家。”他回到家,想想李汀云那胆小的个性,还是不放心,换了校服,开了机车出来。   李汀云心里感动又酸楚,你跟上辈子一样,总是对我这么好,我该怎么办?你总是这么温柔,这样真的很讨人厌的。   他敛下眼睑:“应遇知,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你对每一个人都这样吗?”   应遇知道:“这样就是对你好?那你也太容易收买了。”他看着李汀云,微微一笑道:“容易感动可不是一件好事,会伤害自己的。”   李汀云用手捂住眼睛:“别说了,学长。”一碰到应遇知,他会抑制不住流眼泪。   应遇知无奈:“又怎么了?”他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小学弟了,怎么有这么爱哭的人。   李汀云吸了吸鼻子,把眼泪逼回去:“没事。”真是的,都三十岁的人了,怎么看到他就是控制不住情绪呢。   他坐在应遇知身后,看见他没带头盔,皱了皱眉,道:“有头盔吗?”   “不用带头盔了吧,你脑子又不值钱。”应遇知以为他想要带头盔。   “所以学长是因为脑子不值钱,才不带头盔吗?”李汀云好无语,这个傻瓜,一点也不知道我在担心你。   “我不戴头盔,是因为我反射弧正常。”应遇知好笑,声音却暖暖的。   “……不带头盔很危险的。”   应遇知应一声:“我开慢一点就是了。”   坐在后座上,透过后视镜,看见应遇知专注的脸,李汀云心想,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路过那条酒街,红男绿女,热闹非凡。李汀云看见两个男人在墙角处激烈的拥吻,以前路过这里都是白天时坐公交,一般冷清的很。   应遇知可能不希望他看见太多少儿不宜的画面,加快了速度,帅气的机车在路上飞驰而过。李汀云不敢再碰他,抓着后座,感觉风呼啸的灌进衬衣,跃跃欲飞。   霓虹灯层层叠叠飞闪而过,很快就出了那条街。   他忽然想,是时候要解决一下自己身上的味道了,否则他都不敢去碰应遇知,除了情绪控制不住的时候,唉,在应遇知面前,他什么时候有控制住情绪了?   两人道别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时分。   李汀云承诺,下次要请他吃饭。   虽然没钱,但他早就想找一份兼职。   上辈子因为身体上的味道,很多工作都与他无缘,只能放学后帮人家洗厕所,唉,想想上辈子的自己,也是累。   不过现在的自己可不一样,他有才华,有创作激情。   上辈子给他当经纪人的是猪哥, 李汀云知道,猪哥自己现在的音乐公司还没走上正轨,正在大力挖掘人才,上辈子自己就是在网上投稿,被他发现的。   他试着找到猪哥公司的网址,投了一首曲子过去,这是他自杀前还没完成的曲,这两天已经修改完成,他相信,只要不是傻子,都会将这首曲子视若珍宝的。   第二天下午,猪哥就回复他了,要求跟他见面,李汀云拒绝了,只要求收取创作费,他现在只想安心上完高中,当然最主要的还是可以看着应遇知。   猪哥在网上再三要求见面,李汀云只答应以后会长期跟他合作,以网上作曲人的身份。   猪哥无奈之下,只让他给出了联系方式,而且请他再谱两首曲,李汀云答应了。   说起猪哥,上辈子他身上的味道还是这个好大哥请一个中医帮忙弄好的,费了一些功夫,毕竟要作为歌王的人,怎么能有这么大的缺陷呢?经纪人无所谓,粉丝也不会同意。   那个中医的地址他还记得,费用很高,李汀云现在负担不起,不过只要能写曲赚钱,很快就能凑够费用。   其实星期天的时候,许泽有特意回学校,想看看李汀云的情况,毕竟只是意气用事,图一时的报复快感,过后想想还是会后怕。   但他没想到厕所的门大开着,看来李汀云是被人发现救走了,这样也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很快又是周一,李汀云走进教室,就迎上了许泽探究的目光,李汀云朝他冷冷一笑,暗地里比了个中指,徐泽怒气冲上脸来,想要打他,终究忍住了。   中午午休的时候,李汀云被两个学生强制带往教学楼后面一座破废的礼堂。   这两个家伙就是徐泽的跟屁虫,不过也好在他早有准备。   到了礼堂,果然见徐泽翘着二郎腿,坐在空旷的礼堂高台上,身后还站着两个学生。   “徐泽,你想做什么?”李汀云被身后两个学生抓住手,压下了身子,却神态自若。   “我想做什么?你特么真忘了!”徐泽跳下高台,揪住他的发:“你个恶心的臭虫!上次打老子,害得我在连若谷面前出丑!”说完一拳头砸向他肚子,登时痛的哇哇大叫,只见拳面鲜血直流,原来李汀云肚子上裹了一层铁皮,上面还有尖锐的图钉。   徐泽缓缓松开握着的拳,疼的嘶嘶直叫,更加怒了,抬起另一只手就要恶狠狠扇他的耳光,李汀云当然不给他机会,虽然被压着身体,脚还算自由,猛然踢起一脚,把徐泽踢倒在地,捂着肚子痛成了虾米。   那两个压制他的学生也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李汀云挣脱了,紧接着眼睛被喷了什么东西,火辣辣的睁不开,肚子上又挨了两拳,躺在地上疼的直叫唤。   李汀云趁着此时徐泽还没起身,一脚碾向他肚子,对于徐泽,他可不会留情。   重生后李汀云一直锻炼身体,上辈子猪哥还请了武术教练给他当老师,虽然现在这幅身体没天分,见效又甚微,但总好过这几个装腔作势的混混学生。   这时在高台上的两个人才跳下来,徐泽被他踩在地上,气急败坏:“尼玛!给我打死他!打死他……这个该死的臭粪坑!”一连骂了几句脏话。   李汀云身上有武装,怎么会怕他们,那两个人似乎也有点胆怯,不太敢上前。   胆小的一定会输,这是打架的金科玉律,几个小弟都跑了,只剩下一旁的徐泽,李汀云跨坐在他身上,双手按住他的脖子,看见对方惶恐的模样,凑近他轻声细语:“徐泽,我真想杀了你!你知道吗?”   他说的是真的,如果不是要顾虑到现在的种种情况,他一定会杀了徐泽。   徐泽看见他黝黑的眼,竟觉得那双眼里都是嗜血的情绪,响在耳边的话又冷又轻,让他忍不住浑身发抖。他再混账,毕竟还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中学生,哪里比得上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了十年的李汀云。   李汀云放开他,转身走出礼堂。   徐泽被吓得甚至没有力气站起来,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李汀云背影,这真的是以前那个任人欺负的臭虫?曾经那个懦弱胆小,气质萎缩的人现在居然让他浑身发抖……   放了学,李汀云往后排教学楼走去,这边都是高三教室。   氛围安静,但是自己所过之处却是鸭走禽散,嗤笑连连。   李汀云完全不作理会,就当在看着一个个小丑。   在路上,他看见一个身影,是连若谷。   看得出连若谷今天的打扮很精致,虽然还是校裙和校服,但是李汀云就是觉得今天的连若谷是不一样的。她的神采和走路的步调都显得那么优雅自信,微卷的长发盘出一个美丽的弧度。   美丽的身影在十七班停了下来。   十七班正对着天桥走廊,李汀云站在走廊的石柱后,他知道连若谷来干什么。   如果时间没错,连若谷应该是来告白。 第五章   现在是高三的下课时间,连若谷刚刚在门口站定,就响起了一阵口哨声,还有哄闹声。   “校花来了!”   “哟,瞧瞧,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校花!”   “哈哈,别想了,这花也不是你的!人家找的是应大帅哥!”   “我去!男主角还在睡呢!”   “不睡才不正常好伐啦……”   连若谷温柔自信的神情没有表现出一丝窘迫,她只是站在教室门口静静的等着。   而应遇知还在课桌上睡觉,没有人敢叫醒沉睡中的应同学。   此起彼伏的哄闹声把应遇知吵醒,他皱了皱眉头,坐直身子。看着叽叽喳喳的教室。   李汀云一眼就看到了窗口处的应遇知。即使是刚睡醒,也没有一丝迷糊的表情,只是蹙眉说了一句话。   声音不高,李汀云听不太清,刚才还闹哄哄的场面顿时安静了。   过了会,应遇知终于走出教室,连若谷上前说话,声音很细,李汀云更听不清了。   不过确实是在向应遇知表白。   因为他看到应遇知神色淡然,似乎说了“抱歉”,连若谷有些尴尬,接着说了什么,应遇知变得冷漠了,明显拒绝的意思。连若谷勉强笑了笑。后面那句“打扰了,不好意思。”李汀云听的清楚。   上辈子,应遇知就不喜欢连若谷,还告诉自己不要太接近对方,自己为着这事,曾经很不满的吼了他。   也是在这条走廊,应遇知当年说的话还犹在耳边:“她没有你想的那么单纯……”   “什么?”当年的自己什么都不懂,只是睁大眼看他,搞不懂对方的话。   应遇知干脆正色道:“那个女生,很有心机,绝对不是你想的那么好。”   李汀云有些疑惑:“难道你又很了解她?你不是也才认识她吗?”   可能那时候的应遇知觉得李汀云天真的可怕:“她刚刚和我暗示了什么,你知道吗?”说到这里,又似乎在顾忌什么。   自己却生气了,大声道:“够了!你都已经拒绝她了,为什么还要这么说她!”   他生气跑掉的身影,还有应遇知无奈的神色,一切都还历历在目。   想起以前的事,李汀云真想狠狠抽自己一耳光,都不知道怎么想的。   恰好上课铃响,连若谷转身就走,临走前看着应遇知的那种眼神是不甘,却又有些势在必得的自信。   她的步调依然优雅,却显得有些急促和偃旗息鼓后的荒凉。   李汀云看着她离去的身影,眼神冰冷,你有什么资格喜欢应遇知?早晚有一天,我会……   突然肩膀一重,吓了他一跳。   转过身来,正对上应遇知黑亮的眼眸。   “呃……好巧哈……”李汀云有些做贼心虚。   “是巧,你在这里看风景吗?”   “啊?我……我就是无聊……随便走走。”才怪,就是专门来看你的。   应遇知见他刚刚盯着连若谷看:“你不会喜欢刚刚那个女生吧?”   李汀云冷笑:“怎么可能?除非是上辈子。”他靠在栏杆上,假装不在意的问:“不过,你为什么要拒绝?连若谷很漂亮啊。”   应遇知认真想了想:“很漂亮吗?我觉得还好吧。”   李汀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这种话也就你说得出来,学校里追她的富二代从小卖部排到教学楼了。”不过他不会说,自己心里很高兴的。   “你怎么知道她跟我告白?你偷听了?”应遇知忍不住笑。   “哪用得着偷听啊……看情形,明眼人都知道了。”李汀云含糊道。   应遇知“哦”一声:“既然你这么夸奖她,一定是很优秀的女生了,那我应该考虑考虑?”   李汀云立即道:“不行!”   应遇知问:“为什么不行?”   李汀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心里砰砰直跳,妈的,他最受不了应遇知这种眼神,低头挠了挠后脑勺:“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不喜欢她。”话说这种理由很奇怪啊,不过他知道应遇知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喜欢连若谷呢,一点也不担心。   应遇知看见他装傻的模样,就觉得心里像有什么在挠,很想逗逗他,反问:“你是不喜欢她还是不喜欢她当我的女朋友?”   “都不喜欢。”李汀云皱了皱鼻子。不敢看他的眼睛,只有在他面前,那个在舞台上光芒四射的歌王才有这么胆怯的时候。   应遇知仿佛认真思考了一会儿:“这样啊,那我就不接受她了。”   “嗯……”李汀云低头,轻轻应一声,视线内都是对方洁白的校服和干净的帆布鞋,怎么办?好想抱紧他,好想告诉他,自己多么爱他。   可是还不行,如果一定要去打扰他的生活,至少要是最好的自己,至少要让自己有这个资格……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了吧。”应遇知好笑的看着对方微微发红的脸,真不知道怎么有这么容易害羞的人。   “我叫李汀云……你应该听过吧。”李汀云心里不太舒畅,这个名字在学校里意味着什么,大家心里都清楚。   “知道了,那你是高一还是高二的学生?”他记得上次是在高二那边的教学楼厕所发现他的,但不能确定。   李汀云微微一愣:“高二……”他看着应遇知,久久挪不开眼,原来并没有听过自己,看来是想多了。   应遇知看他愣愣的看着自己:“怎么总是在发呆?”   听见他低低的笑意,李汀云不敢再看他: “我走了。”背着书包,低头转身要落荒而逃,然而猝不及防砰的一声!额头撞到了石柱,疼的嘶了一声。   一看就很疼,应遇知似乎感同身受的抽了抽额头,本来还想提醒他身后的柱子,但看来还是晚了:“小心点。”   “嗯。”李汀云心里恼怒自己,摸了摸额头跑了。   应遇知看着他身后书包一颠一颠的模样,不由笑了,真是好乖的小学弟。   李汀云跑得快了,哐当一声,有什么东西从他身上掉下来。是一块薄薄的铁皮,上面插满了图钉,血迹斑斑。   应遇知拿起铁皮愣了愣,有些怀疑自己刚刚的想法。   将铁皮扔进垃圾桶,走进教室,高三还有晚自习呢。   教室内正在热烈讨论着什么,一片窃窃私语……   “哇,看见那是谁了吗?”   “高二的瘟神,叫什么云的……整个凌德出了名的‘臭虫‘啊……”   “啊……”失望的语气。   “你以为啊?”   “我还以为是小受呢。如果是瘟神噢,很难说了!”   “也对,他身上的味道,真是让我YY不起来啊。”   “你们没发现吗?他长得很白,脸蛋软软的,整个……”   “嚯,你们这些无聊的腐女!真是够了……”   “腐女怎么了?哼!”   “安静!!!”讲台上老师一声呵斥,打断了腐女们的意淫。原来上课铃已经打过了。   而应遇知继续他的睡眠大业。完全不关心一群无聊的人们在讨论什么……   女生们内心尖叫,老师已经见怪不怪了。   李汀云暗自恼怒,怎么这么不争气,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总是在应遇知面前出洋相,三十岁的人了,就不能出息点吗?   经过成绩公布栏时,李汀云停下了脚步,仰头。   果然,第一名是应遇知,几乎每科第一,总分更是第一,第二名足足差了三十多分。   高三有一万多学生,凌德的录取分数线很高,这一万多个学生,几乎是全市甚至全省最优秀的。   在初中时,李汀云算是个优等生,当初也是拼了命的学习,才能勉强上的了凌德,如今却只是个垫底的。   李汀云手指抚过那个墨水打印的名字,轻轻笑了,无论怎么样,你都是那么优秀。   上一辈子,我配不上你,这一辈子,我一定努力,追上你哦。   想到这里,李汀云眼里都是亮光。   回到家,抓紧时间做了几套力量素质训练和柔韧素质训练,托猪哥的福,这些在前世都是每日必须做的,不过现在的身体才十八岁,不比二三十岁时的自己,一时间适应不了高强度的锻炼,只能慢慢增加训练,不能操之过急。   等完成后,李汀云洗了个澡,距离上次答应猪哥的两首曲子,他还没开始呢,现在约定日期快到了。   刚一打开网,想了想,李汀云进入了学校论坛,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网上全是关于他和应遇知的八卦言论。   还有一些帖子,五花八门,标题具体如下:   史上最美校花被拒!睡神果真为gay?!   夭寿了!睡神与瘟神谈恋爱?!   睡神婉拒校花,真爱竟是“臭虫”!   为争校花,两大校神大打出手?!   应大帅哥与小学弟深夜出没gay街!有图有真相!   李汀云点开了最后一条,居然真的有图片,自己坐在应遇知后面,紧紧的盯着前面的人,还有好几张不同角度的,李汀云扶了扶额头,自己那冒星星的眼神也太明显了,怪不得那些腐女要意淫……   他又点开了其他帖子,有人放上了今天在走廊的图片,这时候的手机像素还不高,不过拍照的是个高手,特意挑了一个暧昧的角度,看起来就像一对很和谐的夫夫嘛。   李汀云一边批判这些带手机进校的学生,为祖国花朵的未来深感忧心,一边暗搓搓的把图片保存。 第六章   底下跟帖一片翻腾,有尖叫激动的,有妒忌吃醋的,有抨击腐女的,更多是贬低嘲弄李汀云的,还有分析情感走向,从星座血型生日面相来推测的……   李汀云不得不承认,学校里的腐女比娱乐狗仔还厉害。   但他一点也不恼,曾经痴心妄想过跟应遇知一起上头条的愿望如今也算变相实现了吧。   只是不知道应遇知怎么想的。   李汀云仰躺在床上,放空了一会儿,他还没有忘记正事,拿起吉他,脑袋里想的都是应遇知的笑和身影,每次为新专辑创作情歌时,与应遇知相处的点滴回忆都是他的灵感源泉。   他的歌常常透着一股深情细腻,却又总是带着强烈忧郁和深深的悔恨冲击着听者的耳膜,也许是因为这样,所以他才会这么火吧。   日子不温不火,李汀云下课之余经常去高三区徘徊,想见见应遇知。偶尔也去学校论坛,听听腐女们的言论。不过毕竟是捕风捉的事,他跟应遇知的帖子很快就沉了。   自从在礼堂教训了徐泽后,对方再也没来找他麻烦,本以为这家伙会安分一些,谁知道没多久,又找了一批人在校外的小树林里堵住了他。   一共四个人,全都是高大身形,应该是高二高三的,李汀云心里有些拿不准,毕竟他现在的身体要一挑四还是太勉强了。   徐泽站在前面,一脸嚣张:“你不是很能打吗?有种来打啊!”   李汀云看着他冷笑:“上次我警告过你的。”   徐泽上次受的伤还没好,心里对李汀云有些惧怕,但想自己身后还有几个大块头,随之又鼓起气来,讥讽骂道:“你特么以为自己是谁?!一条臭烘烘的俎虫,以为连若谷给你几分好脸色,就把自己当货了?”   李汀云挑眉:“连若谷?”一脸不屑的模样:“我还真不把她放在眼里,你们俩倒是天生一对,又贱又烂。”   徐泽还没说话,背后一个男生站出来,抓住他衣襟:“你说什么?!臭小子,活的不耐烦了!”一拳打在他脸上。   李汀云挨了一拳也不急,冷哼一声,伸手抓住他的手腕,亏了这些天的力量训练和技巧训练,那男生的手竟然被他使劲一掰,发出清脆的声响,紧接着一拳狠狠打在他鼻子上,疼的他怪叫一声,往后跌,眼泪都下来了。   其余几个人刚要上前。   “你们在做什么?”一个威严的声音呵斥。   是学校里的教学主任,他疾步上前,板着脸怒道:“好好的学不上,有脸在这里打架!”   李汀云暗松一口气,还好,否则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应付这几个大家伙。   训导主任办公室,欧阳俊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他们:“又是你们两个!怎么前阵子不是才被罚过吗?这次还聚众斗殴了?简直无法无天了你们!”   “李汀云,你成绩不错啊,你以前的班主任也说你老实,怎么我看你一点也不老实!”   李汀云没有回答,他怔怔的看着窗边的应遇知,对方正枕在手臂上睡觉。   “有没有听我说话!李汀云!”   李汀云完全无视了他,欧阳俊气的不行,猛的一拍桌面。   这一下没让李汀云回神,倒把应遇知吵醒了,皱眉睁开眼:“烦不烦!”   欧阳俊被他锐利的眼吓了一跳,一时说不出话来,偏偏还有学生在这,脸上有些挂不住,青一阵红一阵。   对于在熟睡时吵醒睡神的下场,李汀云清楚的很,别看平时应遇知温和有礼,睡觉的禁忌却是不能碰的,徐泽和其余几个学生也暗暗偷笑。   应遇知看见李汀云,皱了皱眉:“你怎么受伤了?”   李汀云反应过来,低头有些别扭道:“打架了。”那模样真像一个知错的好学生。   欧阳俊见他对应遇知的态度比对自己这个教导主任差个十万八千里,心里好气,你丫倒是可以。   应遇知看了看手表,站起身道:“反正快上课了,我带你去医务室吧。”   李汀云愣了愣:“啊?”   应遇知也不管欧阳俊的反应,轻描淡写的走过他身边,示意他:“走吧。”   李汀云跟在他身后,看了看欧阳俊的脸,还是礼貌的道:“主任,我……”   欧阳俊烦心道:“走吧。”   等到两人走后,徐泽等人不满道:“这算什么啊?主任!”   欧阳俊冷哼道:“算什么?你们不懂,反正以后少惹麻烦。”   徐泽心里又气又妒,眼里满是愤怒:这个该死的臭土粪,居然讨好了应遇知,真是小看他了。   路上,应遇知看着他,轻笑道:“想不到你还会打架。”   李汀云道:“你想不到的多着呢。”   应遇知“哦”一声:“还以为你很乖呢。”   李汀云听了这话,心里有些慌张,扯了扯他的袖子:“你是不是……”   应遇知停下脚步看他:“什么?”   李汀云犹豫了一下:“你是不是不太喜欢别人打架?”   上辈子,应遇知还在他面前打过几个嘲笑自己的小流氓呢。   听见这个问题,应遇知笑了:“别人打架怎么能说喜不喜欢?”   李汀云又想了想:“那我打架呢……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乖了,后面三个字他说不出来,感觉好矫情。   如果应遇知喜欢乖一点的,他就乖一点。   对方愣了愣:“觉得你什么?”他总觉得李汀云有时候呆呆的,但心思又是超乎常人的细腻。   李汀云深吸一口气道:“你是不是觉得我打架就不是好学生,就不乖了。”   应遇知仿佛被他逗乐了,拳头揉着他头顶的碎发:“说什么傻话?”   李汀云跟在他身后,呆呆的摸着头顶,一脸痴笑。   现在是午休时间,医务室还没有人,应遇知看着他被打的稍稍变形的脸,白皙的皮肤还有一大块淤青,道:“别的地方有受伤吗?”   李汀云看见他凑的极近的脸,心跳加速,想要伸手摸摸脸颊,被应遇知按住了。   他转身拿出棉签和一瓶药水:“我先帮你擦一点药酒,希望不会再肿起来,你忍着点。”   李汀云摸着自己的手,回味着对方的温度,一个劲点头:“嗯嗯。”   应遇知用棉签沾了冰凉的液体,在他脸上擦拭:“你是不是经常被同学欺负?”   李汀云感受他温柔的动作和关心的语气,灵魂都有些飘飘然:“以后不会了。”   应遇知笑了笑,没有再问。   偌大的房间有些安静。   李汀云纠结了一会儿,道:“应遇知……”   “嗯?”   “你平时有上学校论坛吗?”   “没有,我从不上论坛。”应遇知将棉签丢进垃圾桶:“怎么了?”   “没什么,随便问问。”李汀云又问:“那你平时有上网吗?”   应遇知道:“很少,我觉得睡觉比较舒服。”   李汀云记得前世的应遇知有一个QQ账号,但确实很少上线,现在还没有微信这种东西。   “那我平时怎么找你?”   “找我?”   “嗯。”   “你有手机吗?”   “有。”这个时候学生在学校还不能被允许带手机,不过为了方便联系猪哥,李汀云前几天自己买了一部老人机放在家里。   两人交换了手机号,又加了QQ。   应遇知抬手看表:“药擦好了,回去上课吧。”   李汀云轻声道:“应遇知,谢谢你。”   看他表情这么认真,应遇知却道:“一点诚意也没有,上次还说请我吃饭。”   “啊?我晚上就请你,好不?”李汀云反应过来,开心道,之前一直克制自己不去打扰他,只能在远处偷偷看他,但现在,他根本克制不住自己。   “等星期天吧,我今天还有晚自习。”   虽然晚自习对他来说,也只是睡觉。   李汀云有些失落,随即想到,星期天可以有一整天的时间,又傻笑起来:“好啊好啊!”就差拍手了。   谁知笑得太用力,脸上疼的厉害,忍不住皱了皱鼻子,想到自己现在肯定又丑又傻,嘴角又垮了。   应遇知看他那副模样,心想:真是又乖又可爱,真想捏捏他的脸。 第七章   李汀云左等右等,开始盼着周末的到来,不过这段时间他也没闲着,中间交了一首曲子,身体训练更不敢放松,学习方面倒让他落下了,偶尔在QQ上发一两句话,应遇知总要很久才回他,估计是睡着了。   星期六那晚,李汀云梦见了上辈子发生过的一件事。   那个时候,应该是冬天,也是请应遇知吃饭,当时应遇知选了一家火锅店。   天气已经很冷了,火锅店的生意很好。水晶灯,落地窗,沙发椅,装潢设计都别有风味。   李汀云很少进这些餐厅吃饭,连吃大排档也是少的可怜。穷是一个方面,主要原因还是身上的味道。   他看着菜单,有些窘迫,服务员脸上的表情很不自然,推荐套餐的时候更是恨不得躲得远远的,正在等餐的一对情侣从临桌转到了隔排的桌子,皱着眉头窃窃私语,李汀云此时真想挖个洞钻进去。   “呃……学长,我们还是换个地方吧……”   应遇知似乎没有受到影响,看着他:“换去哪里?这些人就是矫情,不用管他们,难道你准备一辈子都不出来吃饭吗?”应遇知一直不赞同这样唯唯诺诺,低眉顺眼的自己,但又总是很有耐心。   “可是影响别人做生意总是不好吧。”   李汀云的为难,应遇知还是明白的,他看着对方难过又自卑的眼神,心软道:“好吧。”   本来事情也就了了,但偏偏有人不知死活的撞上枪口。   “我还以为是厕所炸了呢!原来是有人三年没洗澡,就出来吃饭了。”接下来是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李汀云看见旁边斜对面坐着好几个男男女女,染着红红绿绿的头发,其中一个男青年尤为夸张,一头爆炸头五颜六色,当年很流行的造型。   刚刚路过他们时,这几人就已经捂着鼻子装腔作势了。   “这年头,捡垃圾养猪的都出来餐厅吃饭就算了,但好歹也该洗洗澡吧,搞得小爷我都没胃口喽!”   “就是……”两个瘦小的矮女人附和道:“这种人素质真低!”   李汀云看着男青年,对方也看着李汀云,一脸“我说的不对吗”的无辜表情。李汀云倒是不为所动,反正从小到大,这些话都听的耳朵生茧了。   应遇知合上菜单,没有回头:“你在说谁?”   他的声音冷沉沉的,带着超乎本身年龄的威严,那几人坐在他的斜后方,只看到了一个背影,但身上的校服显示了对方是一个高中生,又有什么好怕的?   男青年显然喝了不少酒,他口气嘲讽道:“说谁,谁心里清楚!怎么?不服气来打我啊!”   应遇知背对着他,理所当然道:“如果你向我的朋友道歉,我可以不打你。”   李汀云当时很懦弱,只会一味退让:“学长,我们还是去别的地方吧。”应遇知生气的样子实在有点吓人。   “不行。”应遇知一口回绝。   男青年冷笑道:“噢?真好笑?小爷这辈子还没跟谁道过谦呢!”   应遇知懒散的靠在沙发上,笑了:“那只能说你没教养,怪谁。”   他至始至终没有回头看一眼,轻蔑的态度已经让爆炸头很是不满,现在这一句算是彻底激怒了对方,对方猛的站起身,两三步就冲到应遇知座位旁,想要揪起他的衣领,但是手刚伸出去,就被抓住了手腕。   应遇知反向一拧,喀嚓一声,伴随着痛呼声,腕骨错位,小混混龇牙咧嘴的跌倒在后面的座位上。   另外几人也纷纷冲上前,这些人出手都是肋下,胸部,耳后这些不明显但是容易受伤的部位。可是遇到了应遇知,就讨不到好了。   应遇知性格很好,倒是真的很能打架,也不知道是谁教的,完全不会拖泥带水,干脆利落。   那两个女混混见自己同伴被打,拿着摆设的花瓶砸他后背,李汀云看的心惊胆战,但好在都被应遇知躲过。   餐厅里顿时乱作一团,除了逃跑的两个女人,剩下几个混混都横七竖八倒在地上。   原先的爆炸头却浮现出残忍的表情,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匕首。明晃晃的刀尖猛的刺向应遇知的胸口,又是一声尖叫,却是小混混发出来的,他拿刀的另一只手也骨折了,匕首落在地上,发出刺耳的声音。   梦做到这里就醒了,正是半夜,李汀云睁开眼,侧身。   他还记得当时没多久,警察就来了。   除了爆炸头,几个小混混都没有受多大的伤,而且从餐厅摄像头来看,应遇知当时安安分分坐在沙发上,从头到尾没有回头看一眼,反而是对方先动手,再加上他天生的一张正直脸,颇有浩气凛然的风姿,警察就当他是正当防卫了。   那几个不良青年因为有过前科,而且意图伤人,都被扣留了。   从警察局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有些惊魂未定,两人走在微凉的夜风中,谁都没有说话,应遇知以为自己生气了,其实他当时只是哭了。   从来没有人会对他这么好,就算是爸妈出去吃饭,也从来不会带自己,只会带上弟弟,因为身上的味道会让人嫌弃。   说心里没有一点怨恨,那是不可能的。可是应遇知不同,他不是自己的亲人,却愿意跟自己做朋友,愿意跟他一起去吃饭,愿意为了他出头打架。   那个人明明是万众瞩目的焦点,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最优秀的,只要他愿意,几乎什么都是唾手可得,却愿意为一个卑微可笑的自己付出一切。   上辈子的李汀云真的好傻,放着一个应遇知不去爱,偏偏对心机深沉的连若谷执迷不悟。   黑暗中,李汀云又翻了翻身,告诉自己,不要想了,睡吧,明天就可以见到应遇知了。   好不容易等到了星期天中午,李汀云精神满满,奇怪,自从重生后,他的抑郁症消失的无影无踪。   发了个信息给应遇知。   “我们要在哪里见面?”想了想又删掉,打成:“你在哪里?”   很快信息就回过来了。   “家里。”   李汀云知道他家在哪里,上辈子常常去的地方。   “我去找你。”   “你知道我家在哪?”   李汀云反应过来,现在的自己根本不知道应遇知的家,对方也只以为自己只是一个见过几次面的学弟而已。   应遇知的信息又过来了。   “我去接你,二十分钟到。”   应遇知上次送他回家,已经知道他家在哪里。   李汀云想了想,打下一句:“记得要带头盔。”   似乎天公作美,万里无云,微风熏人,是个好天气,李汀云坐在公寓楼门口的阶梯上,看着蓝天,嘴角忍不住上扬,这样等着应遇知,就好像在谈恋爱的感觉。   应遇知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傻笑的少年,在他眼里,李汀云总是傻笑。   “在笑什么?”摩托车停在他身前,阳光下应遇知穿着淡青色的套装,低调却又非常亮眼,   李汀云站起身:“我没笑啊。”嘴角笑意又加深。   应遇知也笑:“嘴都翘上天了。”   李汀云忽然道:“你怎么没有戴头盔?”   应遇知拿起挎在把手上的头盔,道:“在这呢。”   李汀云无奈:“我是让你开车的时候要戴在头上。”   应遇知无辜的眨一眨眼:“我以为是你自己要戴。”他拿出手机看了看:“而且,学弟你打错字了。”   李汀云才想起来自己确实打错字了,看着他认真的表情,果然学霸的世界他不懂。   “所以你只带了一个头盔?”   应遇知点头。   李汀云接过他手里的头盔,帮他戴上。   应遇知愣了一下,笑道:“原来这么关心学长。”   李汀云坐到车上:“这是应该的,学长。”   应遇知发动机车:“去哪里吃?”   李汀云道:“没想好呢,学长要吃什么?”   “嗯,我都可以。”   十分钟后,到了步行街,应遇知寄了车,周末的街道总是热闹。   李汀云身上的味道却让人侧目,以至于出现了两人方圆十步无人敢踏的奇怪现象。   李汀云低低叹一口气,好不容易跟应遇知的一次“约会”呢,就这样气氛全毁。   应遇知看着他,道:“很烦恼吗?”   “什么?”   “因为身上的味道,所以很烦恼吗?”   李汀云笑了:“以前确实很烦恼。”   “那现在呢?”   “现在没什么感觉了,学长,我已经习惯了。我能叫你名字吗?”   对方点点头。   李汀云终于问出了心里一直想问的话:“应遇知,你难道不觉得我身上的味道很难闻吗?”   应遇知嘴角扬起轻微的弧度:“你终于问了。”   李汀云心里一怔:“是不是很难闻?”害怕他说出自己不愿意听到的答案。   “有一种桂花糖的味道。”   李汀云笑了:“应遇知,你别安慰我,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   “你觉得我在骗你?”   李汀云道:“难道不是?”   “不是。” 应遇知眼睛亮亮的,带着真诚。   李汀云看着周遭陌生人鄙夷的目光,心想,可是我要如何相信你呢,应遇知。   “只要学长不嫌弃我就好了。”   应遇知微微一笑:“学长不会嫌弃你的。”   李汀云也笑了:“学长,你知道吗?我第一次在外面吃饭,是初一的时候,在学校外的川菜馆,刚坐下的时候,周围的人都跑了,老板给了我二十块钱,让我去对面的饺子馆吃饺子。”   应遇知道:“然后呢?”   李汀云笑了:“然后我就去了,饺子馆的老板又给了我五十块钱,让我去对面的川菜馆吃。”   应遇知笑了,心里却有些酸,不过能把这些当笑话讲出来的李汀云,应该会释怀了吧。   李汀云道:“还没完呢,我告诉他是川菜馆老板让我来的,后来两个老板就当街打起来了。”他转头意味深长的说道:“你猜后来怎么样了?”   应遇知想了一会儿,才道:“猜不出来。”   李汀云笑的眼睛弯弯:“我初三放学的时候,看见他们接吻了。”   应遇知显然对于这个突如其来的发展有些懵。   李汀云怕他不相信,特意加了一句:“嗯,他们是舌.吻……”说完还吐了吐舌头。   应遇知看见他粉嫩的舌尖伸出来又缩回去,愣了愣,若有所思。   李汀云做完这个动作,其实心里很忐忑,想要看看应遇知的反应。   应遇知敛下眼睑,没有看他:“那我们去吃饺子吧。”   李汀云道:“去我说的那家吗?”   “嗯。” 第八章   李汀云的中学离步行街不远,开着摩托车还不到二十分钟就到了。   毕竟是重生过后,再次踏足饺子馆,竟然恍如隔世。   已经过了饭点,没什么客人。   老板是个三十多岁的东北人,笑起来很憨厚的模样,他已经不记得李汀云,可是当闻到他身上的味道时,又恍然道:“啊,是你……”   李汀云笑了笑:“现在都不是饭点,不会不欢迎我吧。”   老板记起以前的事,尴尬一笑:“啊,欢迎欢迎,不好意思,小兄弟,以前我那是……”说到这里,哈哈一笑掩饰过去,道:“你二位想吃什么?”   两人寻了个位置,应遇知看见了对面的那家川菜馆,是关着门的。   上饺子的时候,李汀云问道:“对面为什么没开门?”   老板顿一顿,神色有些黯然:“对面老板回老家结婚了吧。”   李汀云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问,本来这种事也没有必要问,徒添伤感。   他看着对面的应遇知,对方略微低头,汤雾缥缈,有些看不清他的神色,似乎只是在专注的喝汤。   李汀云去柜台结账的时候,老板欲言又止,最后只道:“小兄弟……以后常来,带上你的男朋友。”   李汀云没有解释,只是笑笑:“好。”   出了饺子馆,李汀云邀请应遇知去他的中学走走,应遇知答应了。   周末的校园很是安静,两个人走在林荫道上。   一路无言。   小学弟似乎总是有许多话要对他说,每次话到嘴边又总是止住。   应遇知静静的看着他,下午的阳光打在李汀云的侧脸,仿佛身处时代外的单纯少年,调皮的浅色发梢微微翘起来,是低眉愁思的天使,鼻尖落下薄薄的一颗汗珠,又像稚子手中的水晶。   意外的美好。   这么可爱的学弟,怎么会不讨人喜欢呢?   应遇知不愧是应遇知,只在风起的电光火石间就想到了一连串优美的比喻,在心中赞美他的小学弟。   然而,李汀云情绪就有些低落了,他不知道这一辈子的应遇知会不会喜欢自己,更害怕,他们会像川菜馆和饺子馆的老板一样,有始无终。   他也知道,现在不比十年后,很多人都不能接受同性相爱,所以那两个老板分开似乎也是理所当然的。   “应遇知,今天的饺子好吃吗?”李汀云属于没话找话了。   应遇知点头:“可以。”   李汀云又道:“我以后再找你去吃好吗?”   应遇知看他今天情绪起起伏伏:“你还在想那两个老板的事情吗?”   李汀云低头没有回答,良久之后才轻声道:“我以为他们会在一起。”   他真的是这样以为的,甚至在他成为歌王之后,他都深信不疑的这样认为。因为他始终记得初三的那个画面,那两个男人在角落里偷偷的亲吻,小心翼翼又带着疯狂。   这一幕深深震撼了他,在他尚未成熟的心灵上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以至于第一映像就是他们很相爱,他们会在一起,像童话。   “我以为世上相爱的两个人,只有死别,没有生离。”李汀云抬头看着天空,声音闷闷不乐。   应遇知笑了,似乎在笑李汀云的天真,又或者在笑这世间的诸多无奈。   他看着李汀云失落的眼眸,终究不忍心打击他,轻声道:“也许是无法掌控,所以才会显得珍贵,有时候相爱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情了,不是吗?”   李汀云转头,看见他黑色的眼,那么真挚而又温柔,但说出的话却让他心里空落落的,像一支温柔的箭,射在心里最柔软的位置。   相爱是很奢侈的?   是啊,上一世,学长那么爱自己,可是自己还是伤害了他,等到知道他死后,他才彻底明白自己的心,可那一切都晚了,只剩痛苦的轮回了。   李汀云看着他:“应遇知,你有爱的人吗?”   他一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对方,深怕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应遇知沉默一会儿:“也许没有吧。”   李汀云心里舒了口气,想也不想:“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人配得上学长。”   应遇知笑他傻,李汀云认真道:“是真的,能让学长爱上的人一定是上辈子积福积德,每天拯救世界,不不,应该是拯救了银河系,才会有这么好的运气。”   应遇知真是被他打败了,无语的看着他:“傻小子。”   李汀云笑起来,伸出手:“你抱抱傻小子好不好?”   应遇知伸手抱住他,傻小子真可爱。   李汀云在他怀里,轻声道:“应遇知。”只是单纯想叫他的名字。   那天晚上,李汀云心情大好,将没有完成的曲子谱好,传给了猪哥,做完了几组身体力量素质方面的训练,等洗澡刷牙好,已经是十二点了。   刚躺下,就发现应遇知给他发信息了。   李汀云兴奋的点开,只有两个字。   “晚安。”   但这两个字足以让李汀云兴奋的在床上打滚,他抱着手机傻笑,想了想还是回了两个字。   “晚安!!!”三个感叹号似乎要向他的学长证明,自己是多么开心。   那边的应遇知对着手机无奈的摇头,眼里都是笑意。   李汀云没有失眠,也没有兴奋的睡不着,他抱着手机入眠,嘴角笑出了一个浅浅的弧度。   晚安,我的学长,我要尽我一生让你变成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第二天,李汀云早早就起床,坐上公车,车上的人会自动退开他三步之外,每次都是这样,实际上李汀云也很少坐公车,只有像上次被困在厕所太晚的情况下才会想要坐车,其余时候,父亲如果顺路会顺道来载他到学校山下,让他自己上去,放学的时候就要自己走路回家了。   本来他应该在学校住宿的,可是全校没有人愿意和他合住,校方也不可能为他破例单独开一间宿舍。   弟弟又讨厌他,不让他回家,无奈之下,父亲就给他租了一间单间公寓,就在市场旁边。   也许是昨天睡得太香,今天他居然起晚了,无奈之下只能选择公车。   忽视那些不友善的目光,车上几个穿着同校校服的学生,对着他指指点点,李汀云没有选择坐下,而是站在了后门位置,尽量远离所有人。   公车只到山下,李汀云顺着泊油路上山,看见了一个身影,顿时眼睛一亮,快走几步上去:“学长!”   应遇知回过头来,见是李汀云,道:“早上好。”   “早上好,学长。”李汀云开心的表情让应遇知也笑了。   李汀云道:“高三不是七点就上课了吗?学长迟到了。”   应遇知“嗯”一声,轻描淡写:“睡过头了。”他不会告诉学弟,昨天晚上其实失眠了。   没想到他也有失眠的时候。   李汀云跟在他身旁:“是吗?我也睡过头了。”   应遇知一看就知道他睡得很好,精神饱满,神采奕奕。   应遇知单肩背着书包,脚步不疾不徐。   高二上课时间是八点,李汀云如果走快一些,是可以赶上的,但他配合着应遇知的速度,不愿意丢下他。   大路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鸟儿叽叽咋咋,气候微凉,已经入秋了。   路上早就没有学生了。   应遇知见他悠哉的走在自己身旁,看了一下手表:“八点了,学弟你迟到了。”   李汀云无所谓道:“没关系,我陪着学长慢慢走。”   应遇知笑了:“不要跟我学坏了,学长是被老师放弃的学生了。”   学霸说自己被老师放弃了,这简直让李汀云忍不住翻白眼:“你妹,那是因为你全校第一,老师也有心无力好不好。”   “敢对学长不敬,胆子越来越大了。”应遇知拳头揉了揉他的脑袋。   李汀云便笑起来。   等他回到教室,第一节 课已经上了一半,班主任让他在外面站了一个上午,但李汀云绝对是傻笑着站到中午的。   路过的师生纷纷怀疑他是傻了。 第九章   这一天下课,连若谷突然主动和李汀云说话。   “我上次看见你和应学长在一起吃饭,你们……关系很好吗?”   “呃,我们只是普通朋友而已……”李汀云腼腆起来,脸上有几分局促,好吧,他觉得自己完全可以往影帝方面发展。   “是吗?我从没有见过他跟谁这么好呢。”连若谷狐疑的看他。   “呃……他帮过我一些忙,所以我请他吃饭。”   “那请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好吗?”连若谷微微一笑,递过一封信,眼神真诚:“一定要给他本人噢!麻烦你了!”   李汀云装出一副呆呆的模样,看着她的笑:“我知道了。”   这一切都被许泽看在眼里,连若谷表面上温柔善良,但骨子里骄傲得很,表白失败,为什么还会让人转交情书?应遇知究竟有什么好?自己追了连若谷一年多,对方连一个正眼都不愿给。   李汀云看了看眼前精美的信封,又看了看一旁嫉妒吃味的徐泽,心里冷笑。连若谷果然很喜欢应遇知,可惜她没有机会了,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不过,这倒是给了他一个正当理由去找他英明神武的学长,李汀云将信封放进书包。   说起来,今天正好星期六,应遇知不用上晚自习。   嗯,要好好把握,他一手撑着脸,看着窗外的蓝天白云。   一放学,李汀云就窜到了应遇知所在的教室,还未说话,一个女生兴奋道:“呀!小受来找睡神啦!”   “真的诶,嘿嘿,我就说吧……”   李汀云满脸黑线,也不好搭理她们,看着坐在窗口边埋头大睡的应遇知,又看看手里的情书,心想,等他们放学了再说吧。   “哇塞,是情书诶!”   “啊!好像是真的!”   “啊啊啊,我说什么来着……告白吧!”   “哎哟真看不出来啊……”   “睡神终于有着落了!是吗是吗?”   “男神要出柜,对象不是我……呜呜……”   “我的帖子又可以更新了,嘿嘿!”   “这有什么?上次我还看见他们抱抱了呢,是不是让你们狼血沸腾了啊?”淡淡的声音慢条斯理,是一个戴眼镜的小个子,说出的话却让全班沸腾……   “真的?!!这可激动死我了……”   “不可能,我不信!”   “我信我信,两个人明明很配好吗?”   “哼,腐女就是腐女,看见两个男的就要意淫!”几个男生很不满:“再说了,睡神会喜欢那个家伙吗?怎么可能……”   “有病那你,我们又没意淫你。”   “就是!睡神自己都没意见,你乱嚷嚷什么?”   “哎呀……”   即使有几个同学是剑拔弩张的感觉,但一直都是压低声音,有的甚至直接用唇语,李汀云看不懂,但觉得滑稽的很。   当然是因为都不敢吵醒应遇知。   李汀云心里好笑,他怎么不记得高三十七班的学生这么八卦,这么基腐宅了?   上课铃声响了,高三学生即使不用上晚自习,下午的课程也比高一高二多出一节课,要到将近六点才放学。   看应遇知的情形,是要到放学才醒了,李汀云可没胆子打扰他。   他盘腿坐在走道的成绩公布栏下,一点也不嫌脏,看着连若谷的情书,抬手透过斜斜的阳光映照,隐隐可见里面有几张照片。   李汀云皱起眉,连若谷那个女人不会放了什么限制级的照片吧。   他想要拆开,余光一撇,看见墙角处有一个身影,心下了然。   很快下课铃响起,高三正式放学,陆续有人经过他身边。   又等了三十分钟,估计值日生也走了,李汀云才站起身,往十七班走去。   六点半,天渐渐黑了,整个教室里只有应遇知在睡,他趴在课桌上,只能看见一头乌黑的短发,李汀云坐在他前面的椅子上,下巴搁在椅背上,静静的看他。   他能听见应遇知睡觉的呼吸,缓缓的轻轻的。   李汀云轻声道:“应遇知?”   应遇知微微侧了侧头,还没有醒来,能看见他舒展的眉峰,李汀云觉得那微微颤抖的眼睫好看的紧。   椅子前倾,伸长脖颈,延长呼吸,心跳加速,偷偷亲你好吗?   越来越近,李汀云狠心闭眼,在他脸颊上轻轻的落下一吻,然后坐回去,咽了咽口水,抿了抿唇,心里狂笑。   要知道,他想这么做已经想了好久。   李汀云捂着脸,全程痴汉了半个小时,心想,如果有相机就好了,他要帮学长拍几万套写真集。   天完全黑下来了,应遇知还是没有清醒的迹象,李汀云只能隐约看见他的轮廓,有些害怕,起身打开灯,教室一片通明,这才稍微定下心来。   他重新坐回去,见睡梦中的应遇知被灯光刺激的皱起了眉,却还是没醒。   李汀云无奈,风声呼呼的刮着窗帘,十七班后面是漆黑一片的树林,感觉空旷的教室后面有人在盯着他。   李汀云怪自己昨天晚上逛学校论坛时,手贱点开了一个帖子,讲的是关于学校诡异传说的,其中有一个讲的正是十七班的。   李汀云越想越怕,连忙搬了椅子坐在应遇知旁边,手指点了点对方的胳膊,轻声道:“应遇知……”   传说十七班前几届有一个学姐因为师生恋被发现,吊死在了班级灯管上,每到夜深人静就出来游荡索命,还曾经有人在学校里亲眼看见过。   那个故事生动的画面感不断重映在脑海里,李汀云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背后凉嗖嗖的渗人。   人在害怕的时候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思绪,恐怖的根源会无限放大,李汀云就是这么胆小的人,他抓紧应遇知的校服,低头缩在他旁边,不敢抬头看,怕有一双眼睛正盯着他,他心跳越来越快,怎么办?感觉耳边的风声在戏弄他,像是鬼魂的呼唤,像是有人在耳边吹气……   李汀云忍不住扯了扯应遇知的衣服,希望把他叫醒。   就在这时,灯光啪的一声,全部熄灭了!李汀云没有叫出来,他已经吓得脸色发白了,直压低了身子,往应遇知怀里缩。   黑夜中,窗帘被风刮得咋咋忽忽,帖子上的文字和图片不断在脑海里闪现,小时候被人关在教室里的阴影和这些画面重复在一起,让李汀云头皮发麻,全身都颤抖起来。   忽然教室后门吱呀一声,被拍在了墙上。   这可把李汀云最后一根神经崩断了,他双手鼓起勇气,猛的抓起应遇知使劲一通摇晃,他已经害怕的不敢说话了,应遇知却像个软绵绵的死人一样,李汀云见他还不醒,心里的恐惧更大,“哇”的一声抱紧他!   应遇知似乎终于醒了:“你怎么了?”忍着笑意的语气。   李汀云黑暗中抓着他的衣襟,没有说话,应遇知感觉他抓着自己的双手在颤抖,脸色白的渗人,眼睛瞳孔缩小。   心里一蹬,他抓住李汀云肩膀道:“你怎么了?” 第十章   李汀云愣愣的仿佛失了魂一般,眼神无光。   应遇知担忧起来,摇了摇他:“胆小鬼,不会真吓傻了吧。”   他刚刚就已经醒了,不过想逗逗他,谁知道李汀云居然如此胆小,一点点动静就吓坏了。   李汀云由着他摇,一点意识也没有。应遇知捧着他的脸,轻声道:“汀云,没事了,快醒醒。”   还是没有动静,应遇知捏了捏他白皙的脸,还是不行,狠心抬手一巴掌落下,“啪”!   李汀云终于有了反应,皱着一张脸,委屈的看着他,生理泪水簌簌直掉。   应遇知抱紧他,轻声道:“没事了,没事了。”也不知在安慰他还是安慰自己。   李汀云很不爽:“你为什么打我?”   应遇知看着他:“你不知道,刚刚你整个人都僵硬了,我怎么喊,你都没醒来。”现在见他能哭出来,应该是没事了。   李汀云一双泪眼警惕的看着四周,乌漆墨黑的。   应遇知笑起来:“怎么有你这样的胆小鬼。”   李汀云抱紧他,他真的是很怕,尤其是应遇知怎么也不醒来的时候,那种感觉就跟当年知道他死了的感觉一样,心里是空洞的,四肢是麻木的。   应遇知拍拍他的肩膀:“好了,没事了。”心里无奈,早知道李汀云这么胆小,他就不该逗他。   李汀云不放开他,也不说话,抱着他缓缓起身。   应遇知也跟着他站起身,道:“走吧。”   两个人像连体婴一样抱在一起,侧身走在教室里,过道狭窄,应遇知为了护着李汀云不被课桌撞到,只能让自己肉疼了。   李汀云偷偷笑起来,他早就知道应遇知刚刚故意不醒的,不过,他真的是被论坛里的帖子吓坏了。   终于走出教室,李汀云还不放开他:“学长,你刚刚很担心我吗?”   “当然了。”   李汀云想起之前偷吻他,问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应遇知无奈:“你把我当纸片一样摇晃的时候。”   李汀云心道,还好。   走出教学楼,学校大路还是一片灯火通明。   应遇知看着李汀云递过来的情书,挑眉:“学弟终于要向学长告白了吗?”   李汀云愣了一下,笑道:“什么叫终于?学长原来一直在等我告白吗?”   应遇知半真半假的模样:“是啊。”接过情书,上面写着连若谷的名字,让他蹙起了眉。   李汀云真的是愣在那里了,这是什么意思啊喂。   应遇知看着他呆掉的模样,笑了笑:“傻瓜。”   正要拆开情书,被李汀云一把抢过:“这是连若谷的。”   应遇知挑眉:“我知道。”   “你不是说不接受她吗?”李汀云皱鼻子。   应遇知认真道:“好歹也要礼貌的浏览一下吧。”   李汀云道:“你不是直接扔垃圾桶?”你上辈子都是直接把连若谷的情书扔垃圾桶的。   其实他心里没底的,抛开其他不讲,连若谷确实不是一般的庸脂俗粉,上一辈子她还当了演员,本来前途一片光明,不过被自己暗中找关系打压,一直被冷藏。   “你是怎么了?”   “……”   李汀云意识到应遇知是如此优秀,真怕有人趁他不在,就抢走了。   应遇知看见他黑白分明的眼被睫毛盖住,似乎有些失落和慌张。   “学长,你会喜欢女人还是男人?”   应遇知惊讶的看着他:“啊?”   李汀云急了:“学长,你不会喜欢女人的对吧!”   应遇知失笑:“说什么傻话?”   李汀云皱眉:“学长,你等我几天时间好吗?”   应遇知真的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爱的学弟,学长跟不上你的思维了。”   “学长,我明天就要请假了。”   应遇知疑惑:“请假?你有事吗?”   “嗯。”李汀云抬头,目光灼灼:“我想把自己变得更好,更优秀。”   应遇知有些没明白:“怎么说?”   李汀云看着他,眼中是深深的情意,毫不遮掩的,让人心慌的情意。   “学长,我讲一个在书上读到的故事给你听,好不好?”   应遇知笑了:“你确定吗?通常有人说故事,主角都是自己。”   李汀云皱鼻子:“这个主角不是我,他已经死了。”确实已经死了,过去那个李汀云已经死了。   “好,你说吧。”   李汀云请了十天假期,自己坐上大巴车,找到了那个中医的地址,上一世有过经验,他自己谱曲赚的钱还不够负担这些中药费,只有跟猪哥借钱,猪哥倒是很豪爽,二话不说就打钱过来了。   医生还是原来的医生,地址是同样的地址。   然而出乎李汀云意料的是,老中医只给他施了几针,再给他开了他几帖药,让他回去按时按量的浸泡,然后就完了,诊金和药费一百八十块……   李汀云当时就愣了:“什么?!”   他记得上一世自己可是花了将近十万,受了好几次针灸推拿的罪,怎么这次这么简单?   李汀云怀疑的目光显然惹恼了老中医:“小伙子,你是不是不相信老夫的技术?老夫说你好了就是好了!”说罢潇洒的挥一挥手:“搁一边交钱去!”   李汀云见他白胡子都快到胸口了,哪敢忤逆老爷子,乖乖交钱去了。   回去的一路上,没有人对他露出嫌弃的表情,真的治好了。   他略微一想,只有一个可能了,那就是上辈子老中医见他是个大歌星,所以才收那么多钱,现在的李汀云一看就是个穷学生,所以才能得到这么实惠的价格啊!   不管怎么说,谢谢老爷子了!李汀云心里满怀期待,他已经好多天没见到应遇知了,不知道他的学长现在在干什么?   应遇知没干什么,继续睡觉而已,只是总觉得缺了什么,让他心里有些别扭,是啊,缺了什么呢?   他难得抬头看了看窗外的蓝天,那天晚上,可爱的小学弟对他说了许多话,讲了一个故事。   那个故事很长,大概说的是一个男孩的故事。   男孩从小就是个身体有缺陷的孩子,所以常遭同学们欺负,父母也不太重视他,更没有伙伴朋友,从小孤独。后来他认识了一个漂亮的女孩,女孩愿意跟他说话,对他笑,从不会对他表示厌恶。   于是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平等对待的男孩心动了,他甚至努力学习,跟女孩考上同一所高中。   可是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下,他认识了一个很优秀的学长,学长经常帮他,像对待弟弟一样,久而久之他们成了好朋友。学长对男孩真的很好,男孩也很感激学长,可是有一天,他发现自己喜欢的女孩爱着那位学长,但学长却对女孩表现冷淡。   后来女孩知道男孩和学长的关系很好,她让男孩帮她和学长牵线,傻乎乎的男孩答应了,他以为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得到幸福,虽然他心里很痛苦。   男孩为此经常主动接近学长,学长一开始很开心,但当知道男孩的目的后,觉得很失望,但并没有责怪男孩,也没有远离,更没有答应女孩的告白和示好。   男孩因为音乐才华,渐渐被同学接受,学长依然关心他,女孩开始和他走近。一切似乎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直到有一天,女孩有一件不可告人的把柄落在一位同学手上,遭到那位坏同学长期的勒索威胁,终于在一次班级聚会上,她在厕所一怒之下杀了坏同学,这一幕恰好被男孩看见了,女孩楚楚可怜,请求男孩帮自己保守秘密,深爱女孩的男孩当然答应了。   他甚至帮女孩藏凶器,藏尸体。   后来不幸的事发生了,坏同学的家庭背景强大,这件事很快被送上法院,女孩将他告发,撇清了自己,男孩成了杀人凶手,就要在监狱呆一辈子了。   连父母都已经对个杀人犯儿子失望了,没有来看他,甚至怕惹火上身,一家人都秘密搬到了别处。   所有人都抛弃了男孩,狱中的男孩受尽唾弃,被人孤立,绝望到想要自杀。   可是这个时候只有学长出现了,他告诉男孩,自己相信他,愿意帮他,第二天男孩就被放了,他被直升机送到很远的地方,拜许多顶尖的老师为师,得到了最好的培养,改掉身上自卑懦弱的气息,他被送上舞台,成为万众瞩目的明星,杀人犯,阶下囚,这样的词汇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   所有的一切都像被一只大手操控着,男孩只能被动的承受着这一切。当年的事情似乎谁都不记得了,大家只知道男孩是个大歌星,没有人知道他的过去。   可是他再也没见过那位学长,也没有人告诉他,学长去哪了。他查不到关于当年案件的任何消息,只能找到学长的墓碑,只有墓碑。   生于一九八九,死于二零零七。   原来男孩的学长只活了十八岁,那个优秀温柔的学长只活到了十八岁……   跪在学长的墓碑前,男孩泣不成声,才知真正爱着他的是学长,他只是不懂,他只是错将学长对他的爱当作了如同哥哥对弟弟的爱。他只是错以为那些关心和照顾都是学长对学弟温柔的表达方式而已。   就此男孩崩溃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他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   后来怎么样,应遇知不知道,因为李汀云说到这里,情绪已经失控,反复说着什么,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讲下去。   应遇知只能坐在旁边安慰他。   这样的故事太悲伤太让人颓丧了,李汀云为什么要告诉自己这些?   李汀云哭完后,眼睛通红,一股子要杀人的感觉。 第十一章   那天晚上,应遇知送他回家的时候已经是很晚了,李汀云抓着自己的袖子不让走,又说了很多莫名其妙的话。   他说:“学长,会讨厌我吗?”   他说:“应遇知,你等我回来好吗?”   他说:“学长,如果你是故事中的那个学长,你会原谅男孩吗?”   他说:“等我请假回来后,我再告诉你故事的结局好不好?”   他说:“对不起,应遇知,如果有人伤害了你,你一定不要原谅他。”   应遇知就摸摸他的脑袋:“怎么跟喝醉了一样,尽说傻话?”   李汀云低着头,放开他的袖子,一点一点挪回公寓,期间真是一步三回头。   想到这里,应遇知忍不住笑了。   第二天,李汀云没有来找他,可能真的请假了,直到现在,一个星期了,没有见到学弟的身影,应遇知很想他,不知道他的小学弟过得怎么样了。   李汀云回来的时候,引起了班级里不小的轰动,因为他身上的味道不见了,一点儿味道都没有。人们没有了取笑他的理由,少了一个嘲弄的对象。   但这件事几乎一个上午就过去了热度,因为下午,班级里来了一个转学生,叫做叶火。   就坐在李汀云前面,因为只有这个位置是空的,原因很显然,大家都不愿意和“臭虫”坐的近。   不过此时的李汀云已经没有了身上的味道,叶火似乎对他很感兴趣,转头对他露出第一个友好的微笑。   李汀云当时整个人正放空了思绪,没有理会。   对方尴尬的回过头。   叶火绝对是属于白马王子的级别,很俊俏的那种相貌,篮球打的帅,家世背景在整个凌德都算上等了。   综上所述,叶火瞬间就成了学校论坛的风云人物,火热程度仅次于应遇知。   对于这个新邻居,李汀云没什么感觉,他只一心想着应遇知,数着放学时间。   好不容易挨到了放学铃响,李汀云收拾完书包,叶火却抓住了他。   “诶,同学,我叫叶火,你叫什么?”   “李汀云。”他背起书包就跑。   李汀云刚走到后排走廊,就看见了应遇知,学长没有睡觉,正对着窗外发呆。   李汀云跑上两步:“应遇知。”   对方看着他,眼睛聚焦,笑道:“李汀云。”   李汀云眼睛里都是兴奋的情绪,抓着窗户栏杆:“学长,我等你放学,好不好?”   应遇知似乎被他的笑容感染了,点头:“好。”   最后一节课,应遇知没有睡觉,他在听课,上课的数学老师感动的差点就流泪了,使尽浑身解数,将一道数学大题讲得口沫横飞,提起精神一连换了各种解法,就怕这位天才学生听出一点小毛病来。   然而,应遇知只是在等放学,顺便听听课而已。   此时天已经很凉了,冬天快到了。李汀云站在走廊上,晒着一点点夕阳余晖。   应遇知一出教室,看见的就是少年美好修长的身影,李汀云的皮肤很白,头发带着些微的褐色,软软的搭在脖颈上,夕阳让他整个人覆上了一层淡金,背后是高大又安静的教学楼,很美好的画面。   然而李汀云一见到他,嘿嘿傻笑起来的模样就有些煞风景了。   但应遇知又觉得可爱,很想捏捏他的脸。   “学长。”李汀云笑道:“我好想你,你想我吗?”   应遇知淡淡应了一声:“嗯。”   李汀云侧头看他:“嗯是什么意思。”   应遇知笑道:“就是会想你啊。”   李汀云笑起来:“我就知道,学长会想我的。”   应遇知忽然停下脚步,低头凑近他,鼻尖距离他的额头只有五厘米,李汀云心跳不受控制。   “你的味道不见了?”应遇知疑惑的看着他。   李汀云摸摸脑袋瓜:“呃,只是找一个医生帮我治好了。”   “学长,我好开心。”   应遇知笑道:“这确实是值得开心。”   他是真心为李汀云高兴,但也知道对方很快就会有很多好同学好朋友,而自己就不再是李汀云心中特别的那一个了。   不过,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至少小学弟不会再因为身上的味道而烦恼。   李汀云认真道:“不,学长,我开心是因为,以后都可以亲近学长了,你知道吗?”   应遇知愣了一下,笑道:“学长不会因为学弟身上的味道就嫌弃学弟的。”他揉了揉李汀云的碎发:“就算学弟刚从猪圈里出来,学长也会愿意亲近学弟的。”   李汀云皱鼻子:“就算学长刚从粪坑里爬出来,学弟也不会嫌弃学长的。”   应遇知看着他:“那如果是其他的学长掉进粪坑呢?”   李汀云摇头晃脑:“我管他们去死。”   应遇知眼睛里都是笑意,可爱的小学弟,到处都惹人心爱。   李汀云又道:“那如果是其他学弟从猪圈里爬出来呢?你也要跟他们亲近吗?”   应遇知笑了笑:“我想我也只有一个傻学弟,会笨到掉进猪圈。”   李汀云无语。   第二天,李汀云早早起来,坐上公交车。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坐公车了。   公交站照旧停在了山下,其实公交车本来是可以沿着泊油路上山去的,但校长为了锻炼学生体质,特意要求公车只载到山下,不止如此,私家车也只能停在山下。   李汀云觉得校长这个决定实在很英明,他站在石牌下,准备等他的学长出现,制造偶遇,他想和应遇知一起走完上山的路。   六点半的早晨雾蒙蒙的,树木丛生,透着一种朦胧美,此时只有稀松几个学生走在雾中。   李汀云还没等到应遇知,倒是见到了叶火,对方从背后拍他的肩膀,李汀云欣喜的回过头,看见那张俊美的脸,又失望的转过头。   叶火走到他身侧:“李汀云,你不记得我了?”   李汀云道:“你谁?”   “我是叶火啊,昨天刚转来的。”叶火有些失望,自己这样英俊潇洒(并不)的一张脸,居然这么快被人遗忘了,而且还是被冰山美人遗忘,没错,冰山美人,李汀云给叶火的第一映像就是这个词。   李汀云道:“哦,我记起来了。”   “你在这里等谁?”   李汀云仿佛想到了美好的事情,抬头看着天空微微一笑:“等我的学长啊。”   叶火见他笑了,不由怔了怔。   李汀云的相貌是不俗的,只是因为从小到大身上的味道掩盖了他自身的光芒,所有人对他的第一感觉就是不好的味道,反而淡化了对其的视觉映像。   “什么叫……你的学长?”叶火有些疑惑的看着他。   “我先走了。”李汀云似乎看见了自己等的人,头也不回。   叶火看见他跑向了一个身影,露水迷雾中只能隐约辨别出英朗的轮廓,哪怕远远看去,也可以从气质上看出那是绝对的上位者的风姿。   他看见李汀云的脸上全是笑意。   叶火耷拉了肩膀,无精打采:“什么啊……”   应遇知看见李汀云向他跑来,一双眼雾蒙蒙的透着明亮,晨间曙光还凝结在他的眉睫上,柔软的头发有些长长了,盖住了微红的耳朵,清隽美好。   忍不住伸手帮他把头发别到耳后,看见那只耳朵一下子红的过分,很想去咬一口,尝尝美好的味道。   “你不会专门在这里等我吧?”   李汀云抿了抿唇,点头:“学长,我们一起上学,好不好?”   应遇知笑道:“好。” 第十二章   迷雾渐散了,走到半山腰的时候,应遇知道:“小学弟,以后别傻乎乎来等我,天气越来越冷了。”高二八点才上课,完全不需要这么早就来的。   李汀云急道:“没关系,学长,我可以穿厚点的。”   “这样会很累,学长会心疼的。”应遇知笑的温柔:“毕竟现在还在长身体,要充足睡眠。”   李汀云道:“怪不得学长这么高,原来是睡眠太充足吗?”   应遇知轻轻捏了捏他的脸颊:“知道就好。”   李汀云凑近他,几乎挨着他走:“可是我想每天都能跟学长一起上学,一起聊天。”你知道吗,我真的好想这样和你一路走下去。   应遇知笑起来:“但是让小学弟天没亮就等我,会有负罪感的。”   李汀云仰头,看着越来越亮的天空:“学长,是我自己想要这样的……”   就在这时,身后一个声音追上来:“睡神,等等我。”   李汀云回头,见是一个戴着眼镜的少年,应该是应遇知的同班同学。   他追上来,看着应遇知,又看着李汀云:“早上好。”   李汀云回道:“早上好。”没有称呼他学长,在他心里,学长只有应遇知一个人。   戴眼镜的少年很矮,比李汀云还矮了半个头,他抓着两条书包肩带,对着应遇知说道:“睡神,你有什么打算?”   应遇知有些不解:“什么?”   戴眼镜的少年道:“就是交换生的事情,前两天主任说的。”   李汀云一愣,听见少年继续道:“今年的名额只有四个,我打听过了,你应该会被选中的。学校论坛都在讨论这件事呢。”   应遇知淡淡应一声:“嗯。”   李汀云问道:“那是跟哪个学校交换?”   少年道:“那个学校跟我们凌德是姊妹学校,在美国很有名,每年都有交换生。”   李汀云心里一怔,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怎么不记得上一辈子有交换生这件事,不过这一辈子很多事情都已经超出轨道了,实在没什么好惊讶的,他只是听见应遇知有可能要走的时候,心里很难受。   何止难受,这简直是晴天一个炸雷,把他炸的失魂落魄好吗!   “名单定下来了吗?”   “还没有。”   李汀云揪着的眉头稍微松了一点。   “不过大概就是那几个人了。”少年转而对应遇知说道:“你不想去吗?这可是很难得啊,而且整个学校,你是第一人诶,不可能不选你的!”   应遇知没有说话。   李汀云刚松开的眉又紧紧皱起来,是啊,应遇知这么优秀,大好的前程等着他,有什么理由不去呢。自己又有什么资格留住他呢。   李汀云隔着应遇知,前倾身体看向小眼镜:“那什么时候交换?”   眼镜少年也半倾着身体看他:“可能是半个月后吧。”   路被两个人挡住,应遇知只能停下来。   李汀云一愣:“这么快。”   “当然了,可能刚好去过圣诞节吧。”   “可是你们明年不是要高考了吗?”   少年羡慕道:“去了那边,没意外的话,会直接保送美国的大学的。”   “……原来是这样。”李汀云又黯然了。   “是啊,搞不好能进传说中的斯坦福啊啊啊………”少年想到这里尖叫起来,而后又低头:“可惜我没那个机会了。”   李汀云道:“那高二有没有名额?”   少年嘿嘿一笑道:“主任说你们这些学弟学妹啊,实在不行啊不行,所以不给名额,免得丢我们学校的脸。”说完吐舌头,划了划自己脸颊。   李汀云无语:“什么啊……什么破主任。”   应遇知看着两个人挡住他的路,你一言我一句,忍不住笑起来。   李汀云看着身旁的应遇知,问道:“那学长会去吗?”   应遇知看见他失落又焦急还带着一点希冀的眼,只是道:“应该不会。”心里叹一口气,有你在,我怎么舍得去。   李汀云还没激动,眼镜少年先兴奋起来:“你真的不去?那我就有机会了!”   他兴奋完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你不去的话,真的很可惜噢,还是考虑清楚吧。”   李汀云心里实则是很矛盾的,既想要应遇知有美好的未来,又贪心的想要天天看到他。   “这么难得的机会,学长为什么不去呢?”李汀云心里发闷,看着应遇知。   应遇知道:“汀云,你希望我去吗?”   李汀云皱眉,他好矛盾。   他撑起笑容:“学长为什么要问我呢?我又怎么有资格决定学长的去留?”声音带着明显的落寞,他知道应遇知很关心自己,可是正是因为这样,才更不敢耽误他。   应遇知笑了:“不,你有资格的。”   李汀云愣愣的看着他。   眼镜少年张着嘴看着两人,一副“没眼看啊没眼看”的表情,然后跑掉了。   才不要当电灯泡好不,他晚上又有素材去论坛更帖子了!   那天之后,李汀云好几天没去找应遇知,他不敢,他怕自己控制不住,然后冲动的跟应遇知表白,也许应遇知会为了自己,作出影响一生的决定。   不是他自大,而是他知道,他的学长一向对自己毫无底线的例外和宠爱,上辈子已经害了他,这辈子才小心翼翼的害怕学长因为自己受到一点不好的影响。   他胡思乱想了一整天,放学回家的时候,也是有气无力,失魂落魄的模样,叶火抱着一颗篮球招呼他:“李汀云!一起去打篮球吧!”   李汀云摇头:“不了。”他根本不会打篮球,因为从小到大没人跟他玩,也没人教他。   叶火皱起眉:“你这样很不合群啊,一直独来独往。”说完拉着他:“你心情不好是吗?更应该打篮球了,发泄一下!”   这几天叶火找了他好几次,不是吃饭就是打篮球,要么就是去网吧打游戏。   李汀云不爱搭理他,叶火却整个自来熟,对他的冷淡态度一点也不在意。   见他无精打采,叶火催促道:“赶紧的!我在球场等你,还有徐泽他们呢。”   李汀云道:“我劝你离徐泽他们远点。”   叶火愣道:“为什么?”   李汀云转身要走,叶火却道:“李汀云,你不想打球,那我们去吃饭吧。”   “没心情。”   叶火跟在他身后:“额,你是不是跟应遇知吵架了?”   李汀云停下,皱眉道:“你怎么知道我跟应遇知的事?”他从没跟别人讨论过应遇知,叶火怎么会知道?   叶火道:“这有什么?论坛里好多你们的帖子,嘿嘿。”他没事就逛论坛,顺便看看自己的迷妹们。   李汀云才想起来,自己好几天没有上学校论坛了。   叶火见他沉默,一张俊脸惊吓道:“……你们不会真的像帖子里说的那样吧?!”   心想:那我岂不是没机会了?!   李汀云没回答,自顾自走了。 第十三章   走过学校操场的时候,一颗篮球砸到了他的头,力道很大。   李汀云捂着头蹲下,心里臭骂一声。   “哎哟,不好意思!不是故意的……哈哈!”一个欠扁的声音传来,面前出现一双黑色的球鞋,除了徐泽还有谁。   李汀云心情简直糟透了,随着他起身,一记拳头结结实实打在对方脸上。   徐泽猝不及防,跌倒在地,吐出了一颗牙。他脸上先是不可置信,然后愤恨起来,跃起一脚踹向李汀云肚子,被李汀云躲过了,紧接着徐泽又挨了一记拳头。   两人扭打起来,李汀云可是实实在在每天都坚持训练的,徐泽哪里是他对手,很快就有人将李汀云拉开。   徐泽趁着李汀云手脚一时被人拉住,猛然一脚狠狠踹在他胸口,这一脚很重,甚至让他自己被反弹在地,他嘴里咒骂道:“你麻痹,以为有应遇知帮你是吗?!草!老子就不信!”   李汀云不顾胸口疼痛,要挣开几人的牵制,但是拉住他的几个都是徐泽的跟班,当然没有放开他的意思。   李汀云一时没有挣开,徐泽又狠狠打了他一耳光:“怎么?学校里的红人?是不是被应遇知干的很爽……”   话没说完,就被李汀云一脚踹中了肚子,直往后跌在地,那几个人想不到李汀云白白净净的,力气大的出奇,居然被他挣开了。   徐泽疼的起不来,李汀云一膝盖叩在他肚子上,抓住他的衣襟提起来:“混账!”   这一下徐泽脸色青白,几乎说不出话来,几人见势不妙,连忙使劲拉住他,李汀云握紧的拳头才没有落在徐泽头上。   但是等众人拉他起来的时候,才发现李汀云肚子上都是血。原来徐泽被他压在地上时,不知从哪里摸索出一把小刀,扎进了李汀云腹侧,有人吓得尖叫起来。   周围已经围了不少学生,两人都被送到医院。   很快,就有人将这件事告诉了应遇知。   学校山下就是一家医院,欧阳俊开车火速送他下来的。   两人到的时候,徐泽正在包扎,他鼻青脸肿,断了一根肋骨,扭伤了手臂。   李汀云在手术室,还没有出来。   应遇知坐在走廊上,脸色凝重,眉峰都拧成小山了。   李汀云被小刀刺进了腹部,鲜血淋漓,但好在没有伤到腹腔和动脉,一开始还没有很痛,半个小时后就开始疼的厉害,医生给他打了麻醉。   等他醒来时,已经天黑了。应遇知坐在他床边,李汀云欣喜道:“……学长?”脸上一阵剧痛,嘶了一声,徐泽够狠的,那一巴掌把他的脸都打肿了。   紧接着是肚子上的疼痛,几乎疼的让他晕过去。   应遇知皱眉道:“躺着别乱动。”   李汀云睁着双黑白分明的眼巴巴的看着他:“学长生气了?”   应遇知沉默一会儿,才道:“没有。”   “真的没有吗?我觉得学长在生气。”   应遇知只道:“没有,我生气有什么用?”难道我有资格生气吗?我又不是你的谁。   李汀云就是觉得他在生气,他周身的气场都是不一样的,没有平时平易近人的感觉,李汀云有点怕,别说他胆小,很多人都怕应遇知,尤其是板着脸的时候,有些人天生就是气场强大,让人不敢直视。   应遇知不说话,李汀云也不敢说话。心里暗骂,都是该死的徐泽,下次见到他,一定狠狠揍死他。   应遇知拿出冰袋,敷在他红肿的脸颊上。   李汀云伸出手去勾他的袖口:“学长,你生气骂我吧,不要这样不说话。”   应遇知看着他委屈的小脸,眼睛雾蒙蒙的,怎么能想到他打架时那副凶狠的模样,今天有人还拿打架的视频给他看了,视频中,李汀云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还真是吓退了不少人,周围不时有尖叫声。   应遇知碰上他,只能妥协道:“我不生气,真的,如果你任由别人欺负,我才会生气。”   李汀云笑起来:“真的?我今天是不是很棒?”脸颊疼的抽气。   应遇知无语:“棒你个头,都躺床上了,还有脸?”   李汀云又委屈巴巴:“那我怎么知道徐泽带了刀?我本来都可以打赢他的。”   应遇知无奈:“你离他这么近,让他双手自由,他当然有机会偷袭你了。”   李汀云正要开口,应遇知仿佛知道他要问什么,先说道:“你们打架的视频我看见了。”   “哦……”李汀云眨眨眼,忽然紧张起来:“那你听见徐泽说的话了?”一激动牵动了腹部伤口,疼的他脸都扭曲了。   应遇知按住他:“才刚做完手术,不要乱动。”   李汀云缓过来,才道:“学长,没听见徐泽说的话吧……”   “听见了。他说你是学校的红人……”   李汀云心里一蹬:“后面的话呢?”徐泽说的话太过分了,他也是有自尊心的好吗?   应遇知笑了:“后面?听不太清。”   李汀云心里怒吼,干嘛笑的一脸心知肚明的模样,明明你就听清了好不好。   那个可恶的徐泽!!   不过,他也知道,学长是怕自己尴尬而已。   上辈子当歌星的时候,有一阵特别颓丧,什么该干不该干的事都跟人做过了,可是碰上应遇知,他就是很容易怂,很容易紧张,很容易害羞,一点点污秽的字眼都不想让他扯上……   才怪!学长只能让他李汀云来玷污啊啊啊啊……徐泽那个混账!居然说出那样的话,简直在宣告全世界,他和应遇知做了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   好吧,他确实很想跟学长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   应遇知说道:“你放心,我已经让人把视频删了。”   李汀云还在放空思绪,应了一声,才反应过来:“徐泽那家伙死了没?”   应遇知真是被他逗乐了:“就你那几下奶拳还想打死人啊?他包扎好,早回去了。”   李汀云真是太不满了,瞪大了眼睛:“奶拳?学长你很过分,怎么能这么贬低我的男子气概!”   应遇知侧头笑了一会儿,才肯承认错误:“好,我错了,行吗?”   李汀云哼了一声:“那我能出院吗?”   “不行,你要住院观察,否则伤口容易感染。”   “可是这里住院费很贵。”李汀云早就发现,这是单人病房,还自带沙发椅,肯定很贵。 第十四章   应遇知看着他,像看着一个白痴:“难道你以为是你出钱吗?”   “是徐泽?”   “当然了,还要他道歉。”   李汀云才明白过来,徐泽捅了自己一刀,不管怎么样,都是他的错了,住院费当然是徐泽那边出,上辈子看惯了徐泽父子横行霸道,还真没想到会有轮到他们出钱道歉的时候。   “那我要住多久?”   “医生说,至少要一个星期。”   就在这时,门开了,李森耳急匆匆走进来:“汀云,没事吧?我这才刚刚下班,就赶过来了。”   “没事,爸。”李汀云微微一笑。   李森耳看见应遇知有些惊讶,说道:“你是汀云的同学?”   应遇知点头:“是,伯父。”   李森耳点点头,毕竟李汀云几乎没有相熟的同学朋友,第一次看见他有亲近的同学。   “你妈妈要去开小风的家长会,没时间过来了。”李森耳坐在李汀云床边,有些歉然,对于这个儿子,他是抱着歉意的。   李汀云知道母亲并不想来看他,因为自己的缘故,这么多年来那个女人也遭受人不少白眼,所以难免对弟弟偏心。   自从上了高中,他就不和父母住在一起了,因为弟弟嫌弃他,所以爸妈带着弟弟都住在城东。   可能是觉得愧疚,李森耳为李汀云找了一间离学校近的公寓,有时上班经过就送他上学。   父亲的性格,一向只懂退让,也许自己就是遗传了父亲的懦弱。   应遇知见李森耳进来,便出去了。   李森耳坐在床边说了几句,知道儿子身上的味道治好了,心情激动,说要打电话告诉老婆。   李汀云心里很麻木,对于上一世自己被锁进监狱时,父母的遗弃仍旧感到耿耿于怀。   他当时有多绝望,为什么可以狠心抛下自己?   李森耳挂掉电话,说道:“你妈妈很高兴,说明天早上就过来。”   李汀云淡淡应了一声。   很快徐泽的父亲也来了,毕竟儿子在学校捅了人,事情可大可小,他虽然是个官,但听说对方有应遇知撑腰时,还是立即带着儿子火急火燎跑来了。   两方家长协商,李森耳是个老实人,见儿子没事,也没怎么追究,何况平民不与官斗。   临走前,徐泽鼻青脸肿,瞪着李汀云,一双眼恶狠狠。   李森耳给他带了稀粥,嘱咐他吃完,也走了。   李汀云独自吃了一些粥,也不见应遇知的身影,有些空落落的,好不容易睡着了,却被一阵细微的声音吵醒,睁开眼,一片漆黑,李汀云最怕黑,平时睡觉也开着灯,又听见隐约的细碎声,心里惊惧:“是谁?”   灯被人打开,李汀云看见那人,便安心了。   应遇知站在开关处:“抱歉,吵醒你了……”   李汀云道:“学长……怎么是你?我以为你回去了……”   “医生说,晚上最好有人陪护,所以我回去洗个澡,就来了。”他回来的时候,看见灯光熄灭,李汀云已经睡着了,就没有开灯,没想到还是吵醒他了。   李汀云想说: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但说不出来。   应遇知手上带了简单的生活用品,和一个饭盒:“我买了一些汤,你要吃吗?”   “嗯。”李汀云想要起身,应遇知将他扶正。   “学长,你吃饭了吗?”   “吃了。”他打开包装盒,一股莲藕的香味飘散出来:“应该能吃莲藕吧?”   李汀云很喜欢吃莲藕,上次跟应遇知说过一次,没想到他还记得。   “不要用左边的牙咬,就好了。”他的左脸肿了,只能用右边的牙吃饭,否则会很痛。   应遇知又心疼又好笑:“我特意让老板炖的烂了才开锅,应该可以吃。”   李汀云看见他带着腕表的手干净修长,托着汤盒,也好看的紧。厚脸皮道:“学长喂我好不好?”   应遇知应了一声,舀了一汤匙送到他嘴边。   李汀云呆呆的看着他,应遇知好笑:“又怎么了?”   李汀云摇头,张大嘴一口吞了,好香好甜,简直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好的东西了。   吃完了莲藕,应遇知收拾好东西,去厕所换了睡衣。   病房里还有一张空床,就在李汀云床旁边,是给陪护人员睡的。应遇知躺在床上,关上灯。   李汀云本想让他开灯,但想想,有应遇知在,他会很安心,一点也不怕。   “如果哪里不舒服,就跟学长说。”应遇知躺在床上。   李汀云黑暗中一双眼亮亮的:“我吵醒学长,学长会不会发脾气?”   “不会。”   “那如果我打呼噜,学长会生气吗?”李汀云就是想和他说话。   “……不会。”   李汀云又道:“如果我梦游,不小心吵醒学长呢?”   “再不睡打你。”应遇知语气全是温柔。   李汀云笑了,肚子上的疼痛感一点也影响不了他的好心情。   “晚安,学长。”   “晚安。”   只要感觉到应遇知在身旁,李汀云连睡着都是笑的。   第二天早上,应遇知早早就醒了,洗漱完毕,换上校服,下楼去医院食堂买早饭。   李汀云醒来时,天还没亮,冬天的早晨总是姗姗来迟。   房间还很昏暗,李汀云侧头,没看见应遇知:“学长?”   没有人应。   感觉肚子上伤口火辣辣的疼,脸颊也痛的难受,摸了摸脸颊,又肿又肥,想起在英明神武的学长面前,自己应该是又丑又挫,心里就恼。   好在他没恼多久,应遇知就回来了。   “你醒了?哪里不舒服吗?”将早餐放在桌上,应遇知摸了摸他的额头,体温正常。   李汀云道:“我没事,只是脸颊好疼。”   应遇知拿出一个小罐子,抹了一些凉凉的东西在他脸上:“抹了药很快就好的。”   李汀云感受到他轻柔的抚摸,心里又软又甜,什么伤痛都没了。   “学长,你真好。”   应遇知笑道:“是不是爱上我了?”   李汀云点头:“嗯,学长嫁给我。”   应遇知拳头揉了揉他的头:“调戏学长,胆子肥了。”   李汀云被他扶起身,送到洗浴室。   “去刷牙,然后吃饭。”   李汀云刷完牙,又道:“学长,刚刚洗脸了,你再帮我擦一次药吧。”   应遇知黑色的眼眸似笑非笑,一脸看穿了的模样:“好,先吃饭吧。”   李汀云挠了挠发烫的耳朵。   吃完饭,应遇知帮他再次擦了药,带上书包直接去学校,告诉他今天下午放学后再来看他。   李汀云道:“你不上晚自习吗?”   “不了。”   李汀云躺在床上,听见门关上的声音,笑起来,学长好温柔。   忽而又想起了什么,心里低落,恼怒自己总是控制不住,明明已经告诉自己,在学长做出交换生决定前,不去打扰他的,为什么又不自觉依赖他,还死皮赖脸的让学长喂自己。   拉上被子捂住脸,要命,学长才走,就好想要见他。 第十五章   早上的时候,李汀云的母亲来看他了,毕竟是亲生儿子,再不济也是血脉相连。   李汀云表现的很冷淡,只是淡淡应几声。   母亲呆了一个上午,也走了。临走时伸手要摸李汀云的头,李汀云僵硬的没有躲开,心里竟然是抗拒的。   如果算上上辈子的时间,他应该有十年没有见到母亲了。可是竟然一点震撼想念也没有,他想不到自己也可以很无情。   无情吗?   李汀云心里难受,他何尝不希望拥有亲情,何尝不希望像其他孩子一样,可以躲在母亲怀里哭?在父亲身上闹?   可是这样做,只会得到一个厌烦的神色,小时候不懂,因为他根本闻不到自己身上的味道,可是当渐渐长大之后,他才明白,原来别人的父母是会抱着孩子亲,会抱着孩子逛街的。   原来只有自己与别人是不一样的。   他无论如何也忘不了,当他被送进监狱的时候,当法官宣告他罪名成立的时候,那个女人只是扇了自己一耳光,然后说出恶毒的话:“你这个煞星,你是来害我的!从你出生后,我因为你忍受了多少白眼唾骂,早知道你是这样的臭种,就不该生你!你为什么不承认罪名?你明知道那家人的势力有多大,你想害死你弟弟吗?你杀了人,还要连累你弟弟以后的前程吗?”她蹲在地上哭起来,然后毅然决然的走了。   “妈……”他当时脑袋全空了,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只愣愣的喊她。   “住口!我不是你妈,我只有汀风一个儿子!你今后是死是活,都不关我的事!”她顿了顿,又似乎心软了,道:“对不起,汀云,我也无能为力,你已经无药可救了。”   后来,她果真没有来看他,只有父亲寄给了他一封信,告诉他,他们搬家了,仅此而已。监狱里,别的囚犯都有亲人探监,只有他,成了孤儿。   永远忘不了那一个月,所有囚犯都孤立他,不错,因为那该死的味道,但也是因为这味道,他没有被人拉去爆菊……   如果不是应遇知出现,他可能早死在了监狱里。   应遇知出现的很及时,他瘦了,眼底下有淡淡的黑眼圈,看见学长的时候,李汀云哭了。   可是没有想到的是,那成了最后一面。   他记得学长在走时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如果我比连若谷先遇见你,你会喜欢我吗?”   自己没有回答,他根本没有想到学长会问这样的问题。当他想回答他的问题时,应遇知已经走了。   独留李汀云在封闭沉闷的探监室发呆。   李汀云看向窗外,也许是因为从小得到的亲昵和抚慰太少了,所以才会这么喜欢应遇知,他会无所顾忌的揉自己的头,揽着他的肩,抱着自己,那么自然,只当他是可爱的学弟。   每次和应遇知的肢体接触,会让他心跳加快,会让他心里填的满满的,会让他五脏六腑沉醉。   他想,如果应遇知离开了自己,他会死的,所以上一世的自己真的受不了了,自杀了。   就算应遇知真的打算去美国,他也会跟着去的,是大歌星也好,是清洁工也好,只要能在学长身边,其他的又有什么所谓?   最好是当大歌星,这样能包养学长。   李汀云又在心里嘲笑自己,就你?不用看也知道应遇知身份不一般了。   好不容易延挨到六点了,打开门的却不是他的学长,而是叶火。   “李汀云,你没事吧?”他手里拿着一篮子水果,放在桌上。   “还好,死不了。”   “啧啧,肿的跟猪头似的。”叶火看着他,一张俊脸嫌弃的很,本来对李汀云还有些见色起意,看了他打架的视频后,那股狠劲,乖乖,还是当朋友比较好。   “滚!”李汀云无语,他可不会对他客气。摸了摸脸颊,已经没有红肿了,那药果然好用。   “开玩笑而已啦!”叶火笑道:“你可真行,居然把徐泽这个家伙撵出学校了。”   “什么?”李汀云疑惑。   “徐泽今天被勒令退学了。”   “这么严重?”   叶火无语:“都拿刀了,还不严重?”   “那我呢?受到什么处罚?”李汀云可不想被退学。   “你?应遇知不是跟你关系很好吗?”叶火奇怪的看着他。   照他的意思,应遇知是他的靠山咯。   李汀云抬手:“等一下,应遇知跟校长是有什么关系吗?”该不会是校长的儿子吧。   叶火剥了根香蕉咬一口在嘴里,疑惑的看着他:“你能不知道?”   李汀云皱眉:“有话快说。”   把香蕉吞下后,叶火侃侃而谈:“我也是听八卦听来的,应遇知家里似乎挺多大人物的,好像有个爷爷在教育部,听说权利很大啊,咱们校长官也不小了吧,可是在人家面前还真算不上什么,诶,还有,据说他们家有一个三十岁的监狱长!酷毙了吧!还没完呢!我还听说,应遇知的妈妈,是将军的女儿!那么他就是将军的后代了……大将之后代啊!这要是放在古代,应遇知活脱脱是侯爷级别了!怎么样?劲爆不劲爆?刺激不刺激?”叶火越说越羡慕,就差流口水了。   “真的?”李汀云前世虽然有查到了一些关于应遇知的背景,可是总觉得是迷雾看花一般,不清不楚。只知道应遇知的父母都过世了,从小独自生活,爷爷辈有几个辉煌的人物,更详细的就没有了。   “我也是看论坛上一个冷门帖子扒出来的,有可能是假的,感觉很夸张,我也不敢肯定。哎呀,你跟他熟,自己问他不就好了。”   李汀云心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一个交换生名额,对应遇知来说,还真算不了什么。   叶火大大咧咧,香蕉皮往后面垃圾桶一扔,也不管扔的准不准,又陪他说了学校里的八卦,比如近期学校又有什么风云人物,他和应遇知的帖子又多了什么狗血情节,还有连若谷和几大高富帅之间的虐恋呢,当然这些都是意淫的。   也不管李汀云感不感兴趣,爱不爱听,自己说的绘声绘色,一篮子水果被他吃了大半。   之前在学校至少还维持着一点形象,现在李汀云觉得叶火的性格真是脱线又犯二。   时间差不多的时候,叶火终于起身道:“我回去了!”   李汀云应了一声,叶火单肩挎起书包,边走边回头挥手:“明天来看你,伙计。”   本来重心已不稳,脚下又没注意,踩到香蕉皮,一下跌出去。   “我靠!”叶火心惊惊,闭上眼。   恰好门口走进来一个身影,两个人撞成一团,叶火整个人跌进了男人怀里,眼看额头就要撞在他的下巴,被来人一只手挡住了,否则这人的下巴非要遭殃。   叶火额头被人捂住,心想,我擦!!这简直是传说中男男主角必备桥段啊,希望这家伙是个美人,不然也该是个可爱的学弟,否则岂不是浪费了这百年不遇的狗血梗!   抬头一看,我的亲爹!!老子的冰冷美人呢?老子的傲娇女王呢!!你给我个邪魅霸道总裁是什么意思?!   霸道总裁放开他,说话了:“站好,看路。”   叶火站直身体,愣愣道:“哦。”果然是邪魅霸道总裁,说话都这么简洁有力。   霸道总裁走过他身旁,还不忘提醒:“记得关门。”   叶火正要乖乖点头,忽然反应过来,道:“诶等等,你谁啊?你认识他?”后半句是对着床上的李汀云说的。 第十六章   李汀云道:“不认识。”暗地里却握紧了拳,怎么可能不认识,上一世,就是这个男人带他到应遇知的墓碑前,面容冰冷,对他说:“哭吧,最好哭大声点,反正也不会吵醒他。”   但李汀云确实不知道他是谁,他只知道对方似乎跟应遇知是亲人。   霸道总裁走到床边,伸出手:“你好,我叫应川浩,和应遇知是叔侄关系。”   李汀云伸手回握,心里惊讶,应遇知的叔叔?为什么现在来找他?是应遇知出了什么事吗?   应川浩仔细的看了他一眼:“你就是李汀云?”   叶火觉得很不妥啊,按照正常套路,这家伙明显就是来逼女主角,呃不对,来逼李汀云离开男主角,额也不对,反正是来者不善的感觉。   正义感十足的叶火窜回李汀云身旁,颇有横刀立马的架势:“我说叔叔,你来找我同学做什么?来棒打鸳鸯还是扯断月老线?这样的事情你怎么能做得出来?”   应川浩看着他,淡然道:“多管闲事不是好习惯。”   叶火见他冷冰冰的,仿佛想到了什么,惊疑的看着他:“难道是……杀手?!”   李汀云无奈。   应川浩无视了他,向李汀云道:“只是有点事想了解,阁下和应遇知是什么关系?”   李汀云皱眉:“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应川浩冷道:“请你先回答。”   李汀云坦诚:“我很爱他,但还没有表白。”   叶火愣了,如果李汀云说的是喜欢,他还不会这么吃惊,但李汀云说的是爱,这个字实在太沉重太神圣了。   他本来也只是跟着学校论坛瞎起哄,现在倒懵了。   果然自己早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应川浩道:“那么应遇知呢?”   李汀云微微一笑:“您应该去问应遇知,不是吗?”   应川浩沉默了一会儿,起身道:“打扰了,祝你早日康复。”   叶火却道:“诶,叔叔,你不是应该掏出一张巨额支票,然后很严肃的说‘这是一千万,马上离开应遇知!‘这样的话吗?”没错吧,这是八点档狗血必备桥段嘛……   应川浩看了他一眼,然后对李汀云道:“我没有这个资格干涉你们的事,不过确实不赞同你们在一起。”   他转身要走,李汀云道:“等一下,应先生,不要试图让我放弃,我不会放弃对应遇知的爱,如果你想阻止我,除非我死。”   叶火愣愣的看着李汀云。   “这些话我听过太多了。”应川浩转过身来看着他:“可惜有一些事情,不是你想就可以的。”   他顿了一下,又道:“但是请放心,我不会阻止你的。”   说完他顺便捡起了地上的香蕉皮,扔进垃圾桶。   看着他出门,李汀云思绪纷乱,低头皱眉,对上了叶火一双星星眼。   “老大,你好帅……”   李汀云突然觉得叶火怪可爱的,笑起来:“刚才谢谢你仗义执言。”但你一看就是被电视剧毒害的孩子啊。   叶火笑道:“应该的啦!”虽然那家伙完全无视我,想起刚刚应川浩把香蕉皮扔进垃圾桶,不由挠了挠头,有点不好意思,发誓下次再也不乱扔垃圾了。   已经七点了,应遇知还没有来,李汀云有些担心,总觉得应川浩来的莫名其妙,更加让他心烦。   见李汀云低眉愁想,叶火也没有立即走,好意留下来陪他吃晚饭。   吃完饭他又拿出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脸上精彩纷呈。   李汀云凝目一看他手机,居然是在看美男照,脸一抽:“你小小年纪就想搞基?”   叶火嫌弃又惊讶的看着他:“小小年纪?你说我小小年纪?难道你很老?刚刚不知道是哪个说很爱很爱应遇知?还愿意为他去死啊!”   李汀云哑然,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你有喜欢的人吗?”   叶火一愣:“没有。”有些故作轻松,假装镇定。   李汀云一看就知道对方在说谎,故意道:“不会是我吧?”   “本来是对你有点意思的,但你……都名花有主了,我也不能横刀夺爱啊。”叶火戳着他另一边脸,调笑道:“诶,怎么?是不是有兴趣跟我啊?不要应遇知了。”   李汀云拍开他的手:“你觉得呢?”   叶火继续看回手机:“行了,我知道了。你丫死心塌地,山无棱天地合,在你眼里,梁朝伟林志颖都比不上你的应学长,好吧。”   李汀云侧看着应遇知的床,眼里又露出笑意:“这世上能跟应遇知相比的,根本不存在。”   叶火打个寒颤,抖落一身鸡皮疙瘩,背起书包起身溜:“行行行,小的走了,您老继续花痴,再留下来非膈应死我。”   11点的时候,医生来查房,应遇知还没有来。   李汀云吃了药,躺在床上,不敢翻身,他习惯了侧身睡觉,但肚子一动,就牵动伤口,疼痛蔓延到周围,只能平躺,怎么也睡不着。   为什么没来呢?学长,不是说好放学后来陪我吗?   直挨到了半夜,体内的消炎药发挥作用,才渐渐睡去。   深夜的时候,外面噼噼啪啪下起大雨来,把李汀云吵醒了,睁开眼,又是一片漆黑,一定是护士见病人睡着了,把灯关掉了。   那雨越下越大,偶尔一道闪电从窗户透过来,映照病房内的冰冷诡异,李汀云开始害怕起来,恐惧黑暗,恐惧这种看不清阴沉沉的氛围,总觉得周围的一切事物都对他虎视眈眈,椅子,桌子,衣架,都变成了不可捉摸的可怕。   小时候被关在教室里的情景又浮现出来。   “有人吗?放我出去好吗?”   那时候还只是小学三年级,他被调皮的同学关在教室里,那一晚也下了大雨,他拍着窗户,拍着门,大声呼救,可是没有人经过,没有人来救他,教室里没有安装灯管,一片黑暗,阴沉恐怖,到了打雷的时候,他被吓的晕过去,第二天才被人发现。   就跟现在一样,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跳出来了,应遇知,你在哪?   猛然一道惊雷,轰隆炸起,李汀云弓身缩进被子里,肚子上的伤口被他一阵牵动,又痛又麻,胸口发闷,透不过气来。   更大的风雨来了,像无数的手在愤怒的拍打着窗户,要闯进来了!李汀云闭着眼睛,努力缩小自己,浑身发抖,冷汗浸湿了身下床褥,心里的恐惧已经盖过了身上疼痛。   有人掀开被子,一双手按住他的肩膀:“汀云,你怎么了?”   是应遇知,李汀云睁开眼,看见应遇知皱着眉,往常镇定的眼里都是担忧。   应遇知看见他脸色发白,全身缩在一起,瑟瑟发抖,嘴唇惨白,还在犯哆嗦。心里一紧:“没事了,汀云,没事了。”他摸摸李汀云的头,全是汗水,又抚摸他额头,轻声道:“汀云,别怕,学长在这。”   李汀云看见他,失神的眼眸终于有了一点亮光,他伸手,应遇知屈身让他抱紧自己,感觉他身上全是汗水,心更疼了,摸着他的后脑勺,不断安慰他,很耐心很温柔,李汀云发怔的眼睛才终于流出了泪水。   “学长……”他的眼睛迅速变得通红,双手紧紧抱着他。   应遇知松开他,想让他平躺下来,李汀云不肯放手:“你别……让我抱抱你,好吗?”声音有些发哑。   “先躺下,这样伤口会裂开的。”应遇知轻声道:“我就在这里不走。”   李汀云只能放开他,平躺在床上。应遇知掀开他的上衣,看见伤口没有流血,才放下心。   他轻轻擦去李汀云脸上的泪痕,笑道:“多大的人了,还怕黑。”   李汀云没有再哭,眼睛噙满了泪水不舒服,眨了眨,泪水溜了出去:“学长,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应遇知有些歉然:“抱歉,我晚上有些事,所以来晚了,本来想发信息给你,想到你的手机又不在身边,所以作罢。”他拿出纸巾擦掉他脸上的泪水:“衣服都湿了,我帮你换新的。”   拿起衣架上新的的病号服,帮他换上。 第十七章   李汀云憋红了脸,道:“学长,我想嘘嘘。”他刚刚被雨声惊醒的时候,就已经想上厕所了,只是因为害怕,一时间倒忘了,刚刚惊雷的时候,差点就尿裤子了,还好没在应遇知面前丢太大脸,想到这里,李汀云脸上一红,大男人哭鼻子还是丢人啊。   不过在应遇知眼里,他只是个十八岁的小学弟而已。   等到一切都完成了,应遇知也换了睡衣,准备躺下睡觉,问李汀云:“关灯吗?”   李汀云点头:“关吧。”   应遇知关了灯,外面的雨还没停,黑暗中,李汀云巴巴看着他,道:“学长,我能去你那里睡吗?”   那边没回答,过了一会儿,应遇知起身走近,李汀云感觉到学长躺在他身旁,说了一句:“睡吧。”   李汀云挪了挪位置,给应遇知腾出更多地方来,应遇知侧身帮他盖紧了被子。   李汀云笑起来:“要跟学长同床共枕了。”   应遇知问:“今天应川浩来找你了?”   “嗯。”李汀云想侧身面对他,被应遇知按住了,只好躺回去:“学长是不是有什么事?”   应遇知低声道:“没有。”   李汀云又问:“学长,你是不是在交换生名单里?”   “是。”   李汀云心里一紧: “那你就要去美国了吗?”   “不,我拒绝了。”   李汀云道:“为什么?是因为我吗?”   “不是,是我现在还不想去。”   “学长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   “不要伤害自己,你最爱的人,只能是你自己,好吗?”   “说什么傻话?”应遇知笑了。   “这样我才能放心,学长,只爱自己,只在乎自己,不管怎么样,不要管别人,不要伤害自己,答应我吧。”李汀云声音有些颤抖,他害怕上一世重演,害怕再一次失去应遇知,但他更害怕应遇知消失在世界上。   而应遇知很多事情都不跟他说,这让他无端害怕。   应遇知没有说话,他舒颈,轻轻吻了吻李汀云的耳朵,让李汀云耳朵通红。   他厚脸皮道:“学长,我也要吻你,才公平。”   应遇知声音带着笑意:“吻哪里?”   李汀云没想到他这么问,笑起来:“学长让我吻哪里,就吻哪里,就算是不可描述的地方,也可以啊。”   应遇知愣了一下,揉了揉他的头:“学坏了,真糟糕。”   李汀云不满:“学长,嫌弃我吗?”   “怎么可能,快睡吧。”   “等等,学长还没有让我亲你。”李汀云可不会忘记这一茬:“我要亲学长的后脑勺。”   “为什么啊!?”   “因为学长这么聪明,后脑勺一定很值钱是吗?”李汀云笑起来。   应遇知无语,生平第一次被人打败。   他撑起一只手,努力把脑袋放在李汀云脸上一寸之距,李汀云微微仰起下巴,闭上眼在他后脑勺落下一吻,闻到他柔韧的发带着洗发水的清香。   感觉到轻微的碰触,应遇知才躺回去,凑近李汀云,微微笑起来,呼吸打在他侧脸:“好了,可以睡了吧。”   感受到对方的气息在周身包围着自己,睡意袭来,李汀云闭上眼睛:“晚安,学长。”   “晚安,学弟。”应遇知轻声道。   李汀云一觉睡醒,浑身舒坦,侧头看见应遇知熟睡的脸,想起昨晚的事情,一时间觉得自己简直是身处人间仙境。   他看见应遇知眉头一蹙,就要醒来,便闭上眼装睡,被学长发现自己在偷看,岂不是很尴尬?   六点半,应遇知忙好一切,准时去学校,临走前告诉李汀云自己会在晚上七点之前回来。   中午,体育场内,两个班级正在进行一场篮球比赛,男生们恣意挥洒汗水,女生在一旁观战加油。   应遇知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观众席第一排的应川浩。   应川浩穿着一身西服,似乎正专心看着场上的比赛。   应遇知坐在他旁边:“川浩。”   应川浩看着他,道:“您说,哪一队会赢?”   两队的比分很近,最后几分钟,展开角逐,全场气氛热烈。   应遇知目光扫视了整个篮球场,片刻后才道:“红队,98:95。”   现在的比分是95:87,蓝队是占优势的。   应川浩拿出一瓶药交给他,没有说话,看见场上五号球员投进一个三分球,全场激动,有女生高呼一个人的名字,五号球员回过头来露出一个自信的笑容,目光转到一个角落时,脸色有些古怪,紧接着又投入了比赛。   应遇知接过药,听见应川浩冷漠的口气:“听说您现在每天要睡十八个小时?”   他低低应一声。   应川浩侧头看他,皱着眉: “难道您心里还没打算?我觉得您应该去美国。”   应遇知眼眸深邃:“那样的手术,根本毫无可行的依据。”   应川浩道:“至少还可以一试,总好过等死吧。”   应遇知捏紧了药瓶,脸色难看。   应川浩继续道:“而且,国外为了这个手术已经准备了十年,我不相信没有一点进展,老太爷精得很。”   “我自有打算。”   “是为了他吗?我见过李汀云了,没看出有什么特别的。”应川浩说话一如既往不留情,其实李汀云最后几句话,倒是让他有些吃惊,但是,说大话谁都会,不是吗?   应遇知笑道:“情感又不是生意,不能挑三拣四,不能讨价还价,而且,我知道他很特别,这就够了。”应川浩虽然年龄比他大一些,但却像是商业机器,情感方面空如白纸。   “也许吧。”   应川浩看着场上红队的比分,九十五分追平。   就在这最后一分钟,五号球员三分线外投出一个漂亮的弧度,球进了!   两队比分98:95,红队胜了。   全场热烈沸腾,尤其是他们身后的女生,一直尖叫高喊着:“叶火!叶火!”   那激烈的尖叫让应川浩皱起了眉,起身道:“我先走了。”   应遇知见他表情冷漠,有些好笑:“怎么,连一声九叔都不肯叫了?”   应川浩嘴角一抽,张了张嘴才道:“九叔,川浩先走了。”   应家是一个大家族,十分重视辈分与血统尊卑,在应家庄,晚辈对长辈要用敬词,更不能忤逆长辈,而应遇知恰巧比他高了一辈,于是应川浩便要称他一声九叔。   应遇知笑道:“乖。” 第十八章   比赛正式结束。   叶火被队员聚拢欢呼,脸上笑容灿烂,等到兴奋劲过了,才感觉自己快渴死了,好不容易跑到座位要拿水,一群女生又围拢过来,叶火应付不暇,急往外退,脚下似乎踩着一瓶矿泉水,咕噜一声,身体往后仰翻!嘴里忍不住惊呼一声,心里哭爹喊娘:不是吧?!又来?老天爷,你在玩我吗?小爷的男神形象要毁了!!   想象中的疼痛和背脊与地板亲吻的声音并没有出现,只感觉有一双手在背后扶住了他,然后跌进一个怀抱里。   ?!又有美救英雄的套路?这次是不是我的冰山美人,傲娇女王?   还没容他想好套路说词,身后是一个沉静冰冷的声音:“站好,看路。”   “……”叶火抽着嘴角转过头,果然是那张冰冷霸道总裁脸,顿时垮了脸:“怎么又是你啊?!”   应川浩见他一脸嫌弃模样,放开他冷笑:“应该是我问你,为什么总是在我面前跌倒。”   叶火反应过来,瞪大眼道:“卧了个去,你想说什么?”   应川浩道:“想说的都说了。”   “不,我没听明白!”   应川浩又道:“我说,你是故意在我面前跌倒的吗?”声音带着笑意。   “哥们,你也太自恋了吧。”叶火无语:“难道以为全世界都爱你吗?”   “……我什么时候说你爱我了?”应川浩好笑。   “等会儿!”叶火瞪大了眼,转头看着应遇知:“应遇知,你叔叔没吃药!”   应遇知“哦?”一声,道:“谁说他是我叔叔?”   叶火摸着脑袋瓜一愣:“这霸道总裁,不是你叔叔吗?”   应遇知笑了:“川浩?”   应川浩回头看他,神色自若:“我只说是叔侄关系,是他们误会了。”   叶火手指着应川浩,一脸没反应过来的表情:“所以,你是侄子?他是叔叔?”   应川浩看起来也有二十五六岁的模样,确实不像应遇知的侄子。   应川浩道:“所以你的意见?”   叶火看着对方那拽而酷炫的眼神,分明在说:所以关你屁事。   这可就激起了叶火体内熊熊燃烧的撕逼之魂: “你等着,容我喝完水,再来跟你辩!居然占我便宜!!”   应川浩拉住他,皱眉:“我什么时候占你便宜?”   叶火一手被他抓着,一手拿瓶灌水,才理所当然:“昨天故意不说清楚,害我平白无故叫了你几声叔叔,不是占便宜吗?”   应川浩挑眉:“那我也可以说,你两次往我怀里倒,是占我便宜了?”   叶火一口水搁在喉咙里,差点喷出来,捶捶胸口,终于顺溜进胃里,但也呛着了。   “我咳咳咳……你妹呀……咳咳!没吃药的……往你怀里倒?!你有本事就别拉我往你怀里接啊!”尽管说话断断续续,还是依旧要坚持撕逼气场。   说完后,周围都安静了。叶火看着那些迷妹们震惊的眼神,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心里哭爹喊娘:不,不是这样的!!你们想多了,老子的男神形象啊,还有我可爱的迷妹们要离我而去了吗?   应川浩好死不死回了一句:“这样啊,那下次我再考虑接不接吧。”   “……”叶火一脸嫌弃:“去死吧!”   应川浩微微笑道:“真无情。”   叶火一手拍在额头,生无可恋,对应遇知:“大师兄,可否收了这没吃药的妖怪。”   从两人吵架开始,应遇知一直在笑:“我看挺好的。”   叶火无语:这一家人都是怎么回事。   住院的日子照常,期间李汀云的父母来看他几次,又为应遇知照顾自己儿子的事表示感谢。   应遇知白天上课睡觉,晚上来照顾他,睡觉时跟李汀云睡一张床,他越来越嗜睡了。   李汀云总期盼着伤晚一些好,只想要住院的时间再长一些,能和他的学长再粘一会儿。   终究出院的日子还是到了,他腹部的伤口也已经没有大碍,不需要住院观察了。   校园生活一如既往。   老师在讲台上口沫横飞,学生在讲台下昏昏欲睡……才怪,毕竟凌德是尖子生聚集地,除了应遇知,谁也不会在讲台下睡觉。   自从李汀云打了徐泽之后,几乎红透了整个凌德。一时成了论坛上火热人物,又因为身上没了味道,显出他的不俗相貌来,竟然不少人想和他交朋友。   李汀云没想到自己也有这一天,不过上辈子已经受够了粉丝狂热的歌王当然不会在意这些小屁孩了。   他依旧每天早上在山下等应遇知,一起上学。   “学长,我们现在算什么关系?”李汀云挨着他。   “你都叫我学长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啊?”李汀云失望的抬头:“难道不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那你想的是什么关系?”应遇知笑看他。   李汀云抿嘴:“就是可以手拉手,抱抱亲亲的那种关系啊!”还真是一脸天真无邪的模样。   应遇知抱住他,笑着亲吻他的额头:“好乖。”   李汀云回抱他,眼镜亮晶晶:“学长,我们星期天约会好吗?”   应遇知揉揉他的头发:“好。”   李汀云盛开笑颜:“真的!”   “当然了。”   路过的叶火抽了抽嘴角,这还是他心里那个冰山美人吗?   心里哼唧:应遇知有什么好?放着我这个英俊潇洒,高大威猛(并不)的帅哥不要,没眼光啦!   星期天,李汀云一大早就在公寓门口等他的学长。   少年穿着蓝白色外衣,一条简单的牛仔裤,撑着下巴坐在阶梯上,想着等会儿要跟学长去哪里。   应遇知是走路来的,看见他穿的单薄,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   “这是学长送给我的,我不会还了。”李汀云霸占了围巾,白皙的脸在围巾映衬下显得异常清秀。   “小无赖。”   “我就是无赖。” 低头,只能闻见围巾上一点点纤维物质特有的味道,却觉得心里溢满了,暖融融的。   应遇知眼里温柔,像三月春风:“很喜欢吗?”   李汀云点头:“喜欢,学长送什么都好。”虽然是自己强行霸占的。   应遇知笑他:“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厚脸皮。”   李汀云摇头晃脑:“不管,我厚脸皮是因为喜欢学长,学长要负责。”   “好,我负责。”应遇知捏了捏他的脸颊,这几天李汀云长肉了,捏起来很舒服。 第十九章   “学长说好的负责,那就让我娶你好了。”   应遇知笑道:“应该是要负责的我来娶吧。”   李汀云眼睛发亮:“真的吗?我不介意谁娶谁的,那学长什么时候娶我?”   应遇知微微一笑:“等你十八岁了,学长就娶你。”   “真的?”李汀云低头算一算,还有九个月,他才满十八岁。   应遇知见他竟然真的算起来,好无奈又好笑:“哪有男孩子数着日子要嫁出去的?”   李汀云皱鼻子:“难道学长在骗我吗?”   应遇知轻轻刮他的鼻子:“是骗你的。”   “哦……”李汀云偏头,过了一会儿:“那学长嫁给我好吗?我会努力赚钱,养学长。”   “不好。”应遇知一口回绝。   李汀云不死心: “……我真的会赚很多钱的,学长,你相信我,我会努力给我们的家创造幸福,让你和宝宝都能过上最好的日子。”   “……”   “噢,后面一句掐掉。”李汀云只是看了昨晚的八点档,学多了一句。   应遇知真是被他的认真给打败了,拳头揉了揉他的头顶,敛下眼睑,不知在想什么。   李汀云看着他,有些不安,他总觉得这两天,学长是有事瞒着自己。   今年学校准备举办元旦晚会,才艺表演之类当然需要同学积极参与。   李汀云已经报了名,他想要在这次晚会上唱一首歌,需要一套白色礼服。   应遇知问:“一定要白色礼服吗?”   李汀云点头:“因为我要弹钢琴。”   他以为应遇知会感兴趣的问自己:你会弹钢琴?   然而应遇知只调侃道:“黑白钢琴和白色礼服,小学弟能驾驭吗?”   李汀云自信的一笑:“当然了,学长,不要小看我。”他可是歌王,怎么可以不会弹钢琴?   应遇知笑道:“嗯,学长很自豪。”   李汀云认真起来:“因为只有白色礼服和黑白钢琴才能为学长唱歌。”   应遇知看着他眼眸里纯粹的光亮,愣住了。   “为我唱歌?”   “嗯。”李汀云笑容温暖:“我最想要为你唱歌,学长会期待吗?”   应遇知没有回答,低头吻他的唇,只是蜻蜓点水,轻轻一碰就离开,却让李汀云整个人如同荡秋千一样,悬悬晃晃,他微微掂起脚尖,吻上学长。   应遇知抱着他,低头加深这个吻,如甘如玉,有些青涩,有些疯狂,有些怯然,有些温柔,轻轻的纠缠,慢慢的品味,李汀云双手抓着他的衣角,舌尖像触电一般,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传递到每一条神经,似乎要让他的皮肤发烫发痒,愉悦的细微,又强烈的骚-动,像鲜花半蕊含风时的撩拨,炸弹要炸裂时的躁动。   应遇知的双手将他抱的越来越紧,两个人贴的很近,李汀云松开他的衣角,转而圈住他的背,闭上眼仰头承受,心跳狂乱,感觉应遇知的轻轻抚慰和毫不留情的侵占,唇齿相依,气息紧密的相合,鼻尖萦绕着对方的气味。   心跳疯狂不已,应遇知结束这一吻,却没有放开他,看着李汀云微红的脸和湿润的唇,轻笑道:“是初吻?”   李汀云一愣,点点头。这确实是他的初吻,真的是他这个三十岁男人的初吻啊,即使上辈子疯狂过,也没有尝试与别人接吻,受两个饭馆老板的影响,他一直认为唇齿相依是相爱之人的专属。   两人说到应川浩,李汀云才知道自己被糊弄了。   “按照辈分,他是我二伯的孙子,所以我才是他叔叔。”应遇知好笑:“我还有好多侄子呢,以后有机会再介绍给你。”   李汀云愣了:“我比较想认识你四哥。”   应遇知点头:“好,有机会的话。”   李汀云皱眉:“学长,为什么总是说有机会,难道我可能没有机会?”   应遇知看着他,眼中有些不舍和悲切:“汀云,我只是不能给你太多的承诺和期望。” 第二十章   李汀云抓住他的手,心慌意乱:“学长,没关系,我不需要你给我什么承诺,只要让我陪着你,无论是什么时候,好吗?”   应遇知抚着他的脸,没有说话。   李汀云抱着他:“学长,答应我吧。”   两个人站在小巷中,天云乌黑,猛然下起雨来,应遇知想要拉他去屋檐下,李汀云抱着他,不肯撒手。   “汀云,你的伤不能碰水。”应遇知强行将他拉到巷口的大楼门口下避雨。   李汀云全身都湿了,低着头,听见应遇知打电话让应川浩过来接他们。   等他打完电话,才慢慢开口:“学长,你有事瞒着我,是吗?”   应遇知沉默了一会儿:“是,等过了元旦晚会,我再告诉你,好吗?”   李汀云点点头:“没关系,学长。”   应遇知见他情绪低落,眼眸中都是慌乱,将他湿润的发理了理:“别胡思乱想。”   两个人待了十分钟,一辆轿车停在大楼门口,司机撑着伞送他们进了车,应川浩没有来。   “应先生吩咐了,今天听您的,我先送您二位去哪里?”   应遇知看了一眼湿哒哒的李汀云,道:“先回梅花路吧。”   李汀云的住处就在梅花路,他不想就这样跟应遇知分开,道:“学长,我去你家好吗?我还不知道你住在哪里呢。”   应遇知想到李汀云一个人住,点头:“好,反正你回去了没有人照顾,还不如去我那里。”   司机送他们到了地点,应遇知便让司机回去了。   这雨来得快去得快,天空开始放晴。   应遇知的住处是一间独立的二层楼房,底下有一块大草地,李汀云上辈子经常过来,早已经熟门熟路。   应遇知一进门就给他丢了几件衣服,让他换下身上湿衣,李汀云接过衣服,想也不想:“学长,我不要新内裤,我要穿你的内裤。”   应遇知无语:“小无赖,你满脑子在想什么。”然后自己去厨房煮姜汤。   李汀云跟在他身后,一脸正经:“我不管,学长。”   “为什么?新的不好吗?”   “不好,我只要学长的。”李汀云脸不红心不跳:“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学长啊。”   应遇知觉得他这个学弟有时候特别容易害羞,有时候又特别没正经的厚脸皮。   放下切姜片的刀,又进房间,片刻后手里拎了一条内裤走出来:“这条才穿了一次,快去吧。”   李汀云又红了脸,道:“嗯。”   应遇知洗手继续,心中有些苦涩,这麍鬇厲么可爱,学长怎么舍下你?   李汀云穿着大一号的衣服,松松垮垮的走过来,煤气炉上的水已经开始沸腾,姜片翻滚,看见应遇知身上的湿衣服,皱眉道:“学长,你还没换衣服。”   应遇知见他湿头发一根根贴在脖颈上,拿过毛巾帮他擦干,道:“我身体好的很,等一下再换。”   李汀云抓过他手上的毛巾:“学长别管我了,你去换衣服。”   “记得擦干头发。”应遇知这才回房间。   李汀云坐在沙发上,看着四周陌生又熟悉的事物,没有很乱,也没有很简洁,家具摆设的格调很简单,一看就知道应遇知没有什么特别的习惯和个人爱好。   因为应遇知很聪明,什么都学得很快,所以对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仿佛天塌下来他也能迅速找到一个安全的角落继续睡觉。   想到这里,李汀云笑起来,如果是那样,自己也要跟着学长躲在角落里,陪着他一起睡觉也好,发呆也好,亲亲抱抱,打滚撒泼,或者是长睡不醒,只有他们两个人,不管其他的事,那该有多好。   学长明显是有事瞒着自己,李汀云忍不住低眉发愁,重生一次已经是上天眷顾,本来以为只要能够跟学长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足够了,但他还是贪心的想要更多,想要跟学长永远在一起,这样的愿望是不是奢侈?   火炉上的水滋滋作响,应遇知换好衣服出来,关掉火炉,将汤倒出来。   李汀云抱着膝头,呆呆出神,应遇知坐在他旁边,将姜汤放在他面前。   李汀云脑袋里乱糟糟的,糊里糊涂拿起来就要往嘴里送,被应遇知按住了,一脸严肃:“你在想什么?”   李汀云反应过来,才发现姜汤还冒着滚滚的烟雾,要是喝下去,非烫坏舌头,应遇知拿过他手里的碗,放在桌上,道:“被雨淋傻了吗?”   李汀云低头:“对不起,学长。”   应遇知笑道:“这也值得道歉吗?”   “我是不是很笨啊?”李汀云低声道,有些莫名的低落情绪。   李汀云真的觉得自己又蠢又笨,就算重生一次,也弥补不了他的智商,他想知道学长在想什么,真的很难,他想离学长近一些,却总是发现,哪怕靠的再近,他们之间的距离其实依旧很远。   应遇知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笑一笑:“没关系,我聪明就好了,你只要负责弹琴唱歌。”   李汀云声音很好听,偶尔哼一两声都足够让人心里愉悦,应遇知很喜欢听他唱歌,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   李汀云抱着他:“学长,我想为你写九百九十九首情歌,你要听我为你唱完。”   “那岂不是要很累?”   “怎么会累?学长不懂吗?为心爱的人写歌,是多么幸福的事。”   应遇知心里感动:“有心爱的人为自己写歌,才是最幸福的。”   说完伸手抱住他头颈,亲了亲他的脸。   李汀云道:“学长,天空放晴了,我们去外面草地上躺着好吗?”他知道小楼外的草地很柔软,上一世,自己就很喜欢在那里睡着,跟学长一起。   应遇知凿了他脑袋一下:“草地都淋湿了,傻子。”   李汀云揉了揉自己脑袋:“我忘了,只是想和学长一起躺在上面,一定很舒服啊。”   应遇知抱住他:“学长也困了,我们到床上,我抱着你,一起睡好不好?”   李汀云心内激动,要发展到床上了吗?表面上非常正经的点头:“好啊,学长……”   然而,应遇知果然是困了,一沾到床就睡,根本没有什么让人鼻血喷涌的事发生。   李汀云盖在被子里郁闷,大白天睡什么觉,就看了学长一个下午,期间亲亲碰碰捏捏,为所欲为。 第二十一章   元旦前一天的下午,应川浩来找他。   就在天台上,对方还是一身整齐的西装。   “有些事,我想有必要让你知道。”   “是什么?”李汀云有些警惕的看着他,怕他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别紧张,只是关于应遇知的一些事情。”   李汀云冷笑:“难道除了应遇知,还有其他的事让我紧张吗?”   应川浩道:“真想不到,你对我九叔的感情这么深,看来现在的学生真是早熟。”   李汀云道:“有话快说吧。”他不喜欢一颗心悬着。   “你知道应遇知为什么每天都睡那么久吗?”   “难道睡觉还需要别的原因?”   应川浩道:“你不会真的以为是因为他喜欢睡觉吧?”   李汀云无语,因为他真的是这样以为的。听到应川浩这么一说,倒紧张起来:“你倒是说啊。”   应川浩道:“应遇知的大脑跟别人不一样,他每天上课睡觉,还能保持第一,这还是故意答错题的情况,如果他愿意,全部都可以拿满分。”   李汀云还是疑惑:“这跟他睡觉有什么关系?”   “他的大脑像最精密的电脑,可以瞬间计算出任何复杂的题目,甚至于能在一场比赛中提前计算出结果,精确到比分和结束时间。”应川浩怕他不明白,又道:“比如一颗弹珠落在地上,应遇知可以根据风向和地势倾斜角度等各种目之若测的因素,来提前知道弹珠会跳多少下,会跳多久,在何时停止跳动和转动,这一切细微的结果都可以靠他的大脑在瞬间计算出来,分毫不差,聪明人如果要数清一盘花生,至少也需要几十秒,但他不需要一颗颗数,只要看一眼,就可以立刻得到精确的答案。”   李汀云越听越惊讶,也越来越糊涂,他眨了眨眼,试着消化一下,才皱眉道:“可我还是没明白,这和他睡觉有什么关系?”   “他这样的大脑虽然厉害,但每时每刻都在让他的精力超出负荷,在过度的消耗他的生命力,以前他只是睡十几个小时就可以弥补过来,但现在他必须吃药才能保持清醒,你懂吗?”   李汀云不可置信:“你是说他现在每天吃药来保持清醒?那会怎样?会影响他的身体?让他怎么样?你倒是说清楚啊!”他语气越来越急,声音越来越大。   应川浩沉默了一会儿:“人的身体有抗药性,如果应遇知再这样下去,很快这些药就不管用了,他当然就永远都醒不来了……也就是死。”   仿佛一桶冰水兜头淋下,让李汀云整个人愣在了当场。   应川浩见他脸色苍白,正要说话,就被对方猛的抓住领口,李汀云脸上的表情是扭曲的:“你骗我!!你以为我会信了你的鬼话,然后离开应遇知是不是?!你们只是不同意我跟他在一起,就编这样的话来骗我……是不是?”   “是真的。”应川浩扯下他的手,理了理衣襟,又无情打击:“莫非你以为我是很有时间来编故事的人?”   李汀云瞳孔无光,嘴唇都失血了,应川浩见他那样,还真觉得对方随时都有可能晕过去了,道:“别太绝望,只要我九叔答应去做一个手术,也许还有救。”   李汀云心情激动:“什么手术?风险很大是吗?能治好他的病?”   “你先冷静。”   李汀云心情很糟糕,简直想揍他了:“你特么能不能把话一次性说完?”   应川浩皱眉:“你觉得这些是能一句话说清楚的吗?”   李汀云放开他:“你说。”   “这个手术根本没有人敢做,因为是要在大脑上开一个洞,脑颅不能闭合,才能保证应遇知的大脑可以得到充分的吸收,应家这些年在美国秘密培养了一个团队,就是为了这次手术,可是我九叔,他觉得做这个手术只是去送死。”应川浩说到这里喟叹一声:“我面上让他试一试,其实心里也知道,做这个手术是九死一生。”   “……成功几率多大?”   应川浩见他脸上悲伤又急切,有些不忍:“主治医生说,不到一成,而且就算侥幸成功,也有可能会因为手术中一点点小因素变成植物人,最乐观的情况是,手术成功,沉睡一段时间后醒来,那么九叔以后都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而且大脑也依旧是那个发达的大脑。”   李汀云眨了眨眼,蹲下身体,声音沉抑难受:“难道没有别的办法?非做手术不可?”   应川浩道:“我知道他只是想尽可能的拖延时间来陪你罢了,可是,这样的手术越早越好,否则那些药迟早会拖垮他的,本来这次美国交换生只是一个掩人耳目的借口,就是让他去做手术的。可是九叔拒绝了,家里的老太爷才让我来。”   “什么老太爷,什么掩人耳目,还有什么事我不知道的?你把事情说清楚点行吗?”李汀云手撑着头,面色难看。   “我比应遇知大七岁,但是辈分比他小,所以叫他九叔,在应家,老太爷就是皇帝,我只是个普通的官,应家是非常庞大的家族,在政商军各界都有所涉及,而且势力很大,所以树敌也多,只要是优秀的应家人,几乎小时候都受过仇家或明或暗的袭击。九叔本来应该是八叔,但因为天生特殊的大脑,小时候就是众矢之的,好几次死里逃生后,应家直接对外宣称八叔的死亡,让应遇知变成九叔,表面上九叔是个平平无奇的应家子孙,因为得罪了老太爷,所以独自在外生活,其实这一切都是为了保护九叔,所以他才这么多年都平安度过,同时应家也在争分夺秒的培养人才,准备帮九叔做这个脑颅手术。”   李汀云不耐: “难道培养了这么多年,这个手术的成功几率还是这么低?”   应川浩道:“这个手术本来就是在挑战极限,现在能有百分之十的成功几率已经是很难得了。” 他又冷笑:“如果不是因为九叔对家族有重大价值,老太爷也不会这么煞费苦心。”   李汀云愣愣的没有说话,他手脚冰冷,只听见应川浩的声音:“我希望你劝劝九叔,或许手术会成功也不一定,再拖下去,风险只会越来越大。还有,我说的这些事情不能对别人说,恐怕有虎视眈眈之人,对九叔不利,不要小看了应家的各路仇家。”   他临走前又道:“九叔可能是不舍得你,觉得这样白白送死,还不如吃药来维持清醒,至少可以在最后的时光陪你度过,也有可能他自己做好打算,准备在什么时候接受手术也不一定,总之,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帮到九叔。” 第二十二章   李汀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礼堂的,似乎是叶火来催促他去后台准备节目排练。   叶火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担忧道:“汀云,你怎么了?是不是应川浩威胁你了?你别吓我啊……”   李汀云转身跑了,根本听不见叶火在后面喊着他。   今天没有晚自习,高三十七班空荡荡的,只有应遇知睡得正香,保持着与往常一贯的姿势,似乎什么变化都没有,一切都像刚开始一样。   李汀云不忍叫醒他,只是坐在他前面,静静的看着他,眼中泪光闪动。   为什么?他以为自己重生,一切都可以往好的方向发展,却忘了命运才是最可怕,最喜欢折磨人的。如果可以,他宁愿用自己的命去换应遇知一世平安。   可惜,他什么都不是,他只是茫茫人海一颗沙粒,凭什么以为自己有这个例外?   他看了很久,直到天都黑了,李汀云却一点惧怕也没有,原来悲伤到了一定程度的时候可以盖过恐惧。   “学长,我多想跟你一辈子在一起啊,在黑夜里,你抱着我,我们永远不分开……”   他转了位置,趴在应遇知的桌上,面对着他,黑暗中静悄悄的。   冷风呼啸,窸窸窣窣,他不怕,不畏惧,因为学长在这里。   反而是应遇知。一睁开眼就看见那一张布满泪水的脸,被吓了一跳。   “汀云?你怎么了?”他坐起身,道:“怎么哭的这么惨?吓到学长了。”   李汀云伸手抱住他,泪水汹涌。   “被吓到了吗?别怕。”应遇知抬手摸摸他的头。   李汀云圈着他的头颈:“学长……我相信你会好起来的。”   应遇知无奈:“川浩把事情都告诉你了。”   “难道我不应该知道吗?学长。”李汀云抱紧他:“你答应过我的,不让自己受伤。”   应遇知抚上他的背:“我没有说不去做手术啊,只是想陪你过完春节,好吗?”   李汀云在他肩膀上用力摇头:“不好,学长早一点去,早一点结束手术,早一点来陪我。我要跟你过每一个春节除夕中秋和元旦,好不好?”   应遇知还没说话,李汀云已经吻上了他的唇,很急切,舌尖勾着他的舌,泪水流入口中,被应遇知轻轻舔去,深深一吻,舌尖在对方口中缱绻缠绵,津液混合咸湿的泪水在两人唇齿间依偎。   终于,应遇知依依不舍的离开他的唇,黑暗中看见他双眼都是泪光,红通通的,十分不忍:“别哭了,傻瓜。”   李汀云想要忍住泪水,却发现在应遇知怀里,泪水只会越来越多,把对方的校服都弄脏了,他抹了抹脸,哼了哼鼻子。   应遇知扶正他,道:“你第一次见我那天晚上,为什么哭的那么伤心?是不是以前认识我?”   李汀云摇头:“学长……我可以不说吗?”   应遇知微微一笑:“可以,你想说的时候再告诉我。”他看了手表,已经八点,道:“一起去吃饭,然后我送你回家……”   李汀云截住他的话:“我要去学长家住,和学长一起睡。”   “好。”   当天晚上,两个人回到应遇知的二层小楼,应遇知帮他煮了面条,李汀云书包都没带,坐在沙发上看着应遇知愣愣的发呆。   应遇知无奈道:“小傻瓜,面都凉了。”   李汀云坐在他旁边,挨着他:“跟学长挨一起,好暖。”   应遇知揽着他,在他脸上亲一口,道:“吃完面,就去洗澡。”   李汀云回亲他:“知道了。”而后愣了一下:“学长要我洗澡是要跟我一起做不可描述的事吗?”   应遇知无奈:“不是……”   李汀云吃着面,一口一个好香:“学长怎么连煮面都这么好吃?!”一脸满足,把应遇知逗的一笑。   等他吃完,应遇知要收拾碗筷,被他拦住了:“学长,别动,我来。”   等两个人一切弄妥后,终于到了上床睡觉的时候。   李汀云套着学长的睡衣,穿着他的内裤,翻来覆去睡不着。   应遇知抱住他:“别乱动,快睡。”   李汀云想起白天应川浩说的话,怎么也睡不着,深怕一觉醒来,应遇知就不在了……   想也不想就说了一句:“学长,我想要上你啊。”   应遇知挑眉:“就你?”   李汀云道:“就我,学长给不给上。”   应遇知抚摸他的脸:“恐怕不可以……还是学弟让学长上吧。”   李汀云伸手去扭他的扣子。   应遇知按住他的手,亲吻他的唇,李汀云张开嘴回应,舌尖撩拨,情意燃烧,终于在意乱情迷,即将擦枪走火的时候,应遇知离开了他,气息微喘:“汀云,你还小,我不能这么对你。”   李汀云蹬眼,不是吧,他都三十岁了好吗……   可是心里又为应遇知的温柔体贴感动,表面上还是失落:“学长是不是不喜欢我?”   应遇知抱住他,摸着他的碎发:“怎么可能?我最喜欢的就是你,只喜欢你。”   李汀云道:“学长想什么时候去美国?”   应遇知心里苦笑:汀云,我很可能一去就回不来了。   李汀云仿佛知道他的顾虑,在他胸口闷道:“我相信学长会回来的,学长也要对自己有信心。”   应遇知吻他的额头:“嗯。”   李汀云伸手探进他底裤:“学长,我帮你……” 第二十三章   学校要举行元旦晚会,全体师生都要出席观看晚会,李汀云因为报名了节目,必须早早到会场报道。   他睁开眼,看见应遇知的睡容,昨天晚上两个人帮对方发泄了一次,很快就相拥入眠,李汀云却做了许多不好的梦,他起身,轻轻掀开被子,怕打扰到应遇知。   如果你身体健康,我宁愿你每天睡二十个小时,留下四个小时来陪我,这样多好,我养着你。   他自嘲一笑,又在异想天开了。   应遇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李汀云早已去学校了。   看见桌上的早餐,是李汀云给他准备的,早已经凉透了,想到他的学弟自己一个人吃早餐,一个人沉默着去学校,而且很可能以后都是如此,应遇知的眼眸便凝滞了沉重的情绪,他拿出手机拔了一个电话。   “爷爷,十天后就安排去美国吧。”   “是的,我已经决定了。”   元旦晚会在晚上六点开始,李汀云说过,他的节目还要在后半段。   叶火坐在观众席上,此时晚会已过了一半,转头看见应遇知走入礼堂,朝着应遇知招手:“应遇知,坐这里!”   应遇知点了点头,朝他走去,应遇知身后是应川浩,西装革履,英气逼人,引来不少艳羡探究的目光。   叶火奇怪道:“你怎么也在这?”   应川浩淡然:“校长请我来的。”   “为什么?”叶火一脸嫌弃。   应川浩笑道:“因为我曾经是你优秀的学长啊。”   叶火呵呵一笑:“就你拽。”   应遇知坐在中间,看见两个人斗嘴,道:“需要我换个位置吗?”   两个人看向舞台,都不再说话。   当李汀云穿着白色礼服出现在舞台上时,场下一片嘘声,无论如何,大多数人还是认为李汀云是那个身负臭味的懦弱男生,他们看不起李汀云,这似乎成了习惯。   李汀云微微一笑,那么自信。清亮的声音响彻整个大礼堂。   “我知道很多人都不喜欢我,没关系,因为我接下来唱的这首歌,是为了一个人而作,也只唱给一个人,只需要一个人听。恕我无礼,如果有不想听的同学,可以五分钟后再来。”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白色礼服让他的皮肤更加漂亮,他的背脊挺直,走到钢琴旁。   底下窃窃私语。   “什么时候他会弹钢琴了?”   “估计是半吊子,装什么优雅。”   “诶,前几天我看见他在钢琴室里,说不定就是临时抱佛脚。”   “别这么说,人家现在身上的味道都治好了,干嘛这么刻薄?”   “哼,治好了也是一样,我们也没怎么着他,说说还不行了?”   “你们安静点,李汀云又没招惹你们,用得着这么酸?”叶火很不满,关于李汀云之前在学校的遭遇,他早就知道了,一直都觉得李汀云不是这样懦弱的人,所以只当别人夸大其词,现在听见这些不屑的言论,还是有些火大。在心里,他早就把李汀云当成好朋友了。   他看向应遇知,以为对方会对这些言论表现得愤怒或心疼,但他发现应遇知只是看着台上的李汀云,那么认真专注,深邃的眼明亮异常。   叶火心里一震,李汀云和应遇知根本不会在乎这些人的看法吧,他们都是那么特别的人。   反而是应川浩看着自己。   叶火一愣,转头看向舞台。   台下的一切,李汀云不作理会,双手放在琴键上,音符悦动,清脆如击碎玉,荡漾在礼堂上。   一开始的舒缓,渐渐连绵起伏,指间跳动越来越紧凑,随着优美的琴音,李汀云开口了,歌声清亮,喉咙间的发力那么恰到好处,低一分过于沙哑,高一分又显得突兀,声线和轻起的尾音是让人沉醉的缠绵,像绸丝滑动心里。   常常梦回与你相遇那天,   世界分崩倾塌沦陷   我以为一息仅存的坚强,   在生命荒谷流亡,不得轻放   宇宙中光芒永远围绕太阳,   唯我在无尽深邃与恐惧间,独往   风风雨雨,慌慌张张,   伸手抚摸一丝曙光,   却撞进你最温柔的眼,   风雨飘摇,你将泥泞的我轻轻捧在手心   恐惧无助,你将慌乱的我紧紧抱于胸怀   昏暗天地,你的温暖是推开雾霭的光芒   死亡赋予尘埃,生命沉醉流转,   如果没有过你的出现,   无法想象世界的黑白荒凉,   如果失去才知疯狂,   我只是贪望,与你同葬   光影交错,你应当明白我的心痛癫狂,   借我一生的勇气,穿过痛苦,穿过黑暗,死而复生,   若你沉睡不醒,   若尘世无关于你,   我将不惧风雨,   也请允许我与你同眠   李汀云闭上眼,所有的一切都在脑海里闪现,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学长给他的爱都是那么纯粹那么深刻。   这是专门为应遇知做的歌,昨天下午他又临时改动了一些歌词,只为了告诉他,自己的决心。   他的歌声和琴音严丝稠密的结合,深沉浓烈的情意震撼人心,每一个字似乎都从他心里真正跳跃出来。想象不出那样有些清瘦的身躯却可以唱出这样坚定有力的情感。   一字一句,刻骨铭心。   此刻的李汀云不是学生,不是歌王,他像一个深情的王子,优雅的为自己心爱的人诉说着那深沉如海而浓郁神圣的爱。   若尘世无关于你,我将不惧风雨,也请允许我与你同眠。   底下的应遇知专注的看着那个白色身影,品味着那些词句,细腻深情的嗓音让他不觉湿了眼眶。   得到你的爱,才是最好的恩赐。   一旁的应川浩心中颇为惊讶,这样纯熟动听的唱功和熟练的钢琴技巧,怎么也不像是一个高中生该有的。   不过这歌词怎么感觉像在以死相逼?大有殉情的意思?   叶火不可置信的看着台上的人,一双眼眨也不眨,这一刻,李汀云已经是他心里的偶像了。   一曲终,是校长先鼓的掌,接着是所有人,在这一刻,李汀云才真正让所有轻视他的目光和嘲笑烟消云散。   一首歌让李汀云瞬间成了风云人物,一时间影视公司的橄榄枝纷纷叠叠,但他并没有接受任何签约,因为学长再过几天就要去美国做手术了。   这让他一颗心悬在了半空,难以平静。 第二十四章   餐厅内,几个男女依偎在一起,一对情侣时不时的揽肩亲吻,身上穿着高中校服。   在他们隔壁座位沙发上,坐着一个长相俊俏的少年,身穿着凌德中学的校服。   叶火嘴里紧紧咬着一块面包,听见隔壁座位那对情侣的谈话,甜言蜜语,心里发闷。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女生开口问道:“正浚,上次和你告白的那个男生呢?”   “不知道,早就转学了。”叫正浚的男孩沉声道。   另一个女同学奇怪道:“跟你告白?男生跟你告白?”   “哈,很惊讶吧,其实也不算告白,应该是暗恋吧。”   又一个男生开口道:“是那个打篮球很厉害的叶火吗?”   正浚的女朋友冷声冷语:“就是他,搞不懂这种人,明知道正浚和我是什么关系,还要犯贱告白,正浚又不是有病,会喜欢男人。”   “好像没有告白,听说只是写了好几张情书放在抽屉里,被人不小心发现了,第二天整个学校都知道了,你们不知道?”   “有听过,他家里挺有背景的,可能被学校压下去了,时间久了谁还记得这事。”   “是啊,那件事之后,他就转学了,篮球队失了一大将呢。”   “可是叶火不像是有那种爱好的啊,平时挺开朗的。”一个男生奇怪道:“我和他打球的时候,没看出什么不一样的。”   “哼,你是没看见那些情书,我看了都恶心,都是男生,怎么就差这么多。”正浚的女朋友不满。   几个人七嘴八舌,叫正浚的男生却沉默不语。   一个女生开玩笑道: “正浚,其实叶火长得这么好看,家里又有钱,你可别动心了噢,否则看兰欣姐怎么收拾你。”兰欣就是正浚的女朋友,在学校里很强势,许多人不敢惹她。   正浚尴尬笑道:“怎么可能,我又不是有病,事情都过去了,不要提了吧。”   兰欣道:“呵呵,说不定人家倒贴你,你就上了。”   几个人都笑起来。   就在这时,正浚头上被人倒了一杯果汁,转头看见身后的人,顿时茫然无措。   其他人愣了,兰欣当先站起来,语气又拽又狠道:“叶火,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不清楚?”   兰欣冷笑:“怎么?龌龊事被人发现了,很不爽?要不要我找几个男人来,干到你爽?”   叶火怒道:“齐兰欣,你这满嘴喷粪的女人……”   齐兰欣抬手扇了他一巴掌,连正浚想要按住她,却迟了一步。   叶火握紧拳头,忍了又忍,才压住动手的冲动。他还不屑为了连正浚去打女人。   他手里玻璃杯哐当落在地上,发出脆响,冷笑:“连正浚,你够恶心,当初不知道是谁死乞白赖要跟我牵手?还偷偷亲我,呵呵,对,我是有病,我瞎了眼!”   齐兰欣拽得很:“叶火,你要不要脸的?跟女人抢男人,还说出这种话来?我都替你臊得慌!”   连正浚低着头坐在那里,没有看他,其他几个人则一直看戏似的看着他们,餐厅里其他人都窃窃私语,用异样的眼光看着他。   是了,在他们眼中,自己是有病的。   叶火脸颊发疼,他觉得没必要了,为了一个连正浚,何必作践自己。   转身走人,却看见了应川浩,对方似乎从楼上下来,正面无表情的看着自己。   叶火一愣,没有理会,擦过他身旁,跑了。   走出餐厅,一路狂奔。   平时几千米轻轻松松,今天跑了几百米,似乎就累得动不了了,他坐在地上,抱着膝头,似乎在发呆。   一辆车停在不远处,一双干净的皮鞋走到他身边,有人按住他肩膀,叶火抬头,是应川浩。   应川浩半蹲下来:“刚刚为什么不还手?”   叶火偏过头,没理他。   “我找人帮你教训那两个人。”   叶火头埋在膝盖:“不需要你。”   “但我看不惯你被人欺负。”   叶火再也控制不住,泪水在眼中滚来滚去,人就是这样,伤心难过的时候有了一点关注和安慰,委屈就会无限放大,本来不想哭的,结果泪珠仿佛结了晶,不断砸落下来。但叶火只是埋着头,肩膀颤动,不让应川浩看见。   等他哭够了,应川浩递给他一条白色手巾,笑道:“叶群出了名的心狠手辣,怎么你倒被两个小毛孩欺负。”   叶群是叶火大哥,在生意场上和应川浩有些来往,不过叶家和应家不太交好,叶家和宁家关系更近一些。   上次在一个酒会上,叶火被父母硬拉着和应川浩认识,两个人只当做第一次见面,表面上客客气气,叶父叶母一个劲的夸应川浩,叶火在后头朝他翻了一个白眼,把应川浩逗乐了。   叶火接过手巾拈了拈鼻涕,又不客气的丢还给他:“你别管我,行不行?”   应川浩忍了忍,还是把手巾放进了西装口袋,毕竟乱丢垃圾在应家是大忌,他从小养成了习惯。   “不行,怎么说,你也是我九婶的同学。”   叶火没反应过来:“谁是你九婶?”   “李汀云。”   叶火无语,双手抹了抹脸,应川浩道:“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火被他拉上了车。   应川浩自己开车,叶火坐在副驾驶上。   “你喜欢那个男生?”   叶火低头揪着手:“我从初中就喜欢连正浚,整整三年,可惜他不喜欢男的,呵呵,我也是贱,控制不住自己,后来整个学校都知道我是同性恋,我才被我爸妈强迫退学的,应川浩,我是不是很不争气,很贱?”他的语气很失落,有些怅然。   应川浩转动方向盘,冷冷一笑:“如果我是你,可不会这么纠结。”   叶火道:“你会怎么做?”   应川浩挑眉:“我会把喜欢的人绑起来,然后上他,把他上到下不了床,上到他哭着求饶,然后连哄带骗,一定要他服服帖帖的非我不可,这样才是霸道总裁的风格,是不是?”   叶火愣在那里,懵一脸:“厉害厉害……是在下输了。” 第二十五章   应川浩笑道:“要不要我帮你把那个小男生绑到床上?然后你就可以……”   叶火摇头:“拜托,我又不是你。”霸王硬上弓这种事,他可做不来。   应川浩挑眉,哦一声。   “你知道我是同性恋,一点也不惊讶吗?”   “我早就知道了。”   叶火转头看着他:“??”   “叶群是同性恋,你一看也不直。”   叶火不可置信:“什么?我哥,我哥他是同性恋?”   “叶群和宁世竟两个人好上了,你不知道?”   “宁世竟?”叶火瞪大了眼:“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宁世竟可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一直是商业媒体最喜欢跟踪的对象。   “你以为有什么是应家不知道的。”应川浩又道:“宁家是商界龙头,叶家又有最大的海外市场,互惠互利,叶群跟他好没什么奇怪的。”   叶火道:“我不准你说我哥!”   应川浩点头:“我不说。”   叶火想了想,又道:“我哥他是很优秀,有很多男人追求,但他不会喜欢男人的。”不知道是对应川浩说,还是对自己说。   应川浩道:“其实你哥看起来真的很直啊,可能是他们假装的。”   “真的?”叶火愣了愣,感觉他是在安慰自己,而后又抓狂:“我爸妈肯定气死了,两个儿子都是弯的怎么办?”   “你把自己掰直。”   叶火一脸生无可恋:“怎么可能。”   应川浩笑道: “也是,初中就喜欢男人,肯定是掰不直了。”   叶火骂了他一句,靠着椅背,看向窗外车水马龙的世界,心里怅然若失,虽然表面上大大咧咧,其实思绪是细腻的。   “你不知道,情感是控制不住的。”   应川浩专心开车,应了一声,没有接过话题。   送了叶火后,应川浩又接了一个电话。   “亲爱的未婚夫,最近怎么没来看我?我好伤心。”可以想象上官菁菁装腔作嗲的模样。   “哦?上官家终于把你这只蕾丝放出来了?”上官菁菁幽会女朋友,被家里软禁了,这个月一直出不来。   “哼,我要是被放出来,还会打给你?”   “说吧,什么事?”   “你是不知道,我的小金儿告诉我她后天要嫁人了!我快疯了!现在只有你能帮我了!”   “我不喜欢多管闲事。”应川浩冷漠的口气一如往常。   “别这样,小金儿要是嫁给了别人,我怎么办?我真的会疯的!而且她要嫁的还是一个开川菜馆的,说是父母定下的娃娃亲,你说这算什么事,一个小饭馆的火头也敢跟我上官菁菁抢人?”   应川浩无所谓道:“人家说不定是真爱。”   “真爱个屁,那个臭男人一看就跟你一样,是弯的,小金儿嫁给他,非得是独守空房,以泪洗面!你信不信?”   “等等,我哪里像弯的了?”   “呵呵,老娘看你浑身上下,除了头发就没一处是直的,不必狡辩了!”   “那你还答应跟我结婚?”   上官菁菁可有可无的口气:“你要是直的,我还真不会答应这婚事。”   应川浩冷笑:“出尔反尔,你知道这样上官家会遭到应家怎样的报复?”   那边静了一下,才道:“所以只能连累你了,我去抢婚,必须你来帮我,应老太爷见我们两个人一起变卦,才不会迁怒上官家,否则我们上官家就真的完了。”   没有听到应川浩的回答,上官菁菁接着道: “你也不想跟我结婚吧,这是最好的机会,我知道你会帮我的,对吗?”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会受到老太爷怎样的惩罚。”   “对不起,应川浩,看在我们从小到大的情谊,帮帮我吧。”   因为两家有意撮合,上官菁菁跟他从小就是好朋友。   应川浩踩住刹车,沉默了一会儿,才回复:“我会帮你的。”   “……谢谢你,川浩哥。”   “听你叫这一声,真难得啊。”应川浩轻笑。   那边,叶火回到家,也打了个电话给叶群。   “哥,你在做什么?”   “在加班,有事快说。”   “我……想问一下,那个,你……”叶火挠了挠后脑勺,说不出来。突然问哥哥是不是同性恋,这种问题感觉很怪吧。   “不说我挂了。”   “等等,哥,我就是想问你,应家人是什么样的人?”叶火决定先旁敲侧击。   “……你看上谁了?应川浩?”叶群冷不丁一句话把叶火吓了一跳:“怎么可能?我跟他一看就合不来嘛!”   “呵,最近你和应家人走的很近。”   “你怎么知道?呃,只是因为有一个高三学长是应家人而已,也不算走得近吧。而且学长再过几天也要出国了,以后可能没机会碰头了。”   “为什么没机会碰头?不是做交换生而已吗?难道他不回国?”叶群疑惑。   “诶,哥,你怎么知道是交换生?”叶火更疑惑。   “哦,听说而已,你最近怎么样?有没有交到新朋友?”叶群转移话题。   “有啊,哥,你知道,李汀云简直超帅的,他唱歌太好听了!我已经是他头号粉丝了。”说到李汀云,叶火很兴奋,话匣子就关不住,直说了许多,包括应遇知和李汀云两人的事。   叶群道:“照你这么说,应遇知怎么可能去做交换生?”   “我也觉得奇怪,明明应学长这么聪明,做不做交换生都没关系的。”   “好了,我知道了,明天过来公司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什么东西?”叶群跟他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突然说要送东西给他,叶火心里有点开心。   叶群隔了一会儿才道:“过来就知道了。”   “哥,我还有一件事想问你……”他还没忘记正事。   “什么?”   “……你是攻是受啊?”   话刚说完,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声轻笑,不是叶群的声音,然后是叶群轻斥:“你怎么整天都在想乱七八糟的事?给我好好上学,听到没有。”说完叶群挂掉了电话。   叶火愣愣的,难道应川浩说的是真的,哥哥真的和宁世竟在一起了? 第二十六章   叶群刚挂断电话,一只手已经挑起他的下巴,宁世竟看着他戏谑道:“你弟弟真傻,他哥哥一看就是被压的那个啊。”   叶群目光冷漠:“放手。”   宁世竟耸耸肩,坐回去:“玩玩而已哈,这么认真吗?”   两人隔着一张办公桌,叶群将手机丢在桌上,冷笑:“我想应家现在读高中的应遇知才是真的应遇和,你宁家可真无用,这么多年都被骗了。”   宁世竟坐在沙发椅上转了半圈,仰头看着天花板:“我早就怀疑应遇和没死,现在不是还来得及嘛。”他看着叶群:“你弟弟跟应家走的这么近,可不能白白浪费了这个好机会。”   叶群微拧眉:“你这样对付应家,不怕应遇真讨厌你?”   宁世竟则冷笑:“难道我不做这些事,他应遇真就会喜欢我?”   叶群低头看着文件嘲讽:“看来宁公子还有些自知之明。”   宁世竟剑眉轻挑:“宁家和应家斗了这么多年,死了这么多人,战火已经不可能平息了,这次不管是应遇知还是应遇和,只要是对宁家有威胁,都必须死。”   良久之后,叶群才开口:“这次过后,结束合作吧,你去找你的应遇真,我已经受够了你们这些死基佬了。”   他搞不懂,香喷喷软绵绵的女人怎么会比不上臭烘烘硬邦邦的男人呢。   宁世竟冷嗤:“你觉得叶家还有可能退出?”   叶群自信道:“叶家虽然比不上宁家和应家,及时抽身还是可以的。”   宁世竟只是静静看着他,而后一声冷笑。   元旦过后照常上课,李汀云每天都等着应遇知下课,只想和他一起回去。   那天傍晚走下山的时候,应遇知告诉他,手术已经开始准备,三天后,他就正式去美国了,李汀云低头不语,应遇知微微一笑:“怎么了?你不是希望我早点去做手术吗?”   “我能跟学长一起去美国吗?我想照顾你。”   应遇知摇头:“不需要,那里有专业的医生,应家什么都考虑到了,你去了也是碍手碍脚,你只需要安心在这里好好学习。”   李汀云一颗心揪住:“我只是想跟你离得近一些,这都不行吗?”   应遇知只是一径的微笑,却又有些苦涩:“不行,你还有美好的未来,何必做这些徒劳的事,学长希望回来的时候,能看见你拥有最好的一切。”   李汀云看着他:“求你了,学长。让我和你去吧……”   应遇知何尝不希望李汀云陪着自己,但最近有些风声走了出去,应家的死对头宁家开始怀疑自己就是当年的应遇和,李汀云现在跟自己走太近,无非是惹火上身。   他的本名叫应遇和,只不过为了掩人耳目,才改名应遇知。   看着李汀云真诚的眼,他只能狠心道:“我不能答应你,汀云,你还有学业和自己的未来。”   “你是不是担心我会被你连累?应川浩告诉过我了,说宁家怀疑你,想对你不利是吗?”他早早就跟应川浩打听好了一切,包括应家和宁家的事,两个家族一直是死对头,暗地里争斗不休,常常连累两家的孩子,孩子长大后,仇恨越来越深,针锋相对,形成一种奇妙的制衡。上一世,连若谷杀死的那个同学,就是宁家人,所以才闹得风风雨雨。   应川浩说过,应遇知的大脑完全可以运用在政商军三界,助应家纵横于官商场,所以宁家当初才处心积虑要铲除他,只不过这些年误以为应遇知真的死了,才消停。   “是,所以你不能参与进来。”   说到这里,应遇知的手机响起来。   接通电话,传来一个焦急不已的声音:“九先生!川浩少爷这次真的要被打死了!老太爷发了大火。没有人敢劝,我也是偷偷打电话给你,请你快回来吧!”   “我马上回去。”应遇知眉头一皱,按了外放,边听边奔回小楼,李汀云跟在他后面,听见手机还在传来声音:“这次川浩少爷是真的惹恼了老太爷,本来上次已经答应和上官家的联姻,但谁知道那个上官小姐不喜欢少爷,却喜欢一个女护士?上官老爷怕她任性,就将她锁了起来,前两天,可能是听说那个女护士要嫁人了,这上官小姐实在太彪悍了,不知怎么的逃了出来,还去大闹婚礼,把人家好端端的婚礼搞得鸡飞狗跳,还把新娘给抢走了!!两个人倒好,偷偷出国了,闹得满城风雨,上官家的面子都搁不住了,你说这叫什么事?本来这也没川浩少爷的错啊,可是老太爷找人查到了,说这件事,川浩少爷才是主谋,是川浩少爷找人把软禁在家的上官小姐放了,又偷偷送她们出国,否则上官小姐身上没有钱没有护照,根本就逃不出上官家的。”   李汀云越听越无语,应家的事可真多。   “您知道的,老太爷最气的就是破坏人家婚姻的事了,而且川浩少爷还不认错……”   应遇知刚挂断电话,一辆黑色轿车朝他们按喇叭,后窗玻璃摇下,叶火坐在车内朝他们笑:“你们跑那么快,是要去私奔吗?”   李汀云简单说了几句,叶火一听应川浩有事,也紧张起来:“难道你爷爷会打死他吗?”   “应家的家规很严,因为触怒家主而被打死的例子,这些年也不是没有过。”应遇知对于这些,其实也很无奈。   叶火不可置信道:“应家有病吧!那应川浩现在怎么样了!?”   应遇知看了看表,才七点多,道:“送我们去应家庄,也许还来得及。”   叶火当即让司机转向。   应家庄在邻市郊外一座大山上,半山腰的应氏庄园在夜色中显得古朴典雅,林木月光辉映下,却又气派恢宏,泊油路沿着山道蜿蜒而上,不间断的探照灯闪过树林,一路上见到不少军牌大车,几人的车从头到尾被监视中,李汀云不由得有些叹服,看来应家的势力真的很大……   叶火也是第一次来此,看到这样严格的防守,想到哥哥和宁家的关系,宁家又和应家是死对头,又想到应川浩的事,心里更加心烦。 第二十七章   走到半路一个关卡,有人拦住了他们,确认了应遇知的身份,几人终于来到了大门。   二十八根高大的石柱屹立两旁,浮雕麒麟,凛凛生威。   前楼大堂灯火辉煌,一个五六十岁的妇女走上来:“九先生,您回来了。”   应遇知点头:“川浩呢?”   那妇女叹一口气:“还在冰室呢,是大管家通知您的?”   “不是。”应遇知话未说完,已经抬步走向大堂北边大门。   叶火疑惑道:“为什么要在冰室?”   应遇知面色凝重,没有回答。   北门外是巨大的喷泉和各种雕像,而后又是曲折的走廊,一个大大的花园,常常可见珍贵花卉和草木,叶火惊叹:“怪不得我哥总是说应家有钱!”   李汀云看着四处巡逻的卫队,点了点头,何止有钱。   眼看走了十分钟,叶火不耐道:“应遇知,应川浩在哪呢?”   走到一处小楼,应遇知才道:“你们在这里等我,我去见爷爷。”   小楼十分雅致,有人送上茶点,看来是平常招待客人的地方,两个人坐了半个小时,此时已经凌晨一两点,叶火皱着眉:“汀云,你打电话问问应遇知。”   李汀云拨通电话,对方没有接,有两个佣人请他们去客房休息,应遇知却一直没出现。   到了后来,又来了一个黑衣男人,恭敬道:“九先生让我请两位过去见川浩少爷,请随我来。”   巨大的冰室,寒气逼人,现在正是冬天,两个人一进入冰室,都冷的打起寒颤。   黑衣男人走到一间房子,打开门,应川浩正被吊在天花板上,他低垂着头,与往常一样齐整得体的西裤,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而房子四周都是冰块。   叶火跑上前:“应川浩,你没事吧?你死了吗?”   应川浩没有理他,已经晕过去了。   叶火向黑衣男人怒道:“快把他放下来!”   男人低头:“对不起,这是老太爷的命令,我无能为力。”   “你们应家真是有病!”叶火找了几块冰块叠加,站起来抱着应川浩的小腿,用力摇他:“应川浩,快醒醒!”   李汀云皱眉,这么冷的天气,居然把人吊在冰室里,不用几个小时就冻坏了,这也太过分了。   他自己站在这里都冷的不行,牙齿直打颤,叶火倒像是没什么感觉,一个劲的摇着应川浩,怕他就这么死了,认识了这么久,他知道叶火表面上什么都不在乎,骨子里是很有义气的。   应川浩拧着眉,脸上结了一层薄薄的冰霜,没有知觉,叶火又叠了十几块巨冰站起来,才能够到他的胸膛,感受到他冷冰冰的身体,叶火心里把应家老头骂了几句,抱着他,用力搓着他冰冷的背,一边叫他名字,希望能让他醒过来。   “应遇知呢?”李汀云问黑衣男人。   男人道:“这个我不知,我只是听九先生的吩咐,带二位来见川浩少爷。”   叶火抱着他又搓又揉,应川浩终于清醒一些,看见叶火焦急的神色,开口喃喃道:“……没事。”   叶火急道:“这还没事,你都冻僵了。”心道:为了一个不喜欢你的未婚妻,你至于吗?   应川浩勉强笑道:“担心我啊?”开玩笑的口吻,气息有些微弱。   这个时候还能跟他开玩笑,叶火稍微放心一点,道:“当然了,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们应家一样冷血吗?”   这时候,黑衣人接了一个电话,语气恭敬:“是,我知道了。”   他挂断电话,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老太爷说,川浩少爷可以去休息了。”   “意思是不用受罚了?”叶火惊喜问道。   “是的。”他按下一个开关,吊着应川浩的绳子将他缓缓垂下,男人将应川浩抱下来快步走出冰室。   他看起来很有经验的模样,尽量保持着应川浩的身体不受任何碰撞,一路疾走,却稳稳当当的平衡。   出了冰室,一个妇女将手里的毛毯裹在应川浩身上,男人又抱着他走一分钟,到一栋红砖青瓦的小楼,里面竟然是一个温泉,脱掉应川浩身上被冻的紧缩的衣物,直接将他放进温泉里。   叶火一路跟在他后面,完全帮不上忙,看见应川浩身上有几道很深的痕迹,是新的,应该是被打后关进冰室里,李汀云和叶火都皱紧了眉,尤其是叶火,顿时就怒了:“神经病!”想也知道是在骂谁。   男人道:“两位客人,请先回去休息吧,少爷这边有我们照顾。”   叶火问了一句:“难道应川浩他经常被这样对待吗?”   男人道:“已经好几年没有了。”   “也就是说以前经常这样了?”   “要当应家的子孙,不比其他人,难免要受到这样的严格要求。”男人叹了一口气:“还好九先生及时赶到,否则川浩少爷这次不知还受多少罪。”   李汀云道:“那应川浩的爸妈呢?为什么要应遇知来求情?”他实在搞不懂,应家这么大的家族,肯定会有说的上话的人,为什么偏偏要应遇知才行?他很怕应遇知也受到处罚。   男人道:“二老爷和夫人都已过世了。”   李汀云点头,二老爷和夫人应该是指应川浩的父母了。   “至于为什么要九先生来求情,这个我不好多嘴。”他说完又再三请两人回客房休息。   两人这才出来,一出来就碰上了应遇知。   “川浩没事吧?”   叶火无语:“怎么可能没事?你们爷爷太无情了,我看应川浩都快冻死了。”   应遇知敛眉,语气有些低沉,道:“你以为应家子孙是生来享福的?这还是轻的,应家还有好多刑法。”   叶火翻个白眼,表示无奈。李汀云有些后怕道:“学长,你不会也受过这些刑罚吧?”   “我比较幸运,就挨过一两次。”应遇知看了看手表,发现手表一直闪烁红点,皱了皱眉,已经夜里三点多,道:“你们在这里睡一夜吧。我进去看看川浩。”   李汀云道:“学长,我跟你一起,我有些事想问你。”   应遇知点头,叶火又道:“我也去,反正我睡不着。”他还是有点担心应川浩。   三个人又重回到小楼内,应川浩的体温在渐渐恢复,男人用热水袋细心的敷着他露在水面上的脸。   他看见应遇知,恭敬道:“九先生,谢谢您为川浩少爷求情。” 第二十八章   应遇知淡淡道:“我至少也是他叔叔,不用你来道谢。”   李汀云忽然发现,学长对待其他人并不是和蔼可亲的,他对待不同的人是不同的态度,并不是真的那么温柔和善,自己为什么这么幸运是他温柔对待的那个呢?   想到这里,李汀云看着应遇知,心里感动又苦涩之极。   男人没有再说话,叶火在旁边看着应川浩。   好不容易应川浩的体温回升到三十度左右,男人将他捞起来,一旁的妇人用厚厚的毛毯将他裹得严严实实,心酸道:“老太爷太狠心了,难道还想要三先生的事重演吗?再说了,川浩少爷也没做错什么,上官小姐不愿意嫁到应家,那又和少爷什么关系……”   李汀云心想,她说的三先生应该是被处罚而死的应家人吧。   男人厉声道:“不要多嘴。”   “是。”妇人这才低眉收了声。   男人将应川浩放在二楼房间床上,几人跟上去,叶火现在相信这是专门给受了罚的人休息的地方了,各种回温暖炉设备,冬天窝在这里,简直如沐春风,让他忍不住脱了外套。   应川浩被裹在被子里,现在只等他体温回升,自己醒来了,左右无事,应遇知让男人和妇女回去了。   这楼里还有一间空房,叶火道:“我们在这里睡一觉就好了,顺便照看一下霸道总裁,嘿嘿。”   李汀云道:“学长,你今天都没怎么休息,还是先去睡吧。”   应遇知的身体不比常人,现在一直靠药物维持清醒,今天从下午到现在都没闭眼,李汀云怎么能不担心。   应遇知点头:“好。”   叶火识趣的朝李汀云眨了眨眼:“大歌神,你也去睡啊,我在这里看着应川浩就好了,我精神好的很。”   李汀云心烦意乱,根本没注意到他的表情,只道:“你也一起去睡吧,三个人睡一个房,反正应川浩现在也没事了。”   “那怎么好呢?我在这里挤一挤就好了。”叶火一脸你懂我懂的表情,颇有些滑稽:“虽然我是热情似火,但也不能随时发光发亮,不好吧。”意思是,他可不会当电灯泡。   李汀云无语:“随便你,我走了。”说完跟着应遇知回到隔壁房间。   都走了,夜深人静,叶火自己忍不住打了个呵欠,看着应川浩身下的大床,忽然觉得困倦的很,随便洗了个澡,在衣柜里找了一件睡衣,就钻上床,反正现在应川浩半死不活,他也不怕,大敞着四肢,一只脚还搁在应川浩腿上。   感觉到他依旧有些冰冷的身体,叹一口气,侧身抱着他:“只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啊。”也不管应川浩听不听得到,闭上眼沉沉睡去。   隔壁房间的格局是一样的,衣柜里几套睡衣都是新的,牙刷拖鞋一应俱全,不得不说,应家真是方方面面考虑周到,李汀云如此感慨。   应遇知似乎真的很困,一沾到枕头就睡着了,李汀云洗澡好,穿着合身的睡衣躺下来,大床很暖很舒服,但他心里却揪得紧紧的,再过两天,他很可能就再也见不到应遇知了。   他轻轻在床上挪动,想凑近他,应遇知仍旧闭着眼,却伸出手臂,李汀云一愣:“学长?”   应遇知轻轻应一声,揽住他的腰,把他整个人抱在怀里,蹭了蹭他的头发,亲他的额头:“晚安。”然后睡熟了。   “……晚安,学长。”李汀云湿了眼眶,咬紧牙忍了忍才没有哭出来,应遇知一定也很舍不得自己吧,就算再怎么聪明,再怎么镇定,是不是也会害怕呢?那样可怕的手术,也许永远都醒不过来了,也许永远都见不到自己了。   为什么要这样对学长呢?这不公平。   如果你只是个普通人,该多好,只是个简简单单的学生,该多好。   李汀云看着他,舍不得闭眼,他想就这样静静的看着他,因为离开以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李汀云将他的眉目仔仔细细的刻在脑海里,直到晨曦已登上了山庄,照亮每一间房。   初晨的阳光让应遇知的眉微微一蹙,没有醒来的迹象,继续睡。李汀云心想,他可能要睡到下午才起来了,起身将窗帘拉上,让他的学长睡得安稳些,他重新躺回床上,歪头跟他枕一个枕头,手搭在他身上,仍旧看着他。   另一边的应川浩睡的昏沉,感觉胸口发闷,似乎有什么压着自己,睁开眼见自己胸膛上一个毛绒绒的头颅,叶火睡得正香,他整个人四肢大开,横在床上,头却枕着自己的胸口,想起昨晚的事,抬手摸了摸他的头,触感不错。   佣人敲门进来,给他送上一杯热水。   应川浩推了推叶火,还不醒,他直接坐起身,叶火的头滑到他裤裆上,迷迷糊糊睁开眼,看见应川浩正意味深长的看着自己,便嘿嘿一笑:“你醒了。”   应川浩捏着他的下巴,道:“还不起来,是等着我临幸你吗?”   “滚!”叶火拍开他的手,现在才发现姿势有点暧昧,脸色一变,连忙坐起身道:“你感觉怎么样?”试图转移话题。   应川浩扭了扭胳膊,道:“还可以,起码能动了。”   叶火哈哈道:“想不到,霸道总裁也有这么一天哈,不过你们应家的规矩也太过了,你活这么大太不容易。”   “习惯了。”应川浩喝了一杯温水,感觉身体暖和起来,看着他认真起来:“昨天晚上,谢谢你。”   在冰室里,他虽然昏过去,但一直能感觉到有人在叫他,用身体抱着他,虽然是微不足道的弥补,在他心里却像一颗小太阳,捂得他心里发热。   叶火被他真挚深沉的眼盯着,倒有些不好意思,拍了拍他的肩膀:“应该的啊,你是不知道昨天你有多可怜,任谁看了都会不忍心的啊。”   应川浩挑眉:“我记得昨天晚上睡觉的时候,你还抱着我,也是不忍心吗?”   叶火愣愣道:“是啊。”   应川浩微微一笑:“我知道了。”   叶火总觉得应川浩目不转睛看着自己的笑容有点古怪,让他心里砰砰直跳。 第二十九章   应遇知这一觉直睡到了下午三点才醒,一醒来就对上了李汀云黑白分明的眼,他对着自己笑道:“学长,下午好。”   “下午好。”应遇知轻轻的揉他的发,尽管少年的笑容淡淡的,却依旧让人觉得赏心悦目,那双眼里似乎都是清浅的月光,蓝色的睡衣衬得他像无害的绵羊,目光落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因着侧身的姿势,领口垂落,露出薄薄皮肤下的锁骨,真漂亮。   应遇知将他抱个满怀,无论如何,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那么珍贵,不想要错过太多,他伸颈,在李汀云微微泛白的唇上落下。   “学长……我……没刷牙……”李汀云含糊道。   “没关系。”应遇知舌尖舔过他略显干涩的唇瓣和整齐洁白的牙齿,撩过敏感的上颌,与他的舌纠缠。   亲密的吻让李汀云发出轻微的细碎声响,他伸出舌头,探着学长的唇,用生涩的吻回应,唇齿交融,相抵相依,涎水让唇瓣发红发烫,青涩的诱惑入眼。   他抓住应遇知的背,声音带着他自己都陌生的迷醉和沙哑:“学长……你爱我吗……”   应遇知吻上他的额头:“我爱你,汀云……”鼻尖的呼吸喷洒在他额发上。   李汀云笑了,心里像是被填满了,但还有那一点点空隙是不能弥补的,学长爱他,可自己对现今的状况却无能为力,让他无措,他帮不上学长。   应遇知保存了理智,没有再进一步,只是抱着他。   两具年轻而美丽的身体在天蓝色的被褥上像美丽的蝴蝶,在他们的天地里,没有花开花落,没有阳光落地,没有风吹入水中,只有两颗心,紧紧贴在一起,在寂静的世界敲出美妙的旋律。   “学长,我一定等你回来。”   应遇知揉了揉他的碎发,想起了一件事:“能告诉我,那个故事的结局吗?”   李汀云一愣,才想起来他说的是什么,犹豫道:“学长想知道吗?”   应遇知道:“想。”   “那是个悲剧,结局是男孩自杀了……”   应遇知眉头一蹙。听见李汀云淡淡哀愁的声音:“因为学长的死对男孩的打击太大了,他觉得只有一死才能够弥补心中的悔恨,学长,男孩很懦弱吧,他这一生总是在逃避,哪怕到了最后,还是选择了死亡来逃避,他是全世界最蠢的人。”   他笑着笑着眼泪流出来:“这样的人怎么值得他的学长去爱。”   “这个故事不好,汀云。”   李汀云伸手抱住他:“为什么不好?”   “男孩的学长一定是希望男孩好好活着,他付出一切只为了男孩,如果男孩自杀,学长知道了,该有多伤心……”   李汀云低头,道:“故事只是一个故事,不会发生,对吗?”   “是。”应遇知的笑却有了苦涩和无奈。   李汀云真不希望气氛如此低沉,他应该开开心心的陪着学长。   “不说这些了,学长。你多告诉我应家的事好吗?”他想要再多了解他,了解他的一切。   “你想知道什么?”   李汀云不假思索:“当然是你的爸爸妈妈,你的家人,还有你的过去。”   他才反应过来,上辈子的自己从没有真正了解过学长,他甚至连学长的过去都不知道,零星的一点还是从川浩口中得知。   “我的母亲叫李青之,是李河清的女儿。”   李汀云暗自心想,叶火说的是真的,应遇知真的是将军的外孙,他和自己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自己上辈子是修了什么福,才遇见了学长。   应遇知接着道:“我的父亲是长字辈,叫应长廉,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开了,后来我的母亲也死了。我回到了主家,也就是这里,川浩从小在这里生活,我们这些父母早亡的都被接回主家培养,他是我二哥的孩子,不过还比我早出生几年。”   说到这里他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其实他很不甘心叫我做叔叔,毕竟我算是他看着长大的啊。”   李汀云见他笑,便也笑,其实心里多几分酸楚:“如果我早认识学长就好了……”   “现在也不晚,汀云,我很开心在最后的时光遇见你。”   李汀云急忙道:“呸呸呸,有口无心,菩萨莫听,什么最后的时光,学长乱说,学长还有好多时光,我还有好多事没有陪学长。”神色有点激动,连眼睛都红了。   应遇知见他如此,内心更触动,嘴上妥协道:“好,我说错了。”   李汀云轻应了一声,借口上厕所,在厕所哭的无声,胸口剧烈颤动,但他不敢发出声音,这几天他一直强忍着泪水,可是当听到应遇知说出那几个字,他便已经忍不住了。   等到出来时,看见镜中的自己,眼睛已经像核桃了,又懊恼自己让学长担心,又痛苦自己的无能为力,连最简单的假装开心都做不到,难以让学长安心去美国。   应遇知怎么可能不知道他的心思,可又能如何安慰他呢? 第三十章   门外叶火耳朵伸得老长,一脸八卦疑惑,应川浩穿得整齐,走过他身边时,提起他的后领:“过来。”   叶火被他提溜起来,小声道:“你干嘛呢?”   应川浩道:“应该是我问你吧。”他眼神示意了一下房间门:“你在偷听什么?”   叶火轻笑得一脸暧昧,嘿嘿道:“你九叔九婶白日宣淫哦……”   应川浩挑眉:“怎么,你听到了动静?”   叶火失望:“没有,你们这门隔音效果也太好了……”   应川浩看着他这副模样,失笑:“那你怎么知道?”   叶火自信道:“想想就知道了好吗?应遇知后天就去美国了,回不回得来还两说,他那么稀罕李大歌神,李大歌神又那么花痴,现在两个人在一个房间诶!一个房间!”他激动的竖起一根手指,见应川浩无动于衷的表情,无奈道:“霸道总裁,你别装了好吗?你难道不懂什么叫……干柴烈火?什么叫耳鬓厮磨?”   应川浩一本正经:“可是李汀云不是才十八?”   叶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不会吧?难道你还死脑筋的以为……”他顿了顿道:“你以为十八岁还是个孩子?你以为高二就不能那个了?”应家也太古怪了。   应川浩挑眉:“哪个?”   叶火眼神乱瞟,无语:“就是那个啊……天啊……”   应川浩继续装傻:“哪个?”   “哪你个头啊,还装!”   应川浩轻笑:“我装什么了?”   叶火翻个白眼,知道他故意捉弄自己,没好气:“算了,跟你说这些做什么?饿了,带我去吃饭。”   应川浩拉住他:“等等,你该不会小小年纪就那个了吧!”   叶火鄙视他:“什么小小年纪?我很成熟的好吗?”   应川浩冷道:“你才十八岁。”   叶火道:“应大总裁,你不会真的以为高中生都很纯情,都是处男处女吧!!?”   应川浩阴了脸:“所以你跟别人上过床了?”   叶火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努力撑起气场回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应川浩缓了缓神色,放开他:“是上次那个小子,连正浚。”他记性极好,叶火只说过一次,他就记住了这个名字。   他见叶火没有回答,冷哼:“是这样的话,他就死定了。”   叶火抓住他:“神经啊你,关他什么事?”应家的人真是说到做到,叶火还真怕应川浩做什么过激的事来。   应川浩冷冷道:“他既然有女朋友,还欺骗你的感情,我当然不放过他。”   叶火无语:“不是,那也不关你的事啊。”   应川浩沉默,叶火心里其实有些古怪,觉得此时的应川浩很可怕,又有些不安于这种强势的关心,但是隐隐有着愉悦的心情,很多种情绪揉杂在一起,看着先他半步的身影,心跳都七上八下的。   “是我自己要管。”应川浩终于轻声说出来。   叶火看不见他的表情,嘴角却微微勾起来:“好了,骗你的,我只是不想丢面子而已,其实我是处男啦!好了吧!”现在不解释清楚,以后应川浩真的去找连正浚算账,麻烦的还是他。   虽然叶火不知道应川浩会不会真的有一天来管自己,不过这种感觉似乎很好。   “最好是这样。”   应川浩微微侧身,拉起他的手:“走吧,带你去吃饭。”   他恢复了往常淡然的模样,一点肃杀之意都没有,仿佛刚刚叶火见到的是两个人。   在前几天,叶火去叶群办公室拿东西的时候,对方说了很多话,其中有一句是关于应家人的。   他说:“应家的人很护短,也很嚣张,尤其川字辈,心情好就讲理,心情不好简直猖狂霸道。他们魅力无限,却也经常遭遇坎坷,成为应家的敌人是很不幸的,但作为应家亲近之人,更不幸,所以最好只跟他们做普通朋友。”   当时叶火是不太赞同的,因为他所认识的应遇知和应川浩其实都不属于讲理或霸道这两端的人,应遇知更像独活在自己世界的人,他不用讲理,不屑霸道,会守规则,但也会无视规则,我行我素。   应川浩表面冷漠,其实内心柔软,才会愿意帮那个未婚妻,也会愿意帮自己,由此可见他确实是护短的人。叶火心里为自己这番分析满意的点头。   不过,自己也是他在乎的人吗?   那边,叶群办公室里,宁世竟嘿嘿一笑:“叶大公子,你弟弟可真厉害,居然把应川浩都拿下了。”   叶群皱着眉,似乎对于宁世竟的话很不爽。   宁世竟见他如此,挖苦道:“以后叶家和应家成了亲家,可不要忘了我这个老朋友哦。”   叶群冷道:“你是在幸灾乐祸吗?”   宁世竟耸肩。   应川浩吃饭的时候,接了一个电话,神色一变,而后淡然道:“知道了。”   叶火奇道:“怎么了?”   应川浩看着他,眼神有些古怪,道:“没事。”   叶火扒拉着碗里的米饭,赞叹道:“你家厨师手艺真好。”   应川浩看见他狼吞虎咽的模样,道:“你跟你哥哥真的相差很多。”   叶火筷子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应川浩道:“这些年我跟他打交道,叶群极为注重涵养素质,从来不会这样吃东西。”   叶火道:“我哥是人才,当然从小就接受良好的教育,我呢,没心没肺,只会打篮球,我爸妈才不管我。”他扒了一口菜:“哇塞,为什么你家的菜这么好吃?把你家厨师让一个给我好不?”   应川浩笑道:“庄里厨师都是应家自己的人,恐怕不能让给你,你喜欢吃,以后可以常来做客……或者嫁进来,随便你吃。”   叶火哈哈两声干笑嘲讽:“什么鬼,难道我是那种为了吃出卖身体的人吗?而且嫁不嫁还两说,我叶火英俊潇洒,高大威武,完全可以娶了你家厨师。”   “高大威武?”应川浩怀疑的目光,被叶火挑眉回瞪,也不拆他台,接着又笑:“谁说让你嫁厨师了?” 第三十一章   “那不然呢?”叶火抬手阻止他:“等会儿!话题歪了……老子堂堂男子汉,嫁你个头?!”心里暗道,差点被这霸道总裁给套路了。   应川浩敛眸而笑:“嫁我?那我要考虑一下。”   “撑死你个大嘴巴得了。”叶火夹了一筷子菜塞进他嘴里。   应川浩也不嫌弃,口中西兰花清脆香甜,很合胃口,他看着叶火脖颈上的吊坠,想起什么似的,微微感叹道:“这些厨师的手艺虽然好,但终究比不上我六叔。”   “你六叔?你六叔是谁?”叶火疑惑。   应川浩道:“应遇真,你应该听过。”   “应遇真……”叶火思索了一会儿,道:“就是很有名的那个厨师?他是你叔叔?嘿嘿,那你岂不是有口福了。”   应川浩看见他激动的模样,不由笑道:“他经常在外,我也很少能尝到他的手艺,倒是宁世竟那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宁世竟?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六叔以前……”他仿佛顾忌什么,说了一半转而道:“没什么,不说了,怕你哥哥吃醋。”   叶火一颗八卦心又被挑起来:“啊,我保证不告密,你告诉我吧,是不是宁世竟背着我哥乱来?那样我哥岂不是很可怜……”   这边叶群抽了嘴角,宁世竟则专注的听着那边的情况,似乎怕错过一个字。   应川浩装作思考了一会儿:“他们也没什么让人误会的关系,不过我听六叔说起过,以前他跟宁世竟读一个大学,虽然应、宁两家是对头,但六叔这个人成绩普通,为人低调,宁世竟不知情之下和我六叔成了好朋友。”他说到这里调整了一下姿态,没有再说。   好奇宝宝睁着一双亮亮的眼,凑上前道:“然后呢?怎么不说了?”这种情节明显八点档狗血,但他还是很想知道后来的发展。   应川浩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他脖子上的吊坠,才道:“六叔比我大两岁,没有什么官商方面的天赋,只是对做菜情有独钟,在那段时间,两个人可以说是最好的朋友,他手艺很好,但很少回家,连我这个侄子一年都尝不到一口他做的菜,不过……”   “又吊我胃口,不过什么?”叶火不耐的催促他。   “不过宁世竟不一样,在大学时候,他几乎天天都能吃个饱,怎么说六叔也是应家遇字辈子孙,天天给他当火头工,你说,宁世竟是不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叶群办公室里,宁世竟神色莫名,换叶群挑眉揶揄:“哟,瞧应川浩这口气,看来以后谁和应家做亲家还不一定呢。”   宁世竟撇了他一眼,冷笑,似乎对于应川所说浩的话无动于衷,只不过眼中的恼色还是露出了破绽。   叶火追问:“那后来呢?”   “后来,宁世竟知道我六叔的身份就和他断绝往来了。”   “就这样?”对于这个结局,叶火很无语:“还以为两个人有什么爱情火花,来个相爱相杀呢……可是你六叔不是不介入官商方面的斗争吗?为什么要断绝呢?”   “这么多年,宁家和应家结的怨已经无法解开了。”应川浩道:“咱们六叔就算想挽留这份情谊,也只是自讨没趣而已。”   叶火白了他一眼:“又想占便宜,什么叫咱们?是你六叔好吗?”   应川浩笑而不语。   另一端的宁世竟嘴里叼了一根烟,桌上烟灰缸里还有几个刚熄灭烟蒂,云雾缭绕下,神色几分冷漠几分无辜几分烦躁,还藏着一丝丝看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叶群也不打扰他,只静静的听那边两人的谈话。   “好饱。”叶火终于舍得放下筷子,又道:“对了,应遇知后天去美国,是跟学校里转学生一起去吗?”   应川浩摇头:“不,那样太明目张胆了。”   “什么?”叶火不明白。   “这一次表面上是以转学生名义按照学校安排去机场,其实家主,也就是老太爷,准备让他坐私家飞机直接出发。”   “为什么?需要这么小心吗?”   应川浩轻描淡写:“应家子孙是比较受保护的。”   叶火心里虽然奇怪,但也没过多追问,点头道:“后天出发吗?那李大歌神和应遇知岂不是只有这两天的时间了?”   应川浩道:“你倒是很关心他们。”   叶火道:“因为,他们真的很让人羡慕,也很配,你看见李汀云看着应遇知的眼神了吗?那么深情,就像看着全世界一样。”他单手撑着脸,呆呆道:“如果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唉,我得醉死。”   应川浩调侃:“那你得想想,自己有没有我九叔那样的魅力才行,恐怕是没有。”   叶火没好气:“滚!”   应川浩接道:“床单吗。”   叶火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给了他一个白眼。   “昨天晚上怎么没冻死你?”   “这不是多亏了叶二少爷……”   叶、宁二人也没有再听这两个人打情骂俏,叶群靠在椅背上,长舒一口气:“应家果然会让应遇知坐私家飞机。”   他看向宁世竟,对方只是皱着眉,不知在想什么,但看得出他心情很不好。   叶群继续道:“如果你确定这次行动,我现在就通知那边。”   良久之后,宁世竟才冷冷应了一声,算是肯定。   三十二章——关于学长上一世的死   李汀云做了一个梦,身体轻盈像是一片雪花,在空中飞荡,飞进一间窗户,落在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上,他看见了应遇知和应川浩,两个人站在窗口,冬日衰弱的阳光软绵绵铺在他们身上,气氛很僵。   应川浩在说话,寒风呼啸中有些模糊,什么案件……宁家……法官,李汀云听不清,一阵风吹过,让他凑近了一些。   “……所有的证据都是指向李汀云的,包括那个叫连若谷的女学生的指控。”   “我知道,是宁家那边搞得鬼。”应遇知口气听不出任何情绪。   “明知凶手是谁,还要买通她,让她指证李汀云,为了除掉你,宁家真是煞费苦心。”   “李汀云连看守所都没有进,今天直接被送到了监狱。”   “一定是四哥的监狱。”   对于应遇知的未卜先知,应川浩似乎习以为常:“不错,确实是锢龙山监狱,宁家那些老狐狸,打的一手如意算盘。”   他见应遇知不说话,眉头紧蹙道:“别告诉我,您会为了那个人去中这种圈套?!”   应遇知敛下眼睑:“就算宁家不这么做,我也活不过多久。”   应川浩情绪难得激动:“那个手术至少有一成的存活几率,可你要是落在宁家手上……”   李汀云听见应川浩说了一半,周围的一切开始模糊,他看着越来越远的应遇知,心里咯着什么似的,想要喊出声,却无能为力。   良久之后迷雾散开。   又是两个人出现在视野中,一个是他的学长,另一个男人站在玻璃窗前,身影如同挺秀的青树,夕阳余晖黏腻在他黑发,直垂到肩胛,左眼被眼罩遮住,右眼瞳仁里隐藏着一丝血色,仿佛和天边火烧云融为一体,军绿色制服一丝不苟的紧贴着他的身体。   是一个很有魅力的男人,只是那只美丽冰冷的眼却让人深感恐惧。   在上一世,自己被关进监狱里的第一天,就见过这个人,他当时被吓得不轻,因为这个人身上散发着死亡和黑暗的气息,是让人窒息的那种可怕,监狱里所有人都怕他,仿佛见到了魔鬼,他们叫他狱长。   即使只见过一面,在以后的十年里,李汀云也会常不自觉的想到这个人,因为太特别太让人印象深刻,也太有魅力,大脑会自动回放,似乎不忍忘记。   “四哥,你知道我来做什么。”   “我不知道呢。”应遇初站在落地窗前,透过玻璃看着他这个聪明的弟弟,应家最有前途和潜力的子孙。   此刻这个弟弟却要他私放一个杀人犯。   “宁家的目标是我,这一点你很清楚。”应遇知眼中满是疲惫,显然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所以宁家想要你死,你就死给他们看?”应遇初昂起高傲的头颅:“如果你是这么愚蠢的人,就不配姓应。”   “我不能看着李汀云死在监狱里。”   应遇初笑的冷漠,道:“你放心,我不会让他受欺负的。”   “呵,四哥,你明知这是不可能的。”宁家在监狱里安排了几十个囚犯,时刻虎视眈眈,李汀云就是他们眼中的绵羊,只是因为应遇初这个狱长压着,他们才没有动手,还有一个原因是,宁家在等应遇知的行动,他们根本不在乎一个李汀云,真正要的是应遇知的命甚至让应家付出更多代价罢了……   “宁家现在就是咬定了李汀云这块肉,来钓你这只鱼。”   “我心甘情愿。”应遇知声音坚定。   “哦?”应遇初喉咙里发出冷笑:“我可爱的弟弟,你以为这是你一个人的事?昨天上面调来几个监察科的人安排在监狱系统里,你应该清楚这些人是谁派来的,宁家故意把李汀云安排进来,就是要让应家整个受到牵连,只要我稍微一点行动,什么后果呢?”应遇初装作苦恼的想,眼神却嘲讽。   他转过头,看着应遇知,一指勾起他的下巴,一字一句:“用你那完美的大脑想一想吧,到时候整个应家会受多少牵连。” 宁家在官场上实力虽然略逊于应家,但在司法部的势力却很大,应遇初的顾忌是有道理的。   应遇知微微一笑:“我都知道,也做好了一切准备,只要按照计划,应家任何人都不会受到牵连。”除了他自己,这句话他没说,但应遇初怎么可能不知道。   “原来你做好了万无一失的准备。”应遇初了然点头:“你觉得你很聪明?你觉得用你的命去换别人的命很划算?”   应遇知对于他的冷嘲热讽毫无所动,只道:“我可能活不过一年了,能救他一命不划算吗?”   应遇初放开他,一脸理所当然道:“你的命跟他的命能比吗?”   “我一定要救他。”应遇知的眼那么镇定:“如果换成是四哥你爱的人,你会怎么做?”   应遇初面色阴沉下来。   “如果……换成那个给你眼睛的人呢?你会不会毫不犹豫的像我一样?”应遇知知道这已经在触犯他的四哥,可为了李汀云,他不怕任何惩罚。   听见他的话,应遇初抬手象征性的抚了抚那只眼:“你又让我想起不愉快的事了呢……”唇角勾起残忍的笑意:“好啊,你这么痴情,四哥成全你。”   应遇知仍旧皱着眉,他太了解自己的四哥了,对方这样的笑容,只怕自己有苦头吃,他在等着应遇初接下来的审判。   “既然你都不想活了,与其让你死在宁家人手上,不如四哥送你一程?”应遇初的声线带上了一些温度,但说出的话却是无情可怕。   “监狱里的一些杂碎喜欢让看不顺眼的在厕所里吃屎。”   应遇知无语。   应遇初扶着自己的肩膀,微微一笑:“放心,四哥没有这么恶心的爱好,你吃玻璃吧。”笑容是诚挚的,语言更是诚挚的。好像只是让他吃一串烧烤那么简单。   就算是在梦中,李汀云却仍旧觉得自己的心里是被人砸了一下,瞳孔紧缩。   “如果你能活下来,我就帮你。”应遇初带着白色手套,那双手看起来更加动人,锵啷一声,捏碎了桌上酒杯,白色酒水沿着檀木桌蜿蜒,他拾起一块指甲盖大小的玻璃碎片,上面还带着酒滴。   应遇初眼里似乎绽放出迷人的光辉:“四哥先帮你试一试。”说完,碎片被他送进了自己口中,喉结微动,而后竟发出一丝喟叹,撩的空气都颤抖。   “好像还不错的样子。”挑眉,胸腔里发出的笑声嚣张美丽。   李汀云觉得这个人简直是疯子!无可救药了!!   应遇知敛下眼睑,似乎反而长舒一口气的样子:“我知道了,本来也没打算完好无损的回去。”   应遇初眯了眯眼,冷笑:“不愧是我弟弟呵。”他又捏碎了桌上另外一只酒杯,将所有碎片扫进水果盘里,期间还赞叹了一句:“看起来是可爱的糖果……”   应遇知接过对方递过来的圆盘,上面的玻璃碎片琳琳碎碎,看来应遇初还是手下留情了,但全部吃下去也是够呛……   李汀云慌张的喊起来,大声叫着应遇知的名字,让他不要做傻事,可惜他只是一块落在窗缝的雪花碎片,将要融化成污水了。   什么都看不清了,只有应遇初轻松又无辜的语调传来:“你这颗值钱的大脑,是不是会帮你计算出完美的吞咽速度和糖果穿过胃壁的窟窿位置?还是只能尽量保持不碰到主动脉呢?对了,应该先嘱咐大脑多分泌胃酸出来,啊……千万不要先划破喉咙哦……”   李汀云挣扎着呓语着,沉入了无底的深渊,猛的睁开眼,只有白茫茫的灯光照的墙壁发亮。   底下被褥被汗水浸湿,他喘着粗气,是梦么……   泪水涌动出来。 第三十三章   桌上的清粥颗粒饱满,小菜泛着淡淡的清香,整天没吃饭,两人都饿了。   李汀云道:“学长喂我。”   应遇知揉揉他的碎发:“好。”   舀着一匙送进他嘴里:“好吃吗?”   李汀云点头:“好吃,学长,我也喂你。”   应遇知见他拿起汤匙,含了一口粥,就往自己嘴边送,不由得愣住了,李汀云见他的表情,忍不住笑出来:“只是吓你的,早就吞下了!”说完张开嘴,果然什么都没有,然后吻上了应遇知的唇,轻轻的描摹他薄薄的唇瓣,像小猫一样,轻微又温柔的啃着他的下唇,应遇知按着他的后脑勺,加深了吻,长驱直入,情意缠绵,津液顺着两人嘴角流下,李汀云微微红了脸:“学长,我真的好喜欢你。”   应遇知开心的笑:“我知道,傻瓜,你都写在脸上了。”   李汀云道:“因为学长太好了,所以怎么可能藏得住。”藏不住对你的喜欢。   应遇知低敛了眼,在他额头烙下一个吻。   吃完饭,应遇知拧开一个药瓶,想要吃药,李汀云按住他的手,眼神焦灼:“不准吃药,学长,我宁愿你好好睡一觉,也不要你靠这些。”   应遇知轻声道:“我想再陪你说一会儿话。”   李汀云抱着他:“不,学长,等你做手术回来,我可以二十四小时说不停,说到你烦,反正你现在不能吃药。”   应遇知放下药瓶,妥协道:“好,我不吃。”   李汀云一句“学长好乖。”成功让应遇知的拳头揉了揉他的脑瓜。   “我也好困,学长我们一起睡。”李汀云催促他去睡觉。   应遇知心里暗自好笑对方把自己当成孩子一样,搂住他的腰,把他抱了个满怀。   窗外的月亮才刚刚升起,没有人来打扰他们。   “晚安,汀云。”应遇知低低的声音从胸腔里钻进李汀云耳朵,好听的像夜风拉过大提琴的弦。   “嗯?晚安吻呢?”   应遇知亲了亲他的额头,李汀云指了指自己的脸颊,应遇知又亲他的脸,李汀云还不满意,应遇知低低笑道:“再亲就不要睡了。”   李汀云亲了他一口:“学长,晚安,明天带我去花园散步好吗?”   “好。”   第二天中午,应遇知才醒,没有吃药,只睡了十几个小时,这对他来说已经很难得了,毕竟他答应了李汀云,要带他去花园。   李汀云依旧等他醒来,两人正打算出来吃饭。   一开门就看见好奇宝宝叶火的一双大眼睛,还有那做贼心虚的窘迫样。   李汀云道:“叶火,你没去上学吗?”   叶火无语:“你忘了,今天是寒假第一天,昨天是期末考试。”   李汀云这才想起来,确实已经放假了,而且他们连期末考试都没考。   “嘿嘿,不打扰你们了……”叶火看见他脖子上的痕迹,笑的意味深长,转身跑了:“撒哟娜拉!”   李汀云摸了摸脖颈,眨了眨眼,无所谓。   应川浩看向应遇知:“事情已经办好了。”   应遇知点头,没有说话。   应川浩看着他们,眼神里竟透出一丝伤怀来,其实就像叶火所说,应遇知和李汀云确实是十分般配的一对,他们看着彼此的眼神纯粹而深情。   但应遇知这次的手术,成功几率实在太低,谁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在应家,他们之间的感情算最好的,虽说是九叔,然而岁数在那里,应川浩对于应遇知,更多的是没有明显表露的关爱和忧心。   李汀云低着头,始终无视了他,不知在想什么,应川浩识趣道:“我也先走了。”   两人吃完饭,在花园小路走了一程,虽然是冬天,但园中依旧花香馥郁,斜枝俏叶,看得出园丁很用心。配上这冬日暖阳,倒让人心情舒缓了一些。   李汀云开了话题:“学长,怎么没见应家其他人?”不是说应家人人多吗?这一路却只有佣人。   “他们在外面,很少回主家。”   “那你四哥呢?”李汀云对于他四哥还是有些怨念。   “他是锢龙山监狱的狱长,也很少能回来。”   李汀云瞪大了眼:“锢龙山……就是那个很大的监狱?”   应遇知道:“是。”   这么说来,应家的势力真的很大,学长的四哥真的就是上一辈子的监狱长。   李汀云一径的皱眉:“学长,让我和你去美国,好吗?”   “不好,你会惹上麻烦。”   “我不怕。”   “可是我怕啊。”应遇知眼神真挚:“我只希望你拥有美好的一切,无论是不是有我。”   李汀云急道:“你就是美好的一切,我只要你。” 第三十四章   睡觉时,应遇知让他吻自己的额头,说这样会给手术带来好运。   李汀云将他饱满的额头吻了个遍,应遇知便笑他:“是要帮学长洗脸吗?”   李汀云黏在他怀里,傻笑:“还要帮学长洗澡,学长脱衣服吧。”   应遇知将他压在身下,笑意带着轻微的鼻音:“是小猫,才用口水洗澡。”   李汀云凑近他的脖子,轻轻舔着:“我就是小猫,学长喜欢猫吗?”双手环上他的背脊。   面对所爱之人这样的诱惑,应遇知根本来不及思考,已经吻住李汀云的嘴唇。   舌头互相搅动缠绕着,偶尔掠过牙齿,津液顺着嘴角溢出,发出轻微暧昧的声音。   直到快不能呼吸,才结束了久久的一吻。   应遇知的手探进睡衣,抚过他敏感的腰,李汀云睁开湿润的眼,红着脸道:“学长……我永远只属于你。”   应遇知被他这一句话震得心里一颤,眼底藏了浓重的情绪,埋首在他白皙的颈间,用掠夺的吻来回应他,牙齿啃咬着肌肤,感觉到血液在那薄薄的皮肤下涌动,像野兽撕扯猎物,可是又那么温柔舔舐着,小心翼翼像对待掌心上的稀世之宝。   浓烈滚烫的爱和欲交织,深沉复杂的喜和悲沉淀,最后在一次次的亲吻和交融中,沉迷于感官和肉体的享受,又或者所有的痛苦和欢愉都不重要,他们拥有了彼此,生命多么纯粹美丽,世界也许是污浊不堪,但在此刻又变得简单安静。   (我对不起你们,写肉无能!!)   终究离别的时刻还是到了,李汀云一早醒来,不见了应遇知。   他掀开被子惊慌的喊起来:“学长!”   他的身上穿着睡衣,全身干净清爽,是学长昨晚帮他洗了身,他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只为了寻找一个人的身影。   隔壁房,叶火急急忙忙从房间跑出来,迷迷糊糊就撞上了走过门外的应川浩,两个人砸作一团,应川浩扶正他,刚要开口,被叶火抢先了:“站好看路是吗?”每次跌倒,应川浩都是这么一句,叶火无语。   应川浩见他外套歪歪垂在肩膀,拢好他的衣襟:“做什么?”   “今天不是应遇知要去美国吗?我要去送行啊。”他刚刚睡过头,现在没看见应遇知和李汀云两人,担心自己错过了。   “不用了,已经有人送九叔去机场。”   “什么?”叶火不爽:“不是说你九叔要坐私人飞机去美国?怎么这么早!还不等我!”   “他坐的是民航,现在这个点已经快起飞了吧。”   “诶,为什么?你倒是说清楚嘛!”叶火越听越糊涂。   应川浩道:“你自己问你的哥哥就知道了。”   叶火更莫名其妙:“我哥?这又跟我哥有什么事?”   “吊坠是哪里来的?”他看了一眼叶火脖子上的挂坠,示意。   “……是我哥前几天送给我的。”叶火心里有了不好的预感:“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吊坠里有监听器,他利用你来监听我九叔的行动。”现在局势已定,应川浩也不再顾忌了。   叶火眨了眨眼,干笑:“你骗我……我哥怎么可能……”   “你可以打电话问他,九叔知道你身上有监听器,所以这两天都没有跟你见面,只不过我故意撒了谎,让宁世竟以为应遇知会坐私人飞机去美国,我知道他一定会安排一场谋杀。”这些话不知是对叶火说,还是对着监听器另一端的宁世竟说。   叶火低头看着吊坠,不相信他:“不可能,我哥不可能这么做的!”   “该死!原来应遇知早就知道了!”宁世竟冷着脸,眼里都是不甘和狠厉。   叶群皱眉,他现在比较担心叶火的安危,毕竟叶火还在应家。   宁世竟道:“杀手那边怎么说?”   “他们在私人飞机上安了炸弹,不过现在是炸空飞机罢了,应遇知既然早有防备,他去的是哪个机场,现在根本不可能查到。”所以说这次的行动是失败了。   宁世竟倒是没什么所谓,他也没有天真的以为这一次可以除掉应遇知。   很快叶群的手机就响起来了,是叶火,他没有犹豫,直接按下接听。   “哥,你给我的那个吊坠……是不是有什么东西?”叶火果然是来质疑他。   叶群承认道:“是,我在里面装了一个监听器。”   叶火不可置信:“为什么啊?你真的利用我来监听他们?!”   叶群面不改色:“傻弟弟,怎么可能?我是怕你在学校有危险,你可是我的宝贝弟弟啊,哥哥不会利用你的。”   叶火苦笑:“你当我还是三岁小孩吗?”   叶群揉了揉眉心:“弟弟,我承认我这样做不妥,但是也是为了你的安全着想,再说了,我并不知道你会去应家啊,你不是说你和应家没什么关系吗?这个吊坠纯粹是为了保护你,你要知道,现在的绑匪那么多,你是叶家二少爷,我和爸妈怎么能不担心呢。”   叶火一时倒有些信了:“真的?”   叶群语气真诚:“难道我会害你吗?我们可是亲兄弟。”   宁世竟在一旁都要称赞他一声,叶群的演技可比现在的偶像小生强多了。   叶火愣道:“所以你不会对应遇知他们不利吧?你不会派杀手什么的去谋杀吧……”应川浩说的话,他竟然是有一些相信的,尽管那很匪夷所思。   就在这时,应川浩抢过他手里的电话:“宁世竟,我知道你在听。”   宁世竟扭了扭剑眉,没有说话。   叶群冷漠道:“应川浩,你很没有礼貌。”   应川浩冷笑:“怎么,利用弟弟来监听,就是很有礼貌吗?”   叶群厚脸皮道:“我说了,只是为了保护弟弟而已。谁知道你把我弟弟拐到应家去?”   应川浩沉声道:“叶群,你真的想和应家为敌是吗?”语气透出不可质疑的威严,叶家比起应家还是差远了。   叶群握紧了拳:“我不知你在说什么,应川浩,你最好别伤我弟弟。”   宁世竟嘲讽的插上一句:“他会舍得伤你弟弟?”他此时也不打算再隐瞒什么,直接开门见山:“应川浩,本少爷就在这里。”   叶群心里颇为感激的看了他一眼,至少宁家现在出了这个头,应家也就不能对叶家怎么样。   应川浩冷笑:“宁世竟,知道为什么宁家总是输给应家吗?”   叶群将手机放在桌上,通话声音一直是外放的。   宁世竟坐在桌子另一侧,冷着脸:“我从不觉得宁家会输给应家。”   应川浩“哦”一声:“这次好像是你宁家输了。”   宁世竟反唇相讥:“至少你应家的飞机,也值不少钱吧。”   手机对话,他不能说的太直白,但应川浩明白他的意思:“你在飞机上放了炸弹?”   宁世竟道:“我可没有这么说。”话是这么说,语气嚣张的就像在说:老子就是这么干的,呵呵。   应川浩不恼,挑眉:“如果我说飞机上,有我六叔呢?” 第三十五章   “……你!”宁世竟想要怒骂,又马上明白过来,应川浩在故意激怒他,冷道:“呵,那岂不是更划算?”   一个路过的老佣听见应川浩的话,奇道:“川浩少爷,你怎么知道六先生回来了?”   应川浩放下耳边手机,皱眉:“六叔回来了?什么时候?”   “昨天深夜回来的,不止六先生呢,四先生清早也回来啦!”老佣似乎很高兴,毕竟应家人忙,很少能回来,老太爷深居简出,平时也就他们这些仆佣守着空空的宅子。   “他们在哪?”   “四先生应该在后山树林,六先生今天早上一听到四先生回来了,口里直说糟糕,饭都没吃,背起包就走啦!”   “走了?走去哪?”   佣人道:“他说要去哪里找食材来着。应该是直接坐直升机吧,哎呀,我说这么大个人了,还是像个小孩,想什么做什么,也不多留两日……”   “他真的坐直升飞机?”应川浩不得不打断他的话,虽然表情还算镇定,但语气已有了一些急迫。   “六先生出门的时候是这么说的。”   叶火一听,道:“啊!那岂不是……”如果飞机上有炸弹,岂不是很危险。   那边宁世竟显然也听到了,沉下脸道:“应川浩,你在玩什么把戏?”这一切都太巧了,简直就像一场刻意安排的戏。   应川浩冷漠,直接挂断了电话。   桌上手机传来忙音,这让宁世竟剑眉拧的更紧,对方的态度,一点也不像在演戏。   叶群拿起手机:“恐怕他说的是真的,你不是和应遇真是同学吗?要不要趁现在提醒一下?”表面上一脸正经,内心里却是看好戏的模样。   宁世竟站起身,双手撑着桌面道:“他们把炸弹安在哪一架飞机上?”   叶群不慌不忙:“为了保证行动成功,应该是每一架都有才对。”   宁世竟气急败坏:“让他们取消!现在就撤销所有行动!”   “不可能的……你知道,执行者一向不留余地。”执行者是世界杀手组织,一旦开始执行命令,就没有挽回的余地。也只有执行者,才能神不知鬼不觉在守卫森严的应家庄后山留下炸弹。   宁世竟暴戾的气场弄的叶群不爽,他看了一眼墙上挂钟,道:“只剩两分钟了,两分钟后什么都没有了。”意味着爆炸将带走一切。   宁世竟额头青筋跳动,掏出自己的手机,很快拨出一个电话,叶群猜想应该是打给应遇真的。   他想的没错,宁世竟确实是打给应遇真的,这个号码从大学到现在,他一直放在列表第一。   漫长的铃声让宁世竟咬紧牙,可恶的家伙,快接电话!   可惜电话迟迟没有人接,到后来甚至被对方按掉了。   宁世竟嘴里臭骂一声,又按了回去,机械的女声传来: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实在怒极,他猛的将手机狠狠摔进角落里,砸了个稀巴烂,然后跌坐在桌上,撑着头,手上青筋突兀。   叶群看着他暴躁狠厉的模样,心里暗叹一声:看来宁大少爷真是栽了。   与此同时,李汀云慌乱的寻遍不大的房,没有学长的身影,应遇知走了。   只有一块手表放在桌上,底下压着一张纸。   李汀云尽量让颤抖的手保持着平衡,抽出信纸来。   汀云,早上好。   你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坐飞机出发了,不需要担心我。   才看了第一句,李汀云便在心里深深厌恶自己,为什么睡晚了?为什么让学长一个人孤单的走,他应该要看着他上飞机的。   他心里揪的紧紧,继续往下看。   不要怪我没有通知你,只是不想让你看着我走,也不要难过,好好学习,考上一所好大学,我希望回来后,能跟你读同一所学校。   如果等你读完大学了,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放弃我吧。   不是我对自己没有信心,只是因为太在乎你,不想你因为一个不确定的我,折磨自己,空负深情,你值得拥有,也应该拥有更多。   尽管我也自私的希望你只属于我。   神给人类的惩罚就是细腻的神经和一颗躁动的心,我也不例外。   明知道要你放弃很难,但相信时间会让你渐渐远离这虚无缥缈的等待,到那时,请选择一个比我优秀,比我爱你的人。   当然,如果还能踏上这片土地,我会重新把你抢回来,毫不犹豫。   你知道吗?我这颗精细机械的大脑,每时每刻都在计算,都在思考。可是一见你,我就觉得很放松,你看着我的时候,那双眼睛那么漂亮又纯真,那么深情,如同包含着一个汹涌澎湃的大海,又像一个安静的天使在看着自己,爱着自己,一见到你,我的大脑就像当机了一样,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计算,只愿意看着你,大概这就是人们说的恋爱使人变笨吧。   相信这就是命中注定的,我逃不过你了。   读到这里,李汀云可以想象学长一定在笑,笑的那么无奈又那么好看。   泪水迷糊了眼让他看不清信上的字,他胡乱抹去眼泪,继续读下去。   虽然我的大脑时时刻刻在告诉我,这个手术很难成功,但是看见你熟睡的面容,我竟然觉得安心,觉得未来其实很光明,没有什么可怕的。所以偷偷拍了你的照片放在手机,让我带走吧。   这块手表就作为回礼,它赔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让它来陪你。   你曾经说过,让我只爱自己,你也答应我,在我不在的时候,好好照顾自己,爱惜自己,不要伤害自己,如果有事,可以找川浩,他会帮你的。   天渐明,我走了,不要因为没有送别而觉得遗憾,因为你已经给了我满满一个太阳的爱。   再见,汀云。   字迹方正而又潇洒,很有力道。李汀云早已泪流满面,他拿起手表,上面的秒针在不停歇的转动,无声无息,他闭上眼,轻轻吻在上面。   “……笨蛋学长……怎么这么笨!”   就算是你真的不要我,我也会追到你下辈子,下下辈子,你赖不掉的。   就在这时,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从后山传来,震得房间都微微颤抖。   李汀云怔怔的看向窗外,是飞机,飞机爆炸了!   手上的表落在地上,发出沉重的声响。   “学长……” 第三十六章   那边监听器还在传来声音。   叶火似乎在奔跑:“应川浩!别找了,你等等我!你叔叔可能没坐飞机呢……你要知道,飞机随时会爆炸的!你快回来啊!”   紧接着是一连串杂音和脚步声,叶群一听,猛的站起身,这个白痴弟弟,在做什么呢!   他打给叶火,没有人接。   轰隆!一声爆炸声通过电波传遍了办公室。   宁世竟猛然将桌上的文件茶杯扫落在地,但这些暴躁落地的声音在爆炸声下简直微不足道,他发泄似的一拳砸在桌上,覆盖在桌面上的玻璃板被砸出一条裂缝。   这边痛苦的情绪丝毫没有影响到那边死神的计划进行。   随着第一声的爆炸,紧接着又是一声,震天动地,可以想象那样的威力足够把所有的东西都夷为平地。可怕的力量足足响了七声,直到所有的动静都停止了,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不知道是监听器坏了,还是叶火没有说话,或者是出事了……   叶群先是一愣,开始着急忙慌的拨打着叶火的电话。   宁世竟双手抱着头,手肘抵在桌面上,从喉咙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嘶吼,似乎有咸涩的液体淌过脸颊。右手拳面上鲜血淋漓,一路滴落在桌上。   叶群看着他,真的愣在那了,他想,原来两个男人之间也可以这么刻骨铭心……   李汀云连鞋都没穿,茫然无措的跑出楼来,一路奔出花园,任由泥土践踏过洁白的脚踝,荆棘的花丛划破手臂。   一声声可怕的爆炸声仿佛要撕裂苍穹,震得山体都微微发抖。   庄里的管家和佣人匆匆忙忙的向后山跑去,嘴里慌乱的说着什么。   “飞机爆炸了!听说有人在里面……”   “是不是九先生?!”   “好像是的!不是说九先生今天要去美国当交换生……”   “快快快!!”   “后山那边传来消息,好像有人死了!”   李汀云眼神空洞,脚步无力,终于跌坐在草丛上,咬破了嘴唇,双手露出青筋,揪紧了头发,蜷缩在一棵石榴树下,无助的发愣。   这种感觉又来了,心里麻木的一点痛苦都没有,仿佛被人挖空了一颗心,可是四肢冰冷,犹如北极的寒风呼啦啦灌进肺腑,让他颤抖,让他哆嗦,眼睛看不见,耳朵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冰冷和黑暗。   不,不是这样,学长怎么可能死?肯定不是学长!!   他这么想,但身体却仍旧僵在那里,什么也做不了……   寒冬腊月,李汀云倒在树枝秃秃的树下,直到被一个园丁发现,才连忙呼叫应川浩。   应川浩此时正往飞机坪而去,他跑的很快,叶火追在他身后叫他。那个监听器被扔在了树林小沟里。   听见前方传来的爆炸声,应川浩怔住了脚步,叶火扶着他的肩膀,气喘吁吁:“你慢点……搞不好……你叔叔不在里面呢,那里太危险了。”   应川浩看着那冒出浓烟的地方,脸色阴沉,两道眉峰狠狠的揉成山丘,眼神凌厉的骇人。   叶火心里一震,收回了放在他肩膀的手,微垂下眼睫,无论如何,这一次是因为自己的大意,始作俑者又是自己的哥哥,如果应家有人出事了,应川浩绝对会很讨厌自己吧。   想到这里,叶火胸口仿佛闷着什么,眼睛涩的难受。还没有时间过多自责,便听见应川浩低声咒骂了一句什么,转身往花园走去。   原来耳机里传来一个不好的消息,自然是关于李汀云的。   叶火收起失落的情绪,跟在他身后。   寒风凛冽,应川浩额上却已是薄薄细汗,李汀云要是出了事,他怎么向应遇知交代。临走前,应遇知可是吩咐的清清楚楚,绝对不能让李汀云少一根头发。   应川浩和叶火到的时候,李汀云面色白的吓人,整个人像石头一样的僵硬,瞳孔无光,仿佛死了一般,园丁在一边完全不敢动他,只给他披了一件绒衣,免得他受冷。   叶火真是被吓到了,冲上去抓住他的肩膀摇晃:“李大歌神!李汀云!你没事吧?天啊,你怎么了?!”   李汀云一点活着的迹象也没有,除了那微弱的呼吸。应川浩不用想也知,对方肯定是以为应遇知在飞机上。   他抓住他的肩,正色道:“我九叔没有死,汀云,应遇知自己一个人去的机场!他现在一点事也没有,李汀云,醒醒!”   还是没有醒,李汀云浑身冰冷,整张脸像白纸一样,要命!应川浩狠狠抽了他一耳光,可是李汀云一点反应也没有,像睁着眼睛的植物人,怎么会这样?这也太奇怪了。   应川浩皱紧了眉,犹豫了一下,还是拨通了电话。   照现在的时间,应遇知还没有登上飞机,希望能接通电话吧。   很快,那边电话就接通了。   “九叔,李汀云他……”   “他怎么了?!”   “刚刚飞机爆炸了,他以为你在私家飞机上,所以情绪激动,好像休克了一样……”应川浩本想说死了一样,但不能说出口。   应遇知知道李汀云一害怕就会有这个该死的毛病,道:“你把电话给他听!”   应川浩将手机放到李汀云耳边:“李汀云,你学长要和你说话。”   “汀云,你没事吧?我是学长,我是应遇知啊……”应遇知的声音从手机那端传来,带着不常见的焦急和慌张。他反复的喊着他的名字,不断的安慰他。   “汀云,我没事,学长还好好的。汀云,你听得到吗?”   李汀云终于听见了一丝声音,是属于学长的,他的眼里恢复了一些光亮,无意识的吐出一句:“学长……”   这边的应遇知听见这一句微弱的话,却觉得心脏被人捏住了,让我怎么割舍你呢?汀云。   “李汀云,学长答应你,一定回来见你,好好的等我。”应遇知一向理智的大脑在此刻却仿佛被冲昏了,说出一句没有把握的承诺,但他的语气那么坚定,让人没有质疑的理由。 第三十七章   “真的?”李汀云眨了眨干涩的眼,泪水泛出。   “是真的。”应遇知的声音那么沉静稳重。   “答应我,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怕,我不是把手表留给你了吗?那是我亲手制装的,你戴着它,就像我陪着你一样。”   李汀云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大叫一声,把叶火吓了一跳,应川浩则舒了一口气,看来是没事了。   李汀云没事,其他事情可没有完,耳机里还在传来各种各样的呼叫,应川浩不耐烦的扯了扯领带,转身又往后山飞机坪去。   叶火看着他匆匆离去,从没有见过应川浩这么烦躁的神色,他又看了看李汀云已经远了的背影,蹲在那里不知在想什么。   李汀云拿着手机,匆匆跑回小楼。   到了房间,见地上手表还完好无损,终于舒了一口气。   可是那边应遇知却已经挂断了电话,应该是上了飞机。   他拿着手表坐在地上,将手表戴在手腕上,有些宽松,看来要好好调整一下表带。   之前虽然没有表露过对手术的担忧,但李汀云心里却是十分痛苦烦恼。   他不敢让学长为他承诺什么,只怕这种无形的压力会影响到他。   但是就在刚刚,应遇知亲口说会回来的,这又不同了,他让自己安安心心的等他,说出的话那么坚定,抚平了李汀云心里翻涌叠叠的巨浪,让他十分安心。   看着书信和手表,少年眼睛里又是亮光。   十分钟前,应家庄一座独立小楼内,应遇真被结结实实绑在木椅上,看着前面手拿皮鞭的应遇初,滴下一滴冷汗。   “好久不见,四哥越来越漂亮,呃不,是越来越英俊了……”还是尽力讨好这个大魔王吧。   应遇初一只脚踏在他椅子扶手,长筒靴包裹着有力修长的小腿,手上皮鞭勾起他的脸。   应遇真心里吐槽:监狱长啊,您这怎么看都像是在拍片啊喂。   “老实交代……不然……”应遇初皮鞭轻轻掀开他的衣领,粗糙的皮鞭在上面暧昧的摩挲。   “四哥,你让我交代什么啊?而且……”他看了一眼在自己锁骨上磨蹭的皮鞭,呵呵干笑:“我不喜欢sm的好吗。”   “四哥也爱你。”   牛头不对马嘴,应遇真也习惯了应遇初这种硬撩的脑回路。   “可是我不爱你啊,四哥!”应遇真诚实回答。   “伤心。”应遇初冷漠的说了一个形容词。   应遇真望着天花板,无奈得很:“四哥,你至于吗?!我不过摘了几片木耳。”本来他想坐直升机逃走的,谁知道刚出门就被应遇初一鞭子抓了回来五花大绑……   “好弟弟,我说过不要碰那棵树的,记性真不好呢。”应遇初看着他低低笑起来,好听的过分。   但应遇真只觉得是魔鬼在向他冷笑。   “你不知道,那棵树上的木耳真的很……”看见应遇初锐利的眼又瞬间压低声音:“四哥,不能暴殄天物啊……”   作为厨师,最不能容忍的就是看着好吃的食材白白烂掉。   就在这时,口袋里手机响起来,应遇真被绑着,根本拿不到,应遇初帮他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来,挑了挑眉:“阿竟……这是你小情人?”   应遇真睁大眼喜道:“什么?是阿竟打过来的?!给我听……”   后半句随着应遇初毫不留情的关机动作,被掐死在喉咙里。   “喂,四哥,你在做什么?!自从毕业后,阿竟就没给我打过电话,这次他打给我,肯定有急事!”应遇真皱着眉,沉思道:“他这么固执的人,你现在按掉他的电话,他肯定更恨我了,唉,本来阿竟就已经很讨厌我了,现在我该怎么跟他解释。”   应遇真瞬间陷入了苦恼中:“为什么不早不晚现在打电话给我?”   应遇初见他难得的凌厉模样,只是冷漠道:“哦。”   应遇真知道自己是拿这个四哥没有办法,道:“四哥,解开我,我要问问阿竟出了什么事……”   应遇初呵呵冷笑:“看来家里都是痴情种啊,看把你四哥我感动的。”   此时后山飞机坪传来爆炸声,一声接一声,让应遇真心里一怔。   “什么情况……”   “飞机被炸了。”   “我当然知道飞机炸了!可是为什么……”想起自己现在本来应该在飞机上,应遇真顿时冷汗直落。   “还好四哥你把我抓回来了……”   “九弟今天去美国,宁家怎么可能没有行动。”应遇初顿时想通了,勾起嘴角:“是你那个阿竟吧……真大胆。”   应遇真低头,眉宇愁绪弥漫。   难道,应家和宁家再也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应川浩很快得知应遇真被应遇初抓回去了,顿时松了一口气。   落在四叔手里虽然受皮肉苦,但总比被炸成肉泥好吧。   飞机爆炸这事惊动了老太爷,应川浩在后山处理了一半,又免不了被叫去主楼,挨几句训,好在没有应家人受伤,应遇知又成功上了飞机,老太爷也就放过他了。   这么大的动静,自然要向警局那边交代一下,现在应家只有应川浩可以出面,应遇初是监狱长,身份敏感,不适合出面管这些事,应遇真是厨师,更不擅长这些交际。   警局那边也早看惯了这些权贵社会之间的血腥事件,恭恭敬敬立了个案,明面上做个样子,其实都是留给应家自己解决,免得自找麻烦。   回到山庄,又要忙活后山的事,庄里不止损失了飞机和直升机,还死了几名雇佣保镖和一名机长,总的来说,这次应家损失很大,他有想过宁家会安排谋杀,但没想到宁世竟这么绝。   之前为了防备宁家,应川浩特意嘱咐过应家后山的守卫队,绝对不能有一点点可趁的破绽。可惜他还是失策了,宁家居然可以短短时间内在两架飞机和所有直升机上安装炸弹。   他心里已隐隐有了答案,除了那个可怕的组织,就只有执行者能做到了,那是世界杀手组织,看来宁家是非要除掉应遇知不可。   应川浩一想起这些糟心事,怒火中烧,脸上冰冷沉沉。大管家和守卫队队长免不了一阵苦头。   他不眠不休,直忙了一天一夜,才能坐下来闭眼休息一会儿。 第三十八章   应川浩拿出手机,不出所料,手机已经被未接电话和未读信息轰炸了,这期间他特意调了震动模式,粗略看了一通,除了在外应家人的询问,还有叶群的,更多的是宁世竟的。   他很累,不想理。还没来得及放下,手机又开始震动起来了。   果不其然,是宁世竟。   应川浩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哼,然后接听了。   “应川浩!告诉我,应遇真呢!”   这着急慌乱的语调让应川浩有些意外,这还是宁家那个不可一世的太子爷吗?   宁世竟也是一天一夜没睡,他在摔烂手机后,又马上让助理换了一部新手机,把卡换进去,开始不断拨打应遇真的手机,可惜那边一直都是关机的状态,宁世竟快疯了,找人打探应家那边的事情,却一点消息没有,转而又拨打应川浩的电话,却总是无人接听,现在好不容易接通,宁世竟已经保持不了平常高冷嚣张的气势了。   应川浩的沉默让宁世竟更加急躁起来:“你特么倒是说话啊!”是要把他逼疯吗?   应川浩冷冷一声轻笑:“这跟你有关系吗?你不是跟我六叔老死不相往来了?他是死是活,你好像没资格过问吧。”   宁世竟咬着牙:“应川浩,不要再挑战我的耐心!我只问你,应遇真是死是活!”   应川浩故意吊着他:“难道执行者那边没有和你说吗?这不是宁大少爷的计划吗?”   “回答我!混账!”宁世竟从没有这么气急败坏。   “他死了……”应川浩直接挂断了电话。   本来看在宁世竟这么在乎应遇真的份上,还想着要不要告诉他实情,但现在看来,还是让这个家伙着急一会儿,想当初,六叔和宁世竟绝交后,在房里一个人哭了多久,宁世竟倒逍遥,一个月换一个情人,让应遇真失魂落魄。   叶火想得没错,应川浩可是很护短的,他怎么能不记着这笔账。   而且,这次应家的损失还没有向他讨回来呢,哪容得他宁世竟安心快活?   应川浩刚挂掉电话,一个小管家来通知,李汀云和叶火都已经离开了应家庄。   他揉了揉眉心:“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   “那位李少爷说,您在忙,让我们不用打扰您,他们自己坐了原来的车回去,您放心,我有派两个人在后面跟着,看见他们平安回家才回来。”   应川浩应了一声,片刻后想起什么,才道:“那叶二少有说什么吗?”   管家仔细想了想,回答:“没有,不过叶少爷看起来似乎心情很不好。”   应川浩眉头拧得更紧:“他怎么了?”   管家摇头道:“这个不知,您不放心的话,我让人去查查?”小管家从小在应家长大,也看得出川浩少爷对这位叶家少爷很不一般。   “不用了。”   应川浩心想叶火可能在生叶群的气,也没有多问,嘱咐了一些话,准备回房休息了。   手机掉在地上,宁世竟微张着嘴,拳头抵在唇上,眼中已蓄满了一眶晶莹泪水……拳头上凝固的血被眼泪的温度融化。   “你好,我叫应遇真,很高兴和你成为室友。”   “阿竟,我前两天去拜访了厨神,他说我很有天赋……”   “阿竟,你至少留一点菜给我……好,我错了,你多吃点,我再去做就是了。”   “阿竟,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我担心你知道真相后,不再跟我……跟我做朋友了。”   “阿竟,你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呢?身份和血脉都不是我们能选择的啊!”   “阿竟,你难道真的不明白我的心意吗?”   “阿竟,我不想和你成为陌路人……”   “阿竟,我们之间一定要这样吗?你跟我……一定要这样对立吗?”   耳朵边都是他在叫自己的名字,愁闷的,慌乱的,开心的,痛苦的,温柔的,他一声声的喊着,最后只有一句:“阿竟,如果可以和你在一起,我宁愿不当应家子孙……”   记忆中他最后对自己笑,苦涩而真诚。   应遇真……你为什么非要这样阴魂不散!非要让我心痛到死,你才甘心吗?可恶……我错了,我认错了,以后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多吃菜,我就多吃菜,你让我不抽烟,我就不抽烟,你让我不熬夜,我就不熬夜,你让我接你电话,我就接你电话……   你要我怎么样,你才肯回来。   泪水如同止不住的泉眼,痛苦让他心脏快停止了跳动。宁世竟嘲笑那些对他念念不忘的旧情人,可是现在,一个应遇真就让他彻底失去理智,让他连一个明天都没有勇气去面对。   五分钟前,应川浩到了自己房门,终究没打开,转而去了东边树林,那里有座小楼,是专属于应遇初的。   应遇初来也匆匆去也匆匆,还没来得及好好招呼应遇真,中途接了个电话,拿了几份文件,就赶回锢龙山。   应川浩到竹楼的时候,应遇真正坐在椅子上发呆。   “六叔?”应川浩疑惑的看着他。   “川浩……我不是做梦吧,你四叔居然没把我打残……”他身上一点伤没有,觉得自己在做梦。   应川浩解开他身上的绳子,道:“四叔有那么狠心吗?”   “当然有!”应遇真很认真回答:“你不了解你四叔吗?”   应川浩拿起桌上应遇真的手机,开了机,叮叮叮一连串提示。   应遇真还在发呆自言自语:“真不知道你四叔为什么这么宝贝那棵树……应家和宁家这次是不是又结仇了?”   “这是常事,昨天家里又死了一位机长和几个守卫。”   “什么……那阿竟没受伤吧!?”说完又不好意思的干笑:“我是说,家里没人受伤吧。”   “宁世竟现在还没事。”应川浩懒得拆穿他六叔那拙劣的演技,将电话递给他,顺便提醒道:“不过您再不打个电话给他,他就要发疯了。”   “什么?”应遇真疑惑不解。论起聪明才智,情商智谋,他在应家就只能垫底,怎么会搞得懂这其中关节。 第三十九章   李汀云回到那个小小的公寓单间,珍而重之的将手表放在一个锦盒内,准备带去给手表店改一下表带。   来到手表店,师傅一掂手表,疑惑道:“这表很重啊,能拆开看看吗?”   李汀云拒绝了,学长说过,这是他自己制造的手表,当然会跟别的不一样,如果师傅拆坏了或是装错哪个零件,岂不是要让自己懊恼死?他可不会冒这个险。   表带被拿下两节,刚好可以被李汀云带在手腕上,但他的骨头有些细,根本撑不起这样的手表,李汀云抚摸着表面的镜片,想起应遇知带着手表的模样,真是好看,自己还是太弱气了一点啊。   学长,不知道你在做什么?是做手术了吗?还是在等待手术?还是在想我呢?   他看着手表出神,有人走到他身边:“汀云,好巧啊。”   李汀云回过神,见到了一个他不想见的人。   连若谷长发披肩,美丽的笑容惹人注目,她身边还有几个女同学,见到了李汀云,都有些激动,现在的李汀云可是学校的大红人,论坛里都是他元旦晚会的表演视频。   连若谷倒没什么,只是一如既往礼貌的笑:“你一个人出来逛街?”   李汀云装作腼腆的笑笑:“是啊,真巧。”   “对了,你和叶火期末怎么没来考试?班主任很生气。”   “有事。”他挠了挠后脑勺。   “什么事这么重要啊?”她眼尖,看见李汀云手上的表,愣了:“这不是……应学长的……”   连若谷喜欢了应遇知这么多年,连他爱吃什么,不爱吃什么,喜欢什么颜色,都知道的一清二楚,怎么可能认不出这块手表。   李汀云“哦”一声,微微一笑:“这是应学长送给我的,我这几天没来考试,就是和他待在一起,学长说他要去美国当交换生了,所以把这个留给我,做纪念。”   连若谷脸色都变了,一张嘴嗫嗫着:“这几天……你跟他待在一起?”   李汀云点头,一脸真诚:“嗯,虽然学长还是常常在睡觉,不过他家里真的很漂亮,你去过他家吗?”眼睛眨了眨,似乎真的是随口一问。   连若谷暗地里咬了咬下唇,两条细眉一蹙:“……学长请你去他家了?”   “是啊,他家有一个花园,我们一起去散步,哦,房间里很暖和,什么都有,就是学长总喜欢……”说到这里,他一顿,低下头浅笑,仿佛想起什么,脸上红起来。   连若谷看见他低头,白皙的脖颈上有让人脸红的暧昧痕迹,一向优雅自信的女孩颤抖着伸手去碰他的脖子,不可置信的眼神。   其他几个女学生有些瞪大了眼,有些则天真的不知道什么意思。   李汀云脖子仿佛怕冷,缩了回去,面上不太好意思,笑道:“我先走了,有空再聊。”开玩笑,学长给他的印记,连若谷这个女人凭什么碰。   “等等……”连若谷拉住他,脸色不好:“你……你跟应学长是什么关系?”   李汀云想起那天应遇知的话,微笑着堵回去:“我都叫他学长了,还能是什么关系?”   连若谷气的双眼直瞪,看着他手上的表,不甘心道:“为什么?他要给你这个?”   李汀云无辜的笑道:“学长说,这块手表是他自己一个个零件制装起来的,全世界只有一块,陪了他这么多年,现在留给我,只是当作纪念,怎么了?”仿佛没看见连若谷铁青的脸,他自顾自说道:“我其实很苦恼呢,这块手表带在学长手上这么好看,可是带在我手上,感觉还是很小家子气,唉,等学长从美国回来,我还是让他帮我重新作一块好了。你说是吗?”他转头看着连若谷,疑惑道:“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啊?”   连若谷当然不舒服,她何止不舒服,强烈的嫉妒和不甘几乎让她丧失理智,手上捏紧,指甲狠狠的掐进了李汀云手臂,还好冬天的衣服很厚,否则李汀云非被她掐出血来不可。   李汀云心道:这个疯女人。面上吃痛皱眉:“放开。”甩开她的手,冷道:“我先走了。”   热闹的街道上,连若谷还维持着那个姿势,只是眼中的阴狠出卖了她。   “若谷,你没事吧?”女同学担心的看着她:“那个李汀云肯定是瞎说的,应遇知怎么可能跟这个家伙那么好呢?”   连若谷美丽的脸被嫉妒扭曲,她看着李汀云的背影,眼中恨意,捏紧了拳。   寒假才刚刚开始,李汀云接到李森耳的电话,说是让他回家里团聚,毕竟春节也快到了,还说他身上的味道既然已经没有了,汀风也不会再嫌弃他了。   李汀云淡淡应一声,自从学长离开后,他这几天都是浑浑噩噩的,连写曲都提不起劲。   叶火自从分别后,就回了叶家,偶尔在QQ上找他聊几句。   现在李汀云一个人,也不知该做什么,不如回家。   李汀云父母的住处也在本市,并不远,他收拾好一些衣物,将学长给他的围巾折叠好放在最柔软的位置,李森耳开了车来接他回去。   母亲看起来很高兴,嘘寒问暖。而李汀风不过刚上初中的小孩,皱着眉不情不愿的叫了一声哥,被李森耳训斥了两句。   李汀云对于弟弟的态度并不在意,三十岁的人了还能跟一个小毛孩计较吗?   窗外声声爆竹烟花,拉开了春节的夜晚。   吃完年夜饭,李汀云洗了澡,穿上新衣,围上学长送的围巾,暖暖的,鼻尖仿佛还有应遇知的味道,让他的脸上有了一丝笑意。   “学长,春节快乐。”李汀云望着夜空,美丽的烟花在眼中绽放,仿佛应遇知对他的回应。   春节过了两天,叶火来找自己了。   “大歌神,有没有想我啊!”叶火依旧是笑,但不是以前那种阳光般让人暖心的笑,似乎有些不同了,他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毛衣,很帅气。   “没有。”李汀云诚实道。   “也对,你想你的学长都想不过来,怎么轮得到我。”叶火撇撇嘴。 第四十章   两个人坐在一家冷饮店里,叶火低头,手中铁勺在色彩靓丽的炒冰里一阵刮拉,脸上的表情倒像是在吃蟑螂一样。   其实李汀云看得出来,叶火有心事,而且是很烦的心事。   “叶火,有没有人说你藏不住事?”叶火就是那种所有喜怒哀乐都表现在脸上的。   “唉,我那天回家跟我哥吵了一架,他根本就不关心我,居然利用我做出那样的事……”叶火情绪低落,应家飞机爆炸的事,还让他心有余悸,偏偏自己有那么大的责任。   李汀云明白他的想法,皱眉道:“这是大家族之间的战争,你不过是个小棋子……干嘛要自找烦恼?”叶火的性格虽然大大咧咧,但在某些方面真的是很细腻的,李汀云明白他的心情。   “虽然应川浩的叔叔没受伤,可是听说应家还是死了手下,我真的很苦恼。难道这些人不是人命吗?”叶火放下勺子,垂下的眼睫里隐藏着解不开的情绪。   李汀云不习惯这样的叶火,试着安慰:“叶火,你不应该这么想,没有你,应家和宁家还是要有争斗,还是一样要有人受伤的。既然他们在应家工作,也该有这种觉悟。”上一世经历了那么多事,他比叶火看得开,也比叶火无情一些,应该说,他的心里只有应遇知和家人,其他在李汀云眼里真的不重要。   叶火揪了揪头发,叹了一口气:“我是想要这么想,可是做不到啊,我现在做梦还能听见那些爆炸声……”   李汀云也不知该怎么安慰他了,他自己现在都闷闷不乐,怎么安慰人?   这几天常常梦见上一世的事,偶尔还会梦见学长在手术台上的情景,他看见那些医生护士围着学长,手里拿着各种各样的剪刀和镊子,然后听见机器滴滴滴的警报声,混着医生慌乱的声音,什么脑颅出血,心跳停止这类可怕的话,让他半夜惊醒,满头大汗。   叶火见他那样,也知道他在担心应遇知,这些天跟叶群吵,他大概也知道应遇知的情况了。   “应遇知那边没有传来消息吗?”   “没有。应川浩说,为了学长的安危,美国那边是完全不透露消息的,具体情况只有应家家主知道。”李汀云闭上眼,揉着额角:“我甚至不知道学长是不是已经做了手术了,不知道手术顺不顺利……”   听到应川浩三个字,叶火眉头又拧了一层。   现在没有了应遇知这个纽带,他和应川浩似乎也没有了关系。自从出了应家后,他就没有见到应川浩了。   不知道他是不是会生自己的气,应该会吧。叶火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还是要安慰一下李汀云:“别担心啦,应家势力这么大,一个手术应该没问题的……”   李汀云想起什么,道:“对了,应川浩还问起过你呢。”   “问我?”叶火一怔:“问我什么?”   李汀云看见他顿时紧张的神色,了然笑道:“就是问我,有没有和你联系,我说有。”   “然后呢?”   “他问我,你最近怎么样了。我说,这种事当然要问叶火自己。”   “还有呢?”   “没有了。”   “就这样?”叶火心里还是有点儿开心的,至少应川浩会关心自己。   “他说在外面的公司,一年半载回不来了,让我有事打电话给他,他会处理的。”   叶火“哦”了一声,低头不语。   李汀云见他这样,心里明镜似的,补了一句:“要不,我把他电话号码给你?”   叶火面色尴尬:“给我干嘛?我要他电话号码做什么……”就算打了电话,也不知道该和他说什么,而且,他们又不是那么熟的人……   李汀云也没什么心思管他们,而且他不能肯定叶火真的会喜欢应川浩,便不说话了。   叶火手里吸管插着柠檬片,心烦意乱。   他呆了一会儿就走了,临走时有气无力的说了一句:“我哥还让我离应家人远一些,我不想这样。”   李汀云看着他无精打采的模样,有些无奈。   叶火回到家,别墅空荡荡的,仆佣都回去过年了,只有老管家和一对老夫妻,叶群是个大忙人,昨天晚上就飞国外了,父母也在外应酬。   叶火摊在沙发上,望着天花板,他知道应川浩的公司在兰市,那是一个很热闹很繁华的城市,离这里很远,光是车程都要一天,上次应川浩回本市不过是为了应遇知的事,现在应遇知去美国做手术了,对方自然也就回自己公司了。   叶火揉了揉自己头顶,那个霸道总裁一看就是大忙人,可能他以后真的没机会见到应川浩了吧。   他正发呆,这时老管家上来告诉他,有他一件礼物。   叶火慢腾腾应了一句:“知道了。”   一到新年,很多长辈或者表哥表姐都会给他送一件小礼物,往常的兴高采烈,现在却是兴致寥寥。   老管家将盒子放下,疑惑道:“二少爷,你是不舒服吗?”   叶火淡淡瞥了一眼礼物盒,忽然眼睛一亮,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猛的坐起身来,三两下拆开包装,然后一声巨大的“哇噢!”成功传遍整栋楼。   “二少爷啊,您这是怎么了?”   叶火微张着嘴,双手从盒中轻轻捧出一颗篮球,一双眼直愣愣的,然后再次发出一声尖叫。   老管家被他这么一惊一乍,差点心脏病发作。   “二少爷,您怎么了?不就是一颗球吗?”   “天啊,文叔,这可是……这可是乔丹亲笔签名的篮球啊!!!买不到的啊!!!你看你看,上面还写了Happy new year!!”说完,他激动的抱住文叔,手里还抱着球,老管家被搁在中间,一把老骨头都快捏散了。   “二少爷,您您……再不冷静点,我就要去医院了……”   叶火放开他,看着篮球傻笑:“嘿嘿,对不起嘛。”   老管家无奈道:“我看您这几天都不怎么快活,现在一颗篮球就把您高兴成这样,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叶火把签名一面转到他面前,夸张道:“这可是乔丹啊!写的是新年快乐啊,向我说新年快乐啊!哎呀,您不会懂我们这些球迷的心啦!”   管家点头:“是是是,我不懂,既然这么珍贵,那也得看看是哪位送您的?至少打个电话道谢一下。”   叶火抓过盒子,里面还有一张贺卡,只有一句话。   “新年快乐,小叶子。”   署名是应川浩,三个字很是硬气潇洒。   叶火看了一遍又一遍,嘴里嘟喃道:“跟你很熟吗?叫什么小叶子……跟古代公公一样。”   他抱着篮球,看着贺卡,话是这么说,嘴角却始终弯弯的勾着笑。   不过这个家伙怎么知道自己会喜欢这个?印象中和他说了一次,自己喜欢乔丹吧。   他捧着篮球,情不自禁在上面吻了一下……   老管家微佝着背,摇头下楼去了,看来自家二少爷是要恋爱了。 第四十一章 厨师和太子爷的故事(上)   宁世竟那一双玻璃珠似的眼微微眯起,懒散得像蜷缩的猫,有时候冷冷看着你,又是冬天里乍起的寒风,刺骨。   他骨子里高傲冷漠,但也乐意融于喧闹的烦躁世界,和那些富家子弟玩成一块,游戏人间的模样。   自然,他很不喜应遇真这样的人,呆板,无趣,情商不高,智商平平,非说个优点,也就是那一手精工细作的好菜。   如果不是大学明文规定,头一年强制要求新生住宿,他是怎么也不会和这个毫无情趣的家伙同住于方寸之地。   “你好!我叫应遇真,很高兴和你成为室友!”   连打招呼的第一句话,都像是教科书里走流程的背景图。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句毫无特色的话一直被宁世竟记到了很多很多年后。   可能是那个笑容真诚的让人难忘。   对着他冷笑一声。   应遇真也好脾气的没有给脸色,弯腰从行李箱里拿出了几把刀,宁世竟脸色顿时一僵……   大学是高等大学,多是些富贵子弟,宿舍当然也是高配宿舍,各种设备齐全,还带了一个小型的厨房,等到应遇真将自己的东西一一对应好位置,宁世竟才确信,这家伙带几把菜刀只是单纯的切菜而不是切人。   宿舍都是两人宿舍,宁世竟聪明,稍微用点心,成绩就能稳稳列在前头,平日里常常是跟着一群好友出去酒吧夜店,回到宿舍闷头就睡,偶尔在阳台抽几根烟,也不爱搭理这个室友。   应遇真脾气很好,丝毫没有同校里其他学生带在骨子里的傲气和娇纵,除了做菜,几乎没有其他不良嗜好——在宁世竟眼里,做菜就是个不良嗜好。   同住一个多月,两人对话不超过十句,总的来说,相处的倒也合适——对于宁世竟这个太子爷来说,算是十分融洽了。   有天晚上太子爷约了几个朋友一起出去,喝多了酒,回来的时候一闻厨房里的菜香,顿时吐的昏天暗地。   也不是应遇真做的菜难闻,相反是闻着太香了,反而引起他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可能是物极必反吧,第二天醒过来后宁世竟是这么想的。   说起来,同宿一个多月,应遇真几乎顿顿饭都是亲力亲为,但宁世竟没有尝过他做的菜,因为不屑。   应遇真见他吐的厉害,拍拍他的背脊,给他煮了一点醒酒的汤,让他喝了,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   醒来的时候,应遇真已经去上课了,他起身洗了个冷水澡,头晕沉沉的,躺回了床上,捱到了下午三点,肚子饿的难受,起身到厨房里,看见小圆桌上只有一盘冷了的清炒苦瓜和砂锅里的稀粥,皱了皱眉,还是将就着舀了一碗稀粥,心想着等会儿给他钱就是了。   他不喜欢苦瓜,尤其是冷了的,那种苦味会显得更涩更呛,但挨不住单调的稀粥,还是夹了一小块放进碗里,混着软糯的米粒囫囵咽下去。   还不错,是带着清香的苦,反而让人喉咙变得舒服。   应遇真回到宿舍,看见坐在床边的宁世竟,那双平日里懒懒的带着锐意的眼,今日却有不太自然的回避。   他走进厨房,见到桌上空空的碟碗,笑了笑。   宁世竟本来想给他钱的,但见对方收拾了碗筷,又研究做菜去了,也就掐了这个念头,毕竟用钱来买室友一顿饭,不合适,而且他知道这样做,应遇真会很不悦。   他就是这样笃定。   应遇真做完了晚饭,出来问道:“阿竟,我做了两人份,你吃吗?”   他一直都这么叫他,宁世竟一开始会皱着眉冷漠不回应,到后来由他叫,直接无视。   他皱了皱眉,不回答。   应遇真又道:“不吃的话,只能倒掉,会很浪费的。”   宁世竟过了一会儿,才勉强道:“知道了。”   他不得不承认,应遇真做菜确实很有一套,因为接下来他整整一个月没出去外面吃过一顿。   直到那天,他不得不回宁家参加一个重要的宴会。   一个星期后回学校,应遇真不在宿舍。   宁世竟没在意,等到第二天早上他被饿醒的时候,应遇真还没回来,才发现对方搁在墙角的行李箱不见了,宁世竟臭骂了一句,打个电话给那群朋友,出去吃大餐了。   直到两个星期后,应遇真才回来。   “阿竟,我前两天去拜访了厨神,他说我很有天赋……”   话说了一半,见到宁世竟阴沉的脸,疑惑道:“你怎么了?”   宁世竟自顾自看着电脑,好看的剑眉微微拧着。   “你吃晚饭了吗?”   还是不理他。   应遇真也习惯了对方喜怒无常的个性,将东西物归原位。   他刚从德国坐飞机回来,仆仆风尘,先去洗了个澡,擦着头发出来,偶尔一两滴水珠落在宽松的T恤衫上。   宁世竟看见他后背微微凸起的肩胛骨,和被白色毛巾衬得更白的手。   “我还没吃饭呢,你没吃的话,我多做一份。”他打开冰箱,只有鸡蛋,其他的菜都蔫了,自顾自说:“看来只能煎蛋了。”   “你电话号码多少。”问句,却没有询问的口气。   应遇真回头看着宁世竟,报上一串号码。笑道:“本来走的时候想跟你说一声,不过你不在。”   宁世竟输了号码,没回答,想起来自己回宁家的时候也是无声无息的走,没跟应遇真打过招呼。   应遇真不厌其烦又问了一句:“你吃晚饭了吗?”   宁世竟不客气道:“我要吃苦瓜炒蛋,水煮鱼片,竹笋肉丝。”   “……”看着宁世竟一脸理所应当的模样,应遇真妥协道: “好吧,顺便验收一下这几天的学习成果。”换了衣服,出去买食材。   宁世竟站起身,伸了伸懒腰,发了条信息出去。   “今晚不去了。”   看来应遇真这两个星期的学习成果不错,宁世竟一口气吃了两碗饭,把桌上三个菜吃了个干净。   应遇真问道:“怎么样?”   “还不赖。”宁世竟用纸巾擦干净嘴巴。   能让挑食的太子爷说上这么一句不赖,应遇真已经满足了,毕竟他自认还有很多上升空间。   后来两个人的相处模式更简单了。   应遇真认认真真上课,下了课一心钻研厨艺,五味的佳肴,无味的生活。宁世竟还是经常深夜留恋会所酒吧,一日三餐倒是一顿不落的在宿舍解决。 第四十二章 厨师和太子爷的故事(中)   那天,宁世竟吃完饭,看着书桌前应遇真安静看着菜谱的侧脸,搞不懂那本菜谱有什么好看的,又不能长出花来。   拉起他,说要带他去酒吧。   应遇真愣了一下,没拒绝。   他也觉得是该调剂一下单调的生活了。   骚气的跑车在夜风下如同迅捷的猎豹,让人注目。   应遇真看见宁世竟被风吹的张狂的头发,微微眯起的眼,薄薄的唇,当初略微消瘦的脸颊,已经有了几分肉,娇生惯养的少爷有很好看的细嫩皮肤,让人有伸手捏一捏的冲动。   来到寻常聚会的地点,众人调侃宁少爷副驾驶上的是哪个新欢,被他冷骂两句,但大家都知道,宁世竟心情很好。   当天夜晚,宁世竟喝的烂醉如泥,应遇真背着他上楼的时候,醉酒的人嘴里嘟喃着什么,酒气喷洒在他脖颈,带着滚烫热意。   放在床上的时候,宁大少安静的躺着,剑眉舒缓,没有平常高高在上的冷漠嚣张,应遇真忍不住伸手去捏了捏他微红的脸颊,然后成功让对方起身呕了他一身秽物。   应遇真轻啧一声。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宁世竟还有些懵。   应遇真站在厨房门口,道:“我要去上课了,你记得喝点粥,胃才会舒服。”   宁世竟“哦”了一声,这才发现自己睡着的是应遇真的床位,怪不得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应遇真看他一脸没睡醒的模样,微微一笑。   宁世竟起身看着自己身上的睡衣,僵硬道:“你帮我换了衣服?”   “是啊,你昨晚吐了自己一身,还弄脏了床。”应遇真略微惊讶道:“你每次醉酒回来,都是我帮你换的,你不会现在才发现吧?”   宁世竟淡定应一声,进厕所刷牙,抬头的时候,看见镜中自己微红的脸和白色的牙膏泡沫,相得益彰。   第一学年很快结束,暑假开始了。   应遇真像个修行者,去各国拜访有名的厨师,见识各种各样的料理,修行属于他自己的厨道。   宁世竟依旧继续他的花花公子生活,还交了一个漂亮的女朋友,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富家千金。   第二学年,学院里许多学生都选择了在外住宿,出乎所有人意料,宁世竟没有选择校外,而是继续留校住宿。   “诶,宁大少爷不是说第一年结束就搬出来吗?”一个平时玩在一起的同学调侃道:“怎么?跟你的好舍友住出感情了?”   宁世竟冷着脸没理他,那人耸耸肩走了。   应遇真回到宿舍,见到宁世竟,显然很高兴:“阿竟,好久不见,你最近好吗?”   又是如同教科书般的问候,却让宁世竟勾起微微的几不可见的一抹笑:“还不赖。”   应遇真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挂绳,递到他面前。   宁世竟微微皱眉:“什么东西?”   那绳子上面结着许多漂亮的结扣,有点像中国结,但更简单一些,中间是一块古拙的石头,只是磨去了尖锐的角,没有经过任何雕刻,说实话,还有些丑陋。   “这是我在泰国一座庙里求来的,可以保平安,送给你。”应遇真脸上都是期待:“很灵验的。”   宁世竟呵呵一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么朴实的礼物。”说实话,那块石头真的挺丑的,挂在哪里都不好看。   “你不喜欢吗?”应遇真强调:“这可是我用了一天,跪遍了整座庙的大小佛像才得到的。”他的膝盖到现在还酸着。   应遇真说完要收回去,宁世竟一把抓住他的手:“谁说不要。”声音有些不稳。   应遇真早就知道,宁世竟典型的外冷内热,摊开他的手,把挂绳垂在他手心里,嘱咐一句:“一定要好好保管,知道吗?”   “知道了,啰嗦。”宁世竟捏紧了手心里的石头,感觉那粗糙的但被磨平棱角的石头,心里有莫名的情绪涌动。   自小被人巴结,供在头顶上的宁家少爷,与人交友自然不屑于付出多少真诚真意,相对的,因为站得地方太高,难免令人心怀他想,或望而却步,也就得不到多少真心实意。   可是当应遇真说他为了这块石头跪了一天的佛像时,宁世竟心跳猛的加速,仿佛得到了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他将挂绳挂在手机上,有一天回到宿舍,摸出手机,发现手机挂绳被换成了一个名贵的白玉雕。   那天晚上他和女友分手,拿回了那块石头,和一个巴掌印。   将白玉雕丢进了垃圾桶。   应遇真捡起来道:“好好的东西为什么要丢掉?”   宁世竟将石头挂回手机,头也不抬:“你喜欢白玉?”   应遇真抬起他的下巴:“谁打的?”   宁世竟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到对方伸手覆上了他的脸,才道:“一个疯女人。”   应遇真皱眉道:“她为什么打你?”   宁世竟看见对方黑眸里藏着心疼,懒懒的靠在靠枕上:“不甘心被我甩呗……”   应遇真拿出药膏给他:“不喜欢她为什么要跟她交往?”对于宁世竟这样的花花公子,应遇真也没打算改变他,只是随口一说。   “她追我的,我看她漂亮,大家就玩玩嘛……”宁世竟侧过身,满不在乎:“不用擦了,也没多严重。”   应遇真拉起他:“不擦药会痛的。”   宁世竟身子软软的被他拉起身来:“真啰嗦……”   应遇真把药抹在他脸上:“吸收了药,很快就会好了。”垂眸看见他淡色的睫毛,微微撅着的嘴,心里悠悠荡漾,不知开什么情愫的花。   睫毛一颤,宁世竟双眼微抬,两人四目相对。   一瞬间的对视仿佛无限拉长,两个人都愣了一愣。   宁世竟不耐烦道:“好了没?”   应遇真应了一声,宁世竟又躺了回去,侧身对着墙,心想明明被打的是左脸,为什么右脸也那么烫。   应遇真看着对方在床上慵懒的模样,神色复杂。   接下来的一年里,宁世竟都没有交过女朋友。   大三那年,宁世竟请了一星期的假,回来的时候喝了许多酒,本来他的酒品还算可以,但那次不知怎么了,开始发酒疯。   他抱着应遇真,紧紧贴在他身上,嘴里说了许多莫名其妙的疯话,应遇真扶着他站稳,感觉酒气滚烫的灌进耳朵,让他心里跳的飞快。 第四十三章 厨师和太子爷的故事(下)   “好像很好吃……”宁世竟忽然痴笑了一句,然后对着他的耳朵狠狠的咬了下去,是非常用力的那种,仿佛猛兽在撕扯猎物,应遇真吃痛的惊呼一声,顿时感觉到鲜血直流到脖子,连忙捏住他的耳朵:“阿竟,你快松口!痛死了!”   宁世竟仿佛听懂了,愣愣的松口,看见应遇真流着血的耳朵,迷迷糊糊的抱着他:“啊……对不起……我以为是……是猪耳朵……”   应遇真都快气笑了,真的是痛死了,猪耳朵也不是这么咬的啊。   宁世竟见到他从耳朵顺着脖颈不断流下的血,吓了一跳,怕他生气,死死抱着他开始撒娇:“我给你吹吹……呼呼……不痛不痛……你别生气……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好不好……”说完他鼻子一红,就呜呜呜的哭起来。   应遇真还是第一次见他哭,虽然是发酒疯。   他的耳朵还在流血,估计这位少爷再咬下去,真的就剩半个耳朵了,偏偏宁世竟还抱着他哼哼唧唧的撒娇,酒气冲天。   应遇真无奈得很,要发火也不知道跟谁发。忍痛咬牙抽出一只手来止住血。   宁世竟听不到声音,噘着嘴迷迷糊糊的:“你为什么……不说话……你快理我……我错了,不要生我气……”说完把脸埋在他胸口,狠狠哼出鼻涕,把他衣服当作纸巾,混着泪水胡乱一顿乱蹭,说句玩笑话,应遇真当时内心是想死的。   宁世竟抬起一张干净的无辜的脸:“我给你吹吹……”一口酒气吹到他捂着耳朵的手,见他没说话,就开始闭着眼睛乱打一通:“你干嘛……我都道歉了……你还不理我!”好在都是虚拳,也没什么力气。   “阿竟,我没事……你放开我,行吗?”应遇真倒被他突如其来的一哭二闹弄得头大,以前怎么没发现宁世竟还能这么闹腾。   宁世竟哦一声,却抱的更紧,大声道:“不放。”   应遇真还在试着跟他讲道理:“你抱着我,我拿不到药,还有,血都流到你身上了,你去睡觉行吗?”   “不行!”宁世竟闭着眼,噘着嘴,拉着他就要往床上倒:“我们一起……跟阿真一起睡。”   果然是不能跟醉酒的人讲道理。   “不行,血会沾到床上的。”应遇真一只手挣开他,另一只手捂着耳朵,那血顺着指缝流出来,越来越疼了,也不知道宁大少爷的牙齿是什么做的。   宁世竟见他挣开自己,又抓住他:“我不管……你不理我了……你为什么不理我?”   泥菩萨都有火了,应遇真厉声道:“阿竟!你清醒点!”   宁世竟被他这句严厉的语气吓得肩膀一颤,睁开眼看见应遇真陌生的神色,然后就开始哭,泪水像开了闸的水龙头,止也止不住,一边哭还一边抽噎,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送葬呢。   “你为什么凶我……你走!你走!我最讨厌阿真……”   应遇真已经完全被打败,这又是从哪部电视剧学来的台词?   但是宁世竟的眼泪就是很有效,应遇真心肠本来就软,这时候几乎可以说是一滩融化的春水一样,被他的泪搅得天翻地覆。   “阿竟,我没有凶你啊,我只是……”   宁世竟像个小孩子一样推搡着他:“你走开……我不和你玩了……你讨厌我……我……”他泪眼汪汪,哭的鼻子眼睛通红,手上却没使劲。   “我错了,阿竟,我错了,行吗?啊?我没有讨厌你啊……”应遇真赶紧跟伺候祖宗似的告饶。   “真的吗?”   “当然了,我怎么会讨厌阿竟呢?”他像哄小孩一样的抱着他,宁世竟也像个小孩一样,痴痴笑起来,断断续续道:“那……那阿真快……睡觉……”然后自己往床上一倒,睡过去了。   应遇真生无可恋的找药水。   第二天醒来,宁世竟打死也不承认自己昨晚上的恶行,只是吃早饭的时候,总是偷偷抬眼看他,看见他耳朵上都是红色药水,心里揪着什么似的,美味佳肴都变得寡淡无味。   应遇真心里早就不生气了,只不过有心要捉弄他,一个早上都没有开口说话,仿佛没有看见宁世竟一直黏在他身上的目光。   宁世竟一张嘴开了又阖,始终说不出一个字来。   到后来居然主动洗碗,要知道同住这几年,宁世竟十指不沾阳春水,刷碗洗锅一直都是应遇真的事。   应遇真看着他打碎了一个碟一个碗后,自己接过抹布,打发他出去了。   宁世竟碰了碰他耳朵,声音低低:“对不起。”   应遇真惊讶的看着他,如果是醉酒的宁世竟向他道歉,他还不觉得什么,但现在是清醒的倨傲的宁大公子,就不得不让他惊讶了。   “你还生我气吗?”   “不生气。”   “真的?”   “真的……”从昨晚就不生气了。   “哼,谅你也不敢。”宁世竟马上恢复本性。   应遇真无奈的笑。   日子本该这么过下去,他们本会是最好的朋友,有一天,他们会在一起……他会好好爱他,应遇真是这么想的,可惜,他忘了,他和宁世竟之间隔着一条巨大的名为豪门权势的鸿堑。   当宁世竟终于知道应遇真是应家人时,他彻底和应遇真决裂。   “怎么?把我当猴子耍吗……”   宁世竟微斜着头,言语冰冷。   “呵呵,应家少爷,我早该想到的,真蠢。”   只怪应遇真太普通太友善了,跟应家那些让人过目不忘的风华人物完全就是两个世界的人,才让宁世竟忽略了这个问题,或者说他潜意识里不想这么去揣测应遇真的身份。   “阿竟,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应遇真开始慌乱。   后来是他徒劳的解释,和宁世竟始终冰冷的神色,比之初见还要冷漠不屑。   应遇真眉头紧皱,抓住他的肩膀:“为什么不信我呢?”   当宁世竟用冷漠嘲讽的眼眸看着他时,应遇真觉得自己回到了小时候被罚而囚处冰库里的感觉,心里冷的发颤。   “应遇真,我记住你了。”宁世竟冷笑的说出这句话,转身走的潇洒,之后整整一个月没回到宿舍。   再回来的时候,是一个深夜,他带着满身酒气,和一个漂亮的女人。   应遇真既惊又喜的看着他:“阿竟……”   宁世竟呵呵冷笑着,搂着女人的细腰。   “世竟,这就是你的宿舍啊,也太烂了点,你怎么能在这里住三年……”女人靠在他怀里,声线俏皮。   应遇真皱起了眉。   宁世竟已有七分醉了,把女人抛在床上:“你废话太多。”   然后他欺身吻她的脸颊,女人娇嗔一句,环上他的背:“还有外人在呢……”瞥了一眼应遇真。   “管他做什么……”宁世竟头埋在女人颈间,含糊道。   应遇真全身顿时僵在那里,仿佛雷电从头顶贯穿到脚底,把他整个人撕了下来,以前不知道什么是心碎,现在知道了。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宿舍的,只记得烈日之下,透过肺腑的空气是冰冷的。   宁世竟在听到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怔住了,他的酒因着这机械的声音,醒了。   女人喘着粗气,贴上来,被他推开,他冲到厕所,冷水扑上面颊,手还有些颤抖。   不该是这样的,他想报复应遇真,想借对方的痛苦来让自己得到一丝快意。可是为什么他现在的心,毫无快意,甚至会痛!痛到无法呼吸。   应遇真没有回宿舍,他丢下所有的东西,回了应家,看见正在主楼的应川浩。   “晚上好,六叔。”他正看着一叠厚厚的签约书,对于应遇真的突然出现没有感到惊讶,只是淡淡打了个招呼。   应川浩其实跟他岁数差不多,却是很优秀,也很尊重他们这些所谓的叔叔。   应遇真低着头坐在他旁边,没有回答,久久才开口,声音沙哑:“川浩,宁家的人是不是都很无情?”   “不算无情,只是心肠硬。”应川浩成年后就开始帮着应家打理一些生意,对宁家人比较熟悉。   “是啊,心肠硬……”   “我爱上一个人。”   “他很喜欢我做的菜。”   “他以为我骗他,我没有骗他,我只是……不想成为他的敌人。”   “只要一想到他陌生的眼,我的心会很痛……”   应川浩终于抬头:“那对方爱你吗?”   应遇真闭上眼,嘴唇发白:“他……不爱我,他喜欢女人……”   是宁世竟,应川浩明白了。   他从没有看见过应遇真这样失落痛苦的神情,合上手里的文书: “无论怎样,应家永远是六叔最坚强最可靠的家。”   应遇真苦笑一声,是啊,他有那么多优秀的长辈和兄弟,还有这个关心他的侄子,是他们撑起了应家这个庞大宏伟的权势城堡,而自己是在城堡中被保护的人,正因为有了这些强大羽翼的笼罩,他才能毫无后顾之忧的追求自己的厨道。   而宁世竟,注定是要与这座城堡为敌的人,或许自己还是太天真了吧,他怎么能痴心妄想到,既在城堡中,又迎接城堡的敌人呢?   可是他真的太喜欢宁世竟了,那是他此生唯一的心动啊。   想到宁世竟决绝冰冷的眼神,想到从此和他成为陌路,一滴泪滴在了金丝蓝雀绒毯上,无声。   紧接着是两颗,三颗,泪水如同断线珍珠……   “六叔,我给你肩膀。” 第四十四章   过了元宵,第二学期也就开始了。   李汀云再见叶火的时候,对方似乎已经从失落自责的情绪中恢复过来了,还是那个阳光自信深受欢迎的叶火。   两个人因为没来参加期末考,拖了班里整个成绩线,被班主任一齐罚洗厕所一个星期。   叶火拿着扫帚,哀叹连连,感叹自己命运多舛……   李汀云又想起自己被徐泽锁在厕所那次的经历,想起学长笑自己胆小,笑自己爱哭鼻子,却让自己抱着他哭,将他干净的校服糊满了泪涕,那时学长无奈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叶火无语的看着他又陷入相思模式,用那只刚冲完厕所的手拍了他一下:“快洗啦,洗完回家。”   李汀云嫌弃的“咦~”了一声。   某一天放学后走到应遇知的那栋小楼,小楼外草坪依旧柔软,但楼里一片黑暗,主人已经很久未归了。   那一天夜晚,李汀云躺在草坪上看着天上星河,终于决定出道唱歌,他喜欢唱歌,更希望学长回来的时候,能看到最耀眼最美好的自己,学长会高兴的吧。   依旧是猪哥当自己经纪人,第一首歌在网上发布,当温柔细腻的嗓音唱出动听的情话,当真挚美丽的情感用歌声传递于耳朵,当纯真沉重的思念在喉咙里震动,李汀云三个字不可质疑的征服了所有听者。   这位年轻的歌手一时间名声大噪,他纯熟的歌唱技巧让人怀疑他的真实年龄。   猪哥张着嘴哈哈笑,给了他最好最高的签约待遇,就差把他当成祖宗一样的供奉起来。   又过了半年,他出了第一张专辑《听云》,直破销量榜第二,火了整个音乐圈,李汀云甚至在学校有了自己的后援会,连若谷常常阴着脸看他,转而看他手上的表,眼中都是嫉妒。   各种通告和邀请开始如雪花向他飘来。   他很快从公寓里搬出来,猪哥说,作为未来的大歌王,当然需要更好的保护和待遇。他确信,李汀云不出三年,就会成为新一任巨星歌王。   李汀云理所应当的没有谦虚,他有了更好的住所和生活。   虽然对父母有些芥蒂,但毕竟是生养他的人,不能忘记恩情。   一家人都搬来与他在一起居住,好笑的是李汀风这个弟弟居然非常崇拜他这个哥哥,以前嫌弃不屑的态度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为自己的哥哥是歌星而引以为豪,经常和同学炫耀。   李汀云的态度则不冷不热。   这时候他已经高三了,学习更加紧张,当然以他现在的名气,上大学是不愁的,可是要考上一个一流大学,就有点吃力了,他可没有忘记学长给他的嘱咐,好好学习,努力和应遇知一个学校,虽然应遇知现在还是一点音信都没有。   叶火家有钱,不用担心大学的事,但自从上了高三,却像突然转了性似的,天天在教室里苦读。   “嗷~~不行啊,我已经一个月没打篮球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快要死了……”叶火胡乱抓着脑袋上的头发,趴在桌上,生无可恋的模样,忽然站起来双手合十,这里拜拜,那里拜拜,口里喃喃,不知在说什么。   李汀云放下书,疑惑道:“你干嘛呢?学傻了吗?”   “我在拜学校里的各位学霸学神,麻烦把应学长的智商分一丢丢给我……”   李汀云一听到应遇知的名,便忍不住叹一口气,学长,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叶火等了一会儿,突然抓着他道:“我记得应遇知以前就是读的这个班,快!趁现在咱们吸一点学长留下来的智慧精华,说不定考哈佛都不愁了,哈哈!”   李汀云都懒得理他,应川浩你怎么不来收了这个逗比。   叶火往空气中深吸了两口气,突然想起什么,往李汀云身上凑,嘿嘿道:“我怎么忘了,李大歌神,你以前天天跟应遇知在一起,才是集学长智慧精华于一身的人啊,怪不得我说你最近成绩那么好,不行,我得趁现在多和你蹭蹭,来一点智慧污垢……”   “你以为我是济公啊?”   “您是救苦救难观音菩萨。”   李汀云拍开他在自己身上乱蹭的手,冷漠道:“死开行吗? ”   叶火委屈着一张俊脸,抹了抹眼角不存在的泪:“大歌神嫌弃我了,我好伤心,借一点智商给我嘛!”   眼看着叶火又要往他身上靠,李汀云使出杀手锏:“那应川浩也很聪明,还跟学长是叔侄关系呢,你怎么不跟他蹭蹭?”   叶火一听,挠了挠脑袋:“拜托,他那么凶,我怎么敢?”他已经快一年没见到应川浩了,记忆中最后一次映像是对方扯着领带皱着眉转身离去的画面,虽然知道不是对自己,但还是让叶火潜意识里觉得应川浩是个很冷酷的人。   李汀云就知道,叶火一听到应川浩这三个字,指定会蔫。   叶火忽然拍了拍桌子,很是不满:“再说了,我跟他很熟吗?”   李汀云翻了一页,问道:“你上次说,想考兰市那边的大学?”   “是啊,怎么了?”   李汀云意味深长:“应川浩的公司也在兰市,你不会是……”   叶火神色自若道:“不会是什么?我只不过是听说那边大学帅哥很多而已!跟他应川浩有什么关系啊喂!”   李汀云点点头:“嗯。”   叶火心虚的干咳了两声,继续看书。   李汀云心里好笑,装作不经意的自言自语:“前阵子专辑上销量榜,他还打了个电话来祝贺呢。”   叶火抓紧书本,脖子一倾,耳朵伸长了听。   “我就随口问了一句,他最近~在~忙~什~么……他说……”李汀云故意慢腾腾的,悠哉悠哉的,话说一半又不说。   叶火暗自着急,在竖起的书本后瞥了他一眼,李汀云居然在喝水,忍不住道:“你怎么说两句话就口渴啊!”   “我喉咙要是不喝水,你们会听我的歌吗?”李汀云脸带微笑,像看白痴一样的看着他。   叶火讨好道:“大歌神,您多喝点,慢慢喝,不够的话我这还有。” 第四十五章   李汀云点点头:“这还像话。”放下水杯,看书。   叶火等了一会儿,对方还是在专心看书,这可把他急坏了。   “大歌神,你快说啊。”   “你要我说什么?”李汀云故作疑惑。   “说你刚刚说了一半的话啦!”叶火知道他故意的,没好气道。   李汀云也不逗他了,道:“应川浩说,他在忙公司新址的事,应该是要开分公司吧。”   叶火失望:“开分公司而已,很正常嘛。”   李汀云好笑道:“为了你的幸福着想,我就多嘴了一句,问他……”   叶火打断他,着急上火:“喂,伙计,什么什么我的幸福啊?”   李汀云道:“难道不是?”   叶火道:“当然不是了……”   “所以你是不想听了?”   “我听……你问他什么了?”叶火决定投降,好奇道。关于应川浩的任何消息,他都想知道。   “我问他新公司准备在哪里开,他没有回答,反而问我,叶火准备报哪所大学……你懂了吗?”   叶火摇头:“我没懂。”   李汀云挥手:“一边想去。”   叶火拉住他:“那他没告诉你,他新公司要开在哪吗?还有,他问我报哪所大学干什么?”   李汀云被这个低情商的家伙打败了,无奈道:“我给你他的电话,你自己问。”   “不不,我跟那家伙说什么啊?而且被我哥知道,他会打死我的!”他讨好道:“好云云,你告诉我啦!”   李汀云也不想跟他浪费时间了,只好挑明了说:“你去哪里上学,他就在哪开公司,所以他才问你要上哪所大学,还不懂吗?”   叶火张了张嘴,愣了一下道:“真的吗?”   “是啊,就算你上火星去留学,他也会把公司开到上面去的。”   “啊?”   李汀云好笑:“应川浩怎么会喜欢你这个低情商的家伙……”   叶火被这句话惊得愣住了,一张俊俏的脸瞬间如同煮熟的虾一般,红的发烫,口里嗫嚅道:“他怎么会喜欢我?”   李汀云懒得理他。   叶火把头埋进书里,嘴角偷偷的笑。   转眼间,已至高考,上一世没有参加过高考,在李汀云心里一直是个小小遗憾,这一世也算弥补了。   高考过后,重回舞台,日子繁忙,生活耀眼,在夜深人静时,思念也就开始反扑,排山倒海涌来。   李汀云拉开窗帘,透过落地窗看见夜空中明亮皎洁的月亮。   一年多了,学长,你,过得好吗?   拜托,你千万要好好的,我不再奢求与你白头,只祈求你手术顺利,哪怕你不回来,不要我,我虽然会心痛到疯掉,但只要知道你过得好,只要知道你在世界另一端,也在呼吸空气,也在仰望星空,我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李汀云神色哀愁,他总是安慰自己,学长会没事,手术会顺利,可是随着时间推移,每过去一分一秒都在加重他的担忧,像一只大手在推着他一步步走向悬崖,他的神经如同不堪重负,随时会崩断的绳子。   李汀云忽然打了自己一个耳光,自言自语:“学长,你答应过我,一定会好好的回来,就一定会回来,我怎么能不信你……我一定会等到你。”   忽然传来一声响亮的鸣笛,李汀云透过玻璃向楼下看去,是一辆超跑,还有一个人,一个英俊而魅力无限的男人——影帝温天想。十五岁接戏,二十七岁以绝对实力拿得影帝,三十岁成为天王级别的人物。   几个月前自己为他的新电影唱过一首插曲,握了个手,多聊了两句。后来也只在礼会或者典礼上见过几面。   楼下的温天想正惊讶的看着他,可能是刚刚自己打耳光被他看见了,李汀云不明白,娱乐圈那么多俊男美女,这个家伙怎么就看上自己了?   最近甚至天天蹲守在自家门口,以至于各大娱乐头条都已经被他们占据了大半。   他虽然觉得自己长得不赖,但还没到能让温天想倾心的地步。   不管他,拉上窗帘,李汀云回到床上睡觉,他睡觉时总要留一盏灯,摘下手腕的表,虔诚一吻:“晚安,学长。”   高考分数出来时,李汀云正在查分数,叶火风风火火的跑到自己房间,鞋都没脱,就扑了上来:“大歌神!我……我我我……”平日里口齿伶俐,今天却结巴了。   李汀云手掌封住他的嘴,数了三秒钟才放开他,叶火哈哈笑道:“哈哈,汀云,我考上兰市大学了!!真的,我太厉害了!我怎么能这么厉害呢!”   兰市大学分数录取线很高,也难怪叶火兴奋。   叶火兴奋劲过了,才想起来问他:“你呢?你考上了吗?”   李汀云报考的是光市的大学,离本市和应家庄所在的市都比较近,分数线不低,他想,如果学长回来了,应该会在那边读大学吧。   “考上了。”总算不负他一年的刻苦。   叶火忽然陷入了烦恼,抱着他:“我好舍不得你,还是想和你一个学校。”   “别逗,应川浩会打死我的。”李汀云拍开他的手,调侃道。   “关他什么事啊喂……”叶火已经有些恼那个家伙了。   李汀云也搞不懂,如果应川浩真的喜欢叶火,怎么能一年半都没有动静呢?   “那你还想去兰市大学吗?”李汀云皱眉。   叶火深吸一口气,决定下来,道:“不,我要跟你一起,去行北大学。”   行北大学就是李汀云报考的学校,也在叶火报考之列。   “喂,你不会真爱上我了吧?”李汀云开玩笑道。   叶火脸色一变,黯然道:“是又怎么样……我知道我没机会的,你那么爱应遇知。”他看着李汀云的眼神那么受伤,那么真挚。   李汀云就陪他演戏,垂下眼睫,声音低沉:“对不起,你会找到更好的……”   叶火抱住他,眼中不甘:“你为什么不能接受我呢?我真的很爱你啊……汀云……”   李汀云犹豫了一下:“不是我不能接受你,只是……我们两个都是受啊……”   叶火顿时演不下去,跳起来拍了他一下:“可恶,谁说我是受了!?”   “全世界都知道你是受……”   得到叶火一个白眼,李汀云鼠标一点,进入学校论坛:“你想好了,到了行北大学,你就见不到应川浩了。”   “我想好了。”他想,如果应川浩真的喜欢自己,怎么会一年多都没有动静呢?   上次李汀云说应川浩分公司的事情,他还记得的。这一次如果自己到了行北大学,对方还没有任何行动,他就死了这条心吧。   李汀云明白他的想法,点头:“也好。”说实话,他还真舍不得叶火,这一年多都是叶火陪在自己身边,一时要分开,他当然不习惯。   叶火补充道:“我哥知道我要考兰市后,发了火,说什么也不会让我去的。他特别不喜欢我和应川浩走得近,不过我觉得他是多心,那个霸道总裁都多久没出现了。”   叶火滚上他的床,喟叹一句,开始絮絮叨叨:“好舒服……在家里一点自由都没有。”   “诶,温天想是不是真的在追你啊?最近新闻都是你们的八卦,嘿嘿!”   “也许吧。”   “应遇知去美国都那么久了,难道你真的准备一直等下去吗?”   “久吗?才一年多,怎么算久?”上一世为了知道学长的生死,十年他都熬下来了。   “就算是等到死,我也要等。”   叶火看见他眼里都是坚定和从容,心里一怔。 第四十六章   刚开学,李汀云要在行北大学读书的消息把整个学校论坛都轰炸了,和大歌星做同学怎么能不让人兴奋。   所谓冤家路窄,头天就遇见了徐泽,不过如今的徐泽已经没有了当初嚣张的模样,他在路那头走来,看见李汀云时,先是一愣,而后脸色难看,李汀云冷笑一声,脚步从容,依旧朝他而去。   两人身形相错时,徐泽避开了李汀云的眼神,有些狼狈的匆匆而去。   猪哥在旁边疑惑道:“你跟刚刚那小子认识?”   “以前同班的。”李汀云轻描淡写。   “大佬啊,这次咱们可不能再一心学习了,你都好几月没出新歌了!再这样下去,你的粉丝都要抛弃你了!那都是我的钞票啊……”猪哥苦口婆心,本来李汀云现在的人气,根本不用在意一张大学文凭了,可是这小祖宗不知哪根筋搭错了,非得要上大学,还是这种鱼龙混杂的公立大学,可把他这个经纪人心都操碎了……   李汀云看着天上白云,想起那次在母校,和学长走在林荫道上,那时的学长说,因为无法掌控,所以有些事才显得珍贵,而相爱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   学长……我考上大学了,是很好的大学呢,虽然对你来说,是小儿科,但是我好想再和你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走在这样的道路上,你再抱着我,叫我“傻小子”,好喜欢听你这样叫我,我会开心的不能控制自己,会紧紧抱住你,不放手……   李汀云眯着眼看着流云飞谢的黄昏,轻轻缓出一口气。   学长,我好想你。   猪哥在一旁摇头,叹一声:“又在思春……”   这位天才歌手什么都好,就是总是走神,好像世界上什么事情都和他没关系,只有他脑海里的某个人。   叶火站在门口,有些错愕的看着宿舍里的连正浚:“怎么是你?”   正坐在床头收拾床铺的连正浚猛的站起身,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叶火……”   叶火面色不好,转身拉着行李箱噔噔噔跑了。   大学生活,正式开始。   叶火烦躁的窝在李汀云宿舍里。   “所以,你跟你暗恋的男生分在同一个宿舍了?”李汀云消化了一下叶火从进门就开始吐槽的一连串话,总结了这么一句。   “错!我早就不喜欢他了!我只是很烦,怎么就这么倒霉跟他分在一间宿舍?我再也不想跟齐兰欣和连正浚扯上关系了!”叶火近乎抓狂的揪着头发:“你说哪有这么巧的事,全世界那么多大学,跟他同校也就算了,还同系,同舍!这简直是狗血剧嘛!”   “既然你都不喜欢他了,何必这么纠结?无视他就好了。”李汀云表示无能为力。   “这事也太特么尴尬了吧……”说起来容易,心哪有这么大。   “这该死的学校,申请调换宿舍,还要等一个星期后通知,大歌神,我和你挤一挤好不?”因为李汀云的特殊身份,学校特意批准他单独一间宿舍。   “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叶火信誓旦旦的保证。   李汀云耸肩,无所谓。   军训后,叶火理所应当的进入了篮球队,他像个小太阳,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度,走到哪都是极为受欢迎的,也迅速成为了学校论坛第二红人。   第三是连若谷,她也进了行北大学,目的很简单,跟李汀云同所大学,就有机会再看见应遇知,而徐泽疏通关系进入行北大学,又只是为了跟着连若谷。   不得不说,爱无分对错贵贱,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一场永不落幕的执念。   至于第一的位置当然是李汀云,就像猪哥所说,他确实也没有办法兼顾到歌唱和学习两方面,一个星期都不见得能回去上节课,就算回去了,也只是被人围追堵截的要签名合影,哪有什么心思好好学习。   叶火再一次看见应川浩时,是一个很明媚的下午,他们系正和外语系进行一场篮球比赛,观众席上一片呐喊助威,叶火控球突破一道防卫线,潇洒的跃起,投篮,余光看见观众席上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手上一僵,意识一晃,篮球已被人抄走了,他还愣在那里,没反应过来……   队友跑过来拍了他一下:“发什么愣!”   叶火懊恼的又加入战局,好在他们本来已经领先对手十几分,一次失误,并没有对结果产生什么影响。   甚至于在后半场,狠狠将对手碾压,尤其是叶火,表现的极为出色,似乎是为了弥补自己原先的失误,三分线外稳当投出一个个漂亮的弧度,引起场下一阵阵呐喊尖叫。   “天啊,怎么这么帅!啊啊啊!”   “打篮球厉害就算了,还长得那么好看!要死了!!!”   “听说他家里很有钱噢,简直是白马王子嘛!!”   “不止咧!他还跟李汀云是好朋友啊!!两个人常常一起吃饭的!!”   “哇!那他跟李汀云是不是搞基啊?”   “你疯了?!瞎说什么!一起吃饭就是搞基吗?我大云云怎么会跟叶火在一起?哼!”一个李汀云的铁杆粉丝怒道。   “对嘛,李汀云又不是gay!你们这些腐女真是脑残,呵呵!”   “啊哈!是不是gay,你怎么知道?”   “就是……我们就是开玩笑的……干嘛那么认真。”   比赛结束,应川浩看见叶火被几个队友聚拢在中间欢呼,脸上都是兴奋,少年之气,风采动人。   叶火余光瞥见应川浩起身走出场外,开心的脸倒有些失落。   “叶火!等会儿一起去吃饭啊!教练说要请客!”   “哇塞,真的假的!!”   “对啊,今天叶火是主角,上一年咱们队一直输给外语系那班家伙,今儿个可是扬眉吐气了!!!”更衣室里,活力四射的队友们在隔间洗澡,混着水声向他喊话。   叶火擦着泡沫,满脑子都是应川浩,胡乱应了几声。   洗了澡,换上干净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队长一手圈住他脖颈:“叶火,想什么呢?教练订好位置了,咱快走吧。”   “我不想去,你们自己去吧。”叶火懒懒的。 第四十七章   告别了队友,走在回宿舍的路灯下,叶火低头踢着路边的石子,愤愤不平:“讨厌的家伙!”   一定是来找李汀云的,连我比赛完也不来打个招呼,疯了!我干嘛要想他啊!他来不来找我都很正常好吧!只不过送了我一颗篮球,为什么要对他念念不忘。   叶火心内纠结,短短的头发都快被他手指蹂躏的不像样了。   “在想什么?”有人按住他折磨头皮的双手。   叶火一转头,看见那张脸,登时跳开来。   果然是应川浩,永远衣冠齐楚的应川浩,永远带着卓尔不群的英气的应川浩。   两年没见,叶火发现对方……又帅了!!   嗯……镇定额…… 奇_书_网 _w_w_w_._q i_s_u_w_a_n_g_._c_o_m   看见叶火激动的反应,应川浩微愣:“怎么了?”   “没……你怎么来了?”叶火按住蹦蹦直跳的心脏,以前面对着他,都没有这么强烈的反应,为什么在两年后再次见面,心却跳的那么快,可能是他已明白自己喜欢对方吧。   应川浩走近他,目不转睛,笑道:“我来看看你,最近好吗?”   “要你管。”叶火赌气似的说出后又后悔,感觉这样太奇怪了,就像是任性的撒娇。   “你不是来找大歌神的吗?”试图转移对方注意力。   应川浩走得更近一些,说的认真:“不是,我是专门来看你的。”   叶火闻到他身上淡淡的书香味,那是常年在文件堆里浸泡出来的味道,很好闻。   便眨了眨眼,哦一声。   “吃饭了吗?”   “还没。”叶火暗暗庆幸自己刚刚没有和队友出去。   “那想吃什么?”   “霸道总裁要请客吗?”叶火笑起来:“好饿,我要吃大餐!”   不愧是叶火,在刚刚的别扭之后,已经恢复本性,因为他知道应川浩一点没变,两年的时间没有造成疏离。   车上,叶火又开始抱怨起来:“你真是太不讲义气了,现在才来看我……们!”   一时口快,连忙改正。   应川浩的侧颜映着车窗外飞泻而去的夜景,带上几分暖意:“我这不是来了吗?”   “那应遇知呢?他回来了吗?”   “我不清楚。”应川浩一笔带过,也是实话。   叶火不再问了,突然觉得又有些尴尬。   天啊,他这样没头没脑没心没肺的人,居然也会有怕尴尬的一天!!叶火内心抓狂了。   应川浩倒是很从容,专心的开车,叶火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内心的尴尬一点一点的消失,转而变成喜悦和紧张。   想起以前的种种接触,他觉得应川浩是自己见过的最值得人去爱的。   叶火正呆呆的看着他,应川浩突然说了一句:“好看吗?”   “啊?”   应川浩双眼依旧注视前方,语气中却带着笑意:“是不是突然觉得我很帅?”   “我呸……”叶火白眼都翻上天了。   “别否认,你的眼神出卖了你。”   叶火无语,心想自己真错了,这家伙还是跟两年前一样那么自恋。   “你都没看我,怎么知道我什么眼神?”叶火忍不住嫌弃道。   红灯时,应川浩终于侧头看他,轻笑:“原来真的一直在看我啊,连我看没看你都知道。”   叶火一时竟然无法反驳,气的抓住头发,生无可恋的摊在副驾驶上。   应川浩眼里笑意加深,绿灯亮了,继续开车。   叶火看着窗外流过的霓虹灯,似乎想起什么,被灯光映衬的双眼竟有些暗淡。   等到了目的地,应川浩已经解开安全带,叶火却没有动作,他低头道:“那一次应家飞机爆炸的事,你会生我气吗?”声音藏着些沉重的情绪。   车内只有沉默,听不到应川浩的回答,叶火有些沮丧的抬头,撞进对方眼眸,那两点漆黑在夜色中仿佛有星火,带着淡淡的笑意:“傻子。”   叶火一时间倒不知道作何应对,只是愣愣的看着他,直到应川浩弯腰帮他解开安全带,两张脸凑的很近。   叶火闻到那覆盖上来的纸香味,混着剃须膏的薄荷清凉,那是专属于成熟男人的味道,心脏又开始疯狂跃动。   “下车吧。”应川浩打开驾驶座车门。   叶火哦哦哦三声,忙不迭下了车。   心内小人吼了一声,妈妈呀,怎么有这么帅的男人!!!   应川浩果然是来这边开分公司的,而且长期都会在这里。   听到这个消息的叶火差点就被口里的菜呛到了,难道李汀云说的都是真的,应川浩真的是为了自己,才把公司新址选在这里?   应川浩看着他:“知道我为什么把公司选在光市吗?”   叶火镇定的与他对视:“我怎么知道……”其实那双亮晶晶的眼睛在说,快说是因为我啊!   应川浩并没有说出叶火心里期待的那句:因为你。   他眼含笑意,久久的看着他,让叶火心里都打起鼓来,低头吃菜。   “跟我在一起,好吗?”   这下叶火真的是被呛到了,咳得脸红,应川浩递一杯水给他,叶火喝完了水,顺了口气,脸却还是红的过分。   “吓到你了?”始作俑者却笑了。   “你在开玩笑吗?”叶火桌下的手揪紧了裤子。   “不,我是认真的。”应川浩显得从容淡定,一双眼却意外温柔:“我喜欢你,从两年前开始。”   叶火微张着嘴,捏了一下大腿肉,然后痛的心里惊呼一声。   “你不答应我?”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   “那你不喜欢我?”   “不喜欢……”叶火嘴硬,心想,两年前就喜欢我,为什么现在才说?害我纠结了两年!   但他的耳朵还是红的发烫。   其实已下定决心,只要应川浩再问一句,自己就答应他。   应川浩却永远不按他的套路来,看着他脸红的模样,微微一笑:“好吧,不急。”   什么不急?喂,急死人了好吗?!   叶火心里抓狂,丢了一个白眼给他:“一点诚意也没有……”   他心里不满,化悲愤为食欲,以风卷残云之势将一桌子的菜扫了个干净。   “还是这么能吃啊……”应川浩笑他,心里却异常满足。   叶火吞了口中食物,哼一声:“你不满意啊?”   “满意,不能再满意了。”   “……” 第四十八章   情人节那天,李汀云在学校,正要走到宿舍楼时,还没拐角,听见叶火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   “应川浩,我跳下来,你可得接住我啊。”   李汀云停住了脚步,叶火应该是站在几阶台阶上。   应川浩站在台阶下,道:“好,你跳吧,瘸了我养你。”   叶火身子一跃:“哈,砸死你算了!”   应川浩双手接着他,退后两步站稳了,笑道:“玩够了没?”   叶火埋首闻着他身上的味道,哈哈笑起来:“没够!”   “那不行,我只陪喜欢我的人玩。”   李汀云抬头看着月亮,转身走出宿舍楼,不打扰他们。   今天是情人节,大家都去约会了。   校园内到处是成双成对的情侣,校园外就更热闹了,似乎只有他形单影只,想找个地方坐下,餐厅和奶茶店生意爆满,他带着口罩,低调的走在街头,一时间竟无处可去。   他坐在的士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学长,那边的月亮,是不是也这么好看?你也在想着我吗?   “小伙子,去哪儿!?是不是去约会啊?”司机爽朗的问。   “去存善中学。”那是他以前的中学,想起了那个饺子馆老板,很久没去了,两年前和应遇知去过一次,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那里吃一碗饺子,也许饺子馆老板和自己一样,在思念着心爱的人。   “这路可不近,坐稳了!”司机加快了速度。   李汀云道:“不急,我不赶时间。”   “嘿嘿,您不赶时间,我赶啊。”司机笑出大白牙:“老婆在家等我回去呢!今天可是情人节啊!”   “……”   一个小时后到了饺子馆,发现对面川菜馆门开着,有几个客人,李汀云心想,应该是老板结完婚带着老板娘回来重新开业了,不过这样做,饺子馆老板岂不是很伤心。   然而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想错了,走到饺子馆门口,还没打开玻璃门,就看见两个人在柜台后面吻得火热……   不错,是饺子馆老板和川菜馆老板。店里没有人,开着一盏暗灯,似乎已经打算关门了。   朗朗乾坤之下,居然……也太明目张胆了吧………   李汀云放下正要推门的手,笑了笑,重新沦落街头。   原来,他们在一起了,虽然突如其来被虐了一把,但李汀云却有些欣慰。   世界似乎只剩他一个单身狗了,顿时流下宽条泪……   刚回到学校,电话响起来,是温天想。   “汀云,在做什么?”   “有事吗?”对方是影帝,总得给几分面子。   “今天是情人节,我想和你见见面,可以吗?”   “不了,我有事。”   “我特意向猪哥打听过了,你今天没有档期。”温天想声线低醇。   “我有私事……”李汀云毫不留情挂断电话。   刚走到宿舍大楼,一句叹息从背后传来:“为什么骗我呢?”   李汀云回头,是温天想。   “温先生,我没有骗你,只是有事,也不需要向你多做解释。”   温天想走上前:“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为什么不给我个机会?”   李汀云道:“我们一直是朋友啊,温先生,今天我心情不好,就不请你上去了。”   温天想苦笑:“温先生温先生,有这样称呼朋友的吗?”   李汀云觉得莫名其妙,皱眉:“温先生,我有爱的人了。”   温天想一愣:“真的?是谁?”   “这个你不需要知道。”   李汀云不再理他,转身进入大楼。   旁边不少大学生偷偷拿手机拍照,李汀云一张脸冷漠,估计明天的头版头条又是自己了。   他实在好烦,没有应遇知,心里是空荡荡的。   一个星期后的演唱会在一个大城市,虽然出道一年多了,但这还是李汀云这一世第一次开个唱。   虽然现在的李汀云影响力还不大,但猪哥还是像个老妈子一样操碎了心,就怕出个什么差错,一直在旁边千叮咛万嘱咐,说等会儿不要紧张,多和歌迷互动,不能太热情,不能太高冷,把握好全场节奏之类的,李汀云上一世都听腻了,给了他一个自信的眼神,登时让猪哥夸张的直捂心脏,大呼受不了。   灯光聚在他身上,听见排山倒海的欢呼和尖叫,他们高声呼喊自己的名字,荧光棒充斥着整片视线,李汀云一时间恍如回到了上一世。   中间的特邀嘉宾让李汀云有些不悦,是温天想。事先公司并没有告诉他。不过想想也知道,主办方是为了制造噱头和舆论,毕竟最近温天想和自己的关系一直被外界津津乐道。   果然,台下气氛达到了高潮,不时有阵阵尖叫。毕竟,影帝的粉丝那么多,影响力可不小。   合唱的是一首前几年比较火的经典情歌。   温天想在唱歌方面虽然比不上他的演技,但也为几部主演影视剧唱过歌曲,再加上他的声音十分动听,和李汀云对唱,居然十分和谐不落下风。   李汀云只是一直面朝观众,不和温天想有眼神交流。   温天想唱的深情,规规矩矩走过了流程,下台。   演唱会足足开了两个多小时,李汀云唱的很认真很卖力,最后一首歌,他特意留给了应遇知。   是当年在元旦晚会上自弹自唱的那首,李汀云取名为《遇光》。   修长的手指按下音键,音调并不复杂,却又显得神圣庄重。 虽然声音已经有些沙哑,带着别种风姿的虔诚,沉重而深刻,每每轻微的震颤都充满柔情。   李汀云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泪也随之落在黑白键上。   想起叶火曾经调侃过自己的话。   “大歌神,你现在就像那个情深深雨蒙蒙里面的女主角你知道吗,就是男主角去打战的时候,女主角在舞台上那里唱啊唱,泪眼汪汪的模样……”   话没说完,叶火被自己瞪了一眼,乖乖收声了。   此时想起来,自己可不就是那个在舞台上唱啊唱的女主角吗?   李汀云摇摇脑袋无奈的笑:叶火脱线,自己也跟着脱线吗?   舞台落幕,演唱会很成功,后台化妆室,李汀云闭着眼睛,等着卸完妆,他眼圈还有些红。   不断有电话打进来祝贺,猪哥一一接起,都仔细道谢。   李汀云换上平日里的衣服,走进厕所,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拥进一个熟悉的怀抱。   “汀云……”   李汀云怔愣着抬头,在看到那张笑着的脸时,瞳孔瞬间放大,几乎同时,眼泪就溢满了眼眶。 第四十九章   他被应遇知紧紧抱在怀里,只能颤抖着手去抚对方的背脊:“学长……”   应遇知温柔的应了一声:“傻瓜,哭什么?”   “……学长,你没事了是吗……”   “我没事,手术很成功,你放心。”应遇知顺着他后脑的发丝,在他耳边轻声说。   “真的吗?我……”李汀云开心的语无伦次,一双眼睛紧紧打量着他。   应遇知心里越发难受,对他来说,这两年只是做个手术睡了一觉,而李汀云却是为自己担惊受怕了整整两年,不知受了多少折磨。   他捏了捏李汀云的腰,真是瘦了好多……   李汀云忽然紧张道:“学长,那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医生有没有说……有什么后遗症吗?啊……以后你都可以像正常人一样,是吗?不不,我是说……手术对你会不会有不好的影响。”   他摸着应遇知的额头,语无伦次的说着,就怕自己的学长有什么不舒服不如意的地方。   话说了一半,应遇知已经低头封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舌尖描摹着美好的唇瓣,轻轻咬那略微苍白的下唇,李汀云张开嘴邀请他,两条舌头在空气中交缠叠绕,李汀云吻技一点也没长进,有点笨的只知道去勾他的舌头,应遇知微侧头,加深了吻,舌头游进他口腔里,去舔舐那洁白的牙齿,舌尖轻轻挠着敏感的上颌,撩起那无处安放的粉舌,抵死缠绵。   李汀云忍不住喘了一声,不行了,应遇知稍微放开他,只容他一呼一吸,又贴上来,有些霸道的夺走所有氧气,李汀云只能仰着头承受,唇瓣有些轻微的红肿,暧昧的津液声在空寂的厕所里显得十分清晰,混杂着自己不完整的喘息和轻微的低吟。   应遇知几乎将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李汀云被困在他双臂中,只能环绕着对方,整个人抑制不住的颤动,胸膛剧烈起伏,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应遇知在他耳边轻轻笑道:“不是说唱歌的肺活量都很好吗?”   李汀云听见他低沉调笑的声音,脸颊发烫,埋进他颈间微微喘着:“学长,我……明明很努力了好吗?”   “嗯。”应遇知下巴蹭了蹭他脑袋上的头发:“下次要继续努力……”   胸膛跃动的心脏仿佛带出好听的曲调,震荡在四周的大理石上。   落在洗手台上的手机响起来,李汀云此刻五官被快感弥漫着,他根本听不到那悦耳的铃声,过不一会儿,有人在外面拍打着门:“汀云啊!你好了没?车子在外面等着呢!趁现在歌迷还在大门,咱们快走,等一下歌迷要追过来了……”   李汀云想要开口,但一张口,听到的都是让人面红耳赤的喘息。   “汀云?你在不在里面!?”猪哥还在喊。   另一个声音道:“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怎么这么久都没出来?”   “应该不会吧!”   李汀云越听越急,勉强开口:“……我……没事……啊!”被应遇知一顶,忍不住轻呼一声,趴在他肩上不停喘息,缴械投降。   外面的人奇怪的对视。   门外猪哥忧心忡忡,正要报警,电话响起来了。   “喂,汀云,你在哪呢?是在厕所咩?可急死我了!”   “猪哥,我没事,我朋友来接我……我已经走了。”李汀云在应遇知双眼注视下,脸红心跳说着谎。   “朋友?是叶少爷不?”猪哥知道李汀云也就叶火这一个好朋友。   李汀云含糊应一声。   猪哥哦哦两声:“那你注意休息哈,演唱会过了,这两天也没什么安排,多喝水知道不……”他嘱咐了一通,没还没说完,就被人挂断。   手机落在地上,李汀云抬手抱着他,感觉眼眶微湿。   “对不起……让你等我这么久。”应遇知伸手轻轻抚摸他的脸,眼中都是爱怜,李汀云鼻子一酸,泪水涌出来:“学长没有对不起我……”   应遇知吻去他咸咸的泪,捏捏他耳朵,轻声说道:“真是爱哭鬼。”   李汀云头低低的,是想忍住泪水,可是怎么也忍不了。这两年哪怕被疯狂的思念折磨,他都坚强的没有哭过,可是如今真的见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压抑的情绪就要全部发泄出来,委屈和欣喜也能变成泪水,将对方的肩膀浸湿。   在学长面前,根本控制不住情绪。   应遇知帮他穿好衣服,揉了揉他碎发:“别哭了,嗯?”   他想拉下李汀云抱着自己脖子的手,李汀云却死死抱着他,不撒手,头还埋在他肩膀。   应遇知转而抱着他,轻声道:“你这个哭包。”   两个人在厕所里胶着了好一会儿,等出来的时候,李汀云返回化妆室带上口罩和眼镜。   距演唱会结束过去了这么久,还是有一些歌迷逗留在会场各个门口,但数量不多,避开了歌迷,两人上了一辆黑色轿车,李汀云全身黏腻,摘了口罩,都是汗臭味,还是忍不住要钻入应遇知怀里。   “学长,我们去哪?”   应遇知看着他还红通通的眼,在他脸上啄了一口:“我们回家,在光市,有一栋楼。”   “回家……”李汀云眨了眨眼,有些不敢相信:“是……我们的家吗?”   “当然了。”应遇知揽着他:“难道让你住宿舍吗?”   李汀云眼睛发亮的看着他,兴奋道:“学长要娶我了么?”   应遇知好无奈又感动,戏弄他:“又笨又不会做饭,胆子小,动不动就哭鼻子,还那么瘦……”   李汀云赖在他怀里,皱了皱鼻子:“哼,不管,你要是不娶我……我……我就哭给你看!”   说完他眼眶里又开始蓄满水了,这说哭就哭的功夫估计连温天想都自然不如,李汀云心里感叹自己应该往影视圈发展。   应遇知哪里看不穿他这点伎俩,嘴上说着:“哭吧。”眼里却是满满的温柔爱惜。   李汀云顿时想哭都哭不出来,酝酿好的情绪都没了,呆愣愣的看着他,嗫嚅着嘴:“我……我是不是配不上你?”   应遇知紧了紧抱着他的手臂,轻声哄道:“我有说不娶吗?傻小子。”   李汀云心里满意,认真道:“我知道自己配不上学长,但是我会努力的,我会学好多,照顾学长,应遇知,你别嫌弃我……” 第五十章   应遇知下巴蹭着他的头顶:“学长不嫌弃,你什么都不用做,负责暖床就好了。”   李汀云脸微红,还是要问:“那你什么时候娶我?”   “等你把肉长回来。” 应遇知轻轻捏了捏他脸颊:“瘦了这么多……”   李汀云很不爽:“你又嫌弃我……我真哭给你看!”   应遇知被他这画风突变给逗乐了,在他耳边细言软语:“别哭,学长会心疼的。”说完亲在他耳垂上。   李汀云看了眼前面面无表情的司机一眼,偷偷在应遇知耳朵上回亲了一口。   不用怀疑,司机的内心和表情都是如此冷漠:( ̄~ ̄)   车子从所在城市出发,到达行北大学所在的光市,花了四个小时。   李汀云这两天本来就没睡好,开了几个小时演唱会,又和应遇知折腾了一番,一开始的兴奋和激动劲过了,疲惫感便双倍袭来,在路上抱着应遇知就昏昏欲睡。   应遇知买的房子离行北大学不远,等到了楼下,应遇知揽着睡着的人,没有动作。   此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司机试探的问一声:“九先生?”   应遇知才道:“你先回。”   车上只剩他们两人,应遇知不忍心叫醒他,寂静的车内听见彼此轻微的呼吸。   房子跟当初在凌德读书时差不多,也是两层的小楼,外面有柔软的草坪,只是占地面积更大一些,应遇知喜欢这样的风格,很安静很温暖,让他的大脑得以放松。   他希望怀中睡着的人会喜欢。   他想,学弟会喜欢的,只要有自己在的地方,李汀云都会喜欢……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李汀云枕着他胸膛睡的好沉,直睡到天边泛起鱼肚白,应遇知没有睡着,多亏了那场不可思议的手术,睡了两年,现在的他还是十分清醒。   李汀云转了转眼珠,睁开眼,看见应遇知先是一愣,然后手上用力揪住他的衣服:“……学长?”昨天晚上的事还让他有些回不过神来,似乎幸福来的太快太突然,他被砸的措手不及,晕晕乎乎。   “嗯?”应遇知抬手揉揉他的额角,让他舒服些。   李汀云抓住他的手,脸颊在他手心蹭了蹭,感觉到那安心的温暖,心里好满,像五脏六腑在经历冬天冰寒时,落入春光的怀抱,暖融融。   应遇知额头抵着他额头,呼吸落在他脸上,低声细语:“到家了,汀云。”   李汀云抬起有些酸麻的手臂,抱着他:“再抱一会儿,好吗?”   应遇知抱住他:“好。”   清晨的阳光落入车内,李汀云看见细微轻尘在光芒中飞舞旋转,落在学长的黑发和下垂的眼睫。   谢谢,谢谢这生命和天地,让你安然回到我身边,让我再次拥有你。   应遇知侧头看向窗外:“喜欢这里吗?”   李汀云才离开粘着学长的目光,顺着视线看去,车窗外的那栋小楼终于入了他的眼。   “学长喜欢,我就喜欢。”李汀云又直直的看着他,那目光中的爱意毫不掩饰。   让应遇知忍不住又亲了他一口。   楼层是独立的,草坪外面用木桩围住,周围不见建筑物,李汀云好久没见到这么田园气息的房子了。   要在大城市里找一个这样的地方,应该很难吧。   两人踏入门口,李汀云换下鞋,还没来得及观赏房子,就冲到房间柜子前,果然衣柜里妥帖的放着几套睡衣,都是合着应遇知的身形的。李汀云手随手抓了一套,抬手闻了闻自己腋下,都是汗臭味,心里懊恼不已:我昨天没洗澡,肯定臭死了,居然还抱着学长不放,一定把学长熏到了!!   连忙开始找浴室,期间牵动到了昨晚被开苞的某处,疼的嘶一声。   应遇知捧住他左顾右盼的头,又好笑又无奈,道:“汀云,你怎么这么可爱。”   李汀云心跳又加快,脸上微红:“学长……我身上是不是很臭啊?”   他不在乎别人,他只在乎学长,在乎学长对自己的感受。   应遇知想起昨天晚上在演唱会上耀眼十足的大歌星,那个举手投足间都是自信和骄傲的人,哪怕是刚回国,他都能感受到李汀云有多么受欢迎,他有这么多爱他的歌迷,可是为什么在自己面前,还要这么自卑,这么惹人心疼。   果然是跟小时候被人嘲笑有关吧。   他一手揽着他的腰,把他揉在怀里,用最温柔最体贴的声音震在他颈间:“不是说过了吗?就算学弟从猪圈里爬出来,学长也不会嫌弃你的,小傻瓜……”   李汀云笑起来,回抱住他:“学长最好了……”忽然又放下手,摇头道:“不不,学长,我还是先去洗澡。”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的汗臭味,怎么能让学长闻到呢!显然他忽略了昨晚已经跟对方做过酱酱酿酿的事情了。   话还没说完,身后浴室门已经关上了,应遇知只能摇头轻笑。   脱衣服!挤洗发乳!按沐浴露!洗头!擦身!冲水!穿衣!所有动作一气呵成!当然了,还要清理一下后面,手指在里面勾勾,想起昨晚种种,脸上腾的红了。   心里暗叹,三十岁的人了!为什么遇见学长,还是那么容易害羞……   十分钟,李汀云已经完成了一切,出了浴室门,踢踏着拖鞋找应遇知,头发上水滴滴了一路。   他感觉现在一刻也离不开应遇知。   应遇知正在客厅里背对着他,李汀云从后面揽着他的腰,侧脸粘在他肩胛骨,嘴角弯弯:“学长,我洗好了。”   心里喟叹一声,好喜欢学长啊,怎么粘都不过瘾,怎么抱都抱不够。明明他厌恶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却巴不得和应遇知成为连体婴,永远黏在一起不分开……   李汀云觉得自己要疯了。   “洗的这么快,有没有认真洗?”应遇知回过身来,摸着他湿漉漉的发。   李汀云抿了抿嘴:“我想快点见到学长。”   应遇知把他按在沙发上,转身要走,李汀云拉住他衣角:“学长去哪?”   “拿毛巾。”   “哦……”   从浴室里出来,应遇知把毛巾糊到他头上,就开始擦。李汀云享受着头顶上隔着毛巾揉搓的力道,好舒服的眯上眼。 第五十一章   “学长,你什么时候回国的?”趁着空档打量一下客厅,桌上还有水杯和几份合订的资料,似乎应遇知已经在这住过了。   “两天前。”   李汀云顿时皱着脸看他:“那学长为什么不告诉我?现在才来看我……”   “知道你要开演唱会,不想打扰到你。”   李汀云点点头,心里明白,应遇知一回国,当然要先去应家庄见家主,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要处理,肯定很忙吧。   而且,学长说的没错,如果自己提前知道消息,肯定不会安心开演唱会的,只会像现在这样,恨不得黏在他身上。   应遇知用毛巾捋了捋他后脑勺的短发,差不多了。   正要起身,李汀云拉住他:“学长,你别走。”   应遇知坐下:“好,我不走。”   李汀云像八爪鱼一样,又抱住他,两个人窝进沙发,应遇知五指撩进他还有些湿润的碎发,上面带着洗发乳的清香,一直觉得洗发水不过是甲醛、聚氧乙烯等化学物质组合成的清洗剂,此时他却觉得那是香甜的味道。   李汀云穿的是他的睡衣,有些宽大,松垮垮的露出半个肩膀,应遇知看见他锁骨上都是自己留下的痕迹,又忍不住低头亲他,但他还是保留了最耐心最体贴的温柔。   结束的时候,一束阳光透过窗帘正照在他们身上,李汀云还抱着他,身上透着轻微的粉红,呼吸乱糟糟的打在应遇知耳边。   应遇知闭上眼,鼻尖在他略显细瘦的肩膀上蹭了蹭:“一起洗澡,好不好?”   李汀云点了点头,环着他的肩臂,鼻息带了撒娇的意味:“学长抱我去。”   应遇知轻笑一声,将他抱起。   两个人洗完澡,李汀云躺在柔软的床上,看着他:“学长现在每天要睡多久?”   “跟你一样,你睡多久,我就睡多久。”   “那……医生有说,需要注意什么吗?”李汀云又问。   “没有。”   “那,有什么需要忌口的吗?”   “没有。”   “那你做完手术,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吗?以前吃的药会不会有副作用呢!”   “没有不舒服。”   “那……”李汀云还要再问,应遇知揽住他的腰,搂紧了:“睡觉。”   “哦……”李汀云伸颈仰目看他:“睡前吻呢。”   应遇知在他额头用力亲了一下,一手蹂躏着他的头发,李汀云满足的闭上眼。   这一觉直睡到窗外月光溜进了室内,歇下满地清晖,李汀云才睁开眼,有些发懵。   他看见应遇知坐在黑夜中,一双眼明亮明亮的,顿时笑得开心。   “学长,你饿吗?”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声音还有些刚刚睡醒的迷糊。   “饿了。”应遇知一句话让李汀云坐起身:“好,我去做饭。”   应遇知看他匆匆忙忙的模样,拉住他:“厨房里什么都没买。”这房子住了两天,他也就在客厅里走动过。有管家来打理过房子,日常用品也备齐了,只有食物米油这些还没有准备。   李汀云兴奋道:“学长,我们一起去买……好不好?”和学长一起买东西,再将冰箱装满,把厨房填满。这种感觉,想想都让他兴奋的不得了!   学长说,这是他们的家啊!   应遇知看见他眼睛里都冒星星了,简直好无奈,笑了笑:“嗯。”   站在轿车旁边,李汀云道:“学长会开车吗?”   “司机回去了,我没有驾驶证。”   李汀云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蠢问题,学长这样的大脑,还需要问会不会开车吗?   “我也没有。”李汀云虽然没有驾驶证,不过开车技术是不用说的,上一世烦躁的时候,也会跟人飙车释放压力。   应遇知正要拿出手机,李汀云又黏住他,笑的纯良:“学长开机车载我,好不好?”这样他就可以光明正大的搂着学长的腰了!   看着那天真烂漫又带着些许得逞的笑容,应遇知根本不能拒绝。   然而现实是……   “没车。”他才刚回国,机车还留在凌德那边。   房子离热闹的街区还有些远,应遇知打开车门:“开车去吧。”   “可是学长没有驾驶证啊……”   “放心。”应遇知坐上驾驶座。   李汀云绕过车前。   还有些犹豫,可是透过挡风玻璃看到坐在驾驶座上的应遇知,身体已经不受控制的上车了。   一上车,李汀云就戴上口罩墨镜,把本来就不大的脸遮得严实。   他身上穿着应遇知的衣服,宽松的看起来不显累赘,反而有点嘻哈风,自认为酷酷的……   一路稳当,李汀云被口罩遮住的嘴一直在笑,墨镜下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身旁开车的人。就是可惜不能抱着他不放,啊,他现在跟发花痴了一样,恨不得时时刻刻抱住学长。   希望老天爷没有捉弄他,这是真实的,不是梦。   那个爱他疼他的学长回来了。   国际商城,到处是人流和监控器,李汀云规规矩矩的走在应遇知身旁,一路上总有目光看向他,心想自己脸上全副武装,应该没人认出来才对。   应遇知帮他拢了拢宽松的领口,李汀云看着他,想起锁骨上那些印记,脸又发红了,怪不得一路上有异样的目光…… 第五十二章   勾着学长的手臂,把半个身子埋在他后面,毕竟还是会感觉不好意思啊,特别是在这个人面前……   “我们去买衣服吧,学长。”他也不能总是穿着学长的衣服,虽然他喜欢这样。   “先吃饭。”应遇知揉了揉他的碎发。   李汀云乖乖的嗯一声,学长说什么就是什么,而且他也饿了。   “我想吃肯德基!”猪哥不允许他吃这些,他都快忘了汉堡包是什么味道了,当然了,他觉得应遇知肯定也不会答应的,只是想任性一次。   “好。”应遇知答应了。   “??真的?”   “嗯……”   李汀云看着桌上的瘦肉粥,抿了抿嘴,到底是不是正宗的肯德基啊?居然还卖粥?!   看见他郁闷的表情,应遇知轻轻笑起来:“不喜欢?”   “不不不,我喜欢,跟学长在一起,吃什么都好吃。”李汀云摘下口罩,说的认真。   现在也不是饭点,店里零落坐着几人,李汀云担心被人认出来,吃得快了,被烫了一口,应遇知无奈:“慢慢吃。”   李汀云脑袋点了点:“嗯嗯。”继续吃起来,他自己在外面也都是这么吃的,习惯了。   应遇知明白他的顾虑,他敢肯定现在李汀云的舌头都被烫的发涩了,蹙眉说道:“不准这么吃。”   李汀云心里一害怕,口里的粥还没嚼好就不由自主咽了下去,感觉热粥从喉咙直烫到胃里,好不舒服,表面上还算从容的哦一声,舀起一勺要放进嘴里,被应遇知按住了。   李汀云那些自以为完美的遮遮掩掩,到了应遇知这里就完全败露了。   应遇知又好气又无奈,也不知该怎么说他了,李汀云看见应遇知严肃的神色,心里不知怎么的有点委屈,嗫了嗫嘴唇道:“学长别生气,我慢点吃。”他只是不愿意被人认出来,不想有人打扰到他跟学长。   应遇知虽然气他,但看见他那张又怯又委屈的脸,一时倒有点苦恼,要是自己现在说一句重话,这个傻小子肯定要眼睛红通通了,昨天晚上刚见到自己,哭的眼睛都有些肿了,他可不想再见他哭鼻子。   “别吃了,回去我煮给你吃。”应遇知放缓了神色,哪里舍得对他厉声说话。   而且,这稀粥实在太差劲了。   见他还愣坐在那里,应遇知揉了揉他的头顶。   “傻小子,走吧,去买衣服。”   李汀云连忙戴上口罩,站起身,应遇知揽过他的肩膀,将帽子扣在他头上,语气有几分无奈:“烫到了也不知道疼吗?”   李汀云被他揽着,心里高兴:“学长心疼我,我就不疼了。”   应遇知握住他肩头的手挪到他耳朵上捏了捏:“没有你这么傻的学弟。”   李汀云的笑声被闷在口罩里,却依旧明亮:“可是我有全世界最聪明的学长。”   应遇知被他逗乐了,打了一下他的帽沿。   李汀云扶正帽子,抬头看他:“学长聪明学弟傻,天生一对好不好……”   应遇知看着他,眼中有炽烈的情感引燃。李汀云的一举一动,总是让他觉得心满意足,让他忍不住想亲他。   李汀云被他看的脸上发热,幸好被口罩遮住了,余下一双盈满笑意的眼:“对吗?”   “对,学长学弟是天生一对。”隔着帽子摸他的头。   李汀云在暗处轻轻揪住应遇知的衣角,低头笑。   逛了一圈商场,随便买了一套衣服换上,总算遮住了锁骨上的痕迹。 第五十三章   买了整整一车食物和油盐,李汀云坐在副驾驶上舒了一口气,他从没有觉得逛商场是这么享受的事,只要跟应遇知在一起,做什么事都幸福。   应遇知好笑:“买这么多,是要喂猪吗?”   李汀云哈哈笑起来:“我和学长都是猪!”   “你要是不长出肉,谁要你这只猪。”应遇知又逗他。   李汀云不满:“学长又嫌我瘦,我这是天生的……”   “我去美国的时候,你至少有一百一十斤,现在最多一百斤。”   李汀云张了张嘴:“学长的大脑这么厉害?”还能看出他有几斤?   他现在只有九十九斤。 李汀云身高才一米七多,骨骼偏小,身形又瘦,上一世最重的时候也才一百一十多斤。   “这个不需要计算……”眼睛看就清楚了。   李汀云凑过脸道:“等我一百二十斤,学长就娶我吗?”   应遇知讨价还价:“嗯……等你一百三十斤的时候。”   “我又不是真的猪……”李汀云睁大了眼。   应遇知看着他:“可是我就是喜欢猪。”   “一百三十斤我要吃到什么时候?”李汀云愁眉苦脸……“到时候我的歌迷会嫌我胖……”   “所以你只要歌迷不要学长吗?”应遇知有些不悦。   “不,学长,我只要你。”李汀云立刻打起精神:“歌迷千千万,学长只有一个……他们可以喜欢别的歌手,学长只能喜欢我!”   “学长只喜欢你。”应遇知亲了亲他的脸颊。   两个人偶尔搭一两句,回到小楼,把所有东西弄妥,应遇知不肯让李汀云动手,他只能坐在沙发上傻笑,看着学长有条不紊的动作,心里感叹,为什么连放一盘鸡蛋都好认真好帅!   然后捂住自己心口,又犯花痴怎么办?没救了。   肚子刚开始饿的时候,应遇知已经呈上了稀粥。   “当做午餐吧。”应遇知看了看表,已经11点多了。   两人相对而坐,各自一碗。   “好烫……好烫……”李汀云一边呼着碗里的粥,吃一口说一句。   应遇知拆穿他:“我专门搁在冷水里散温过的。”   李汀云皱着脸看他吃的很香的模样。   “我要吃学长那碗。”   应遇知将两碗稀粥对调。   “我喂学长……”李汀云舀了一勺,递到他嘴边。   应遇知张口吃了,李汀云就着他用过的勺子吃起来,一口一句:“好香。”   “学长,我什么时候才能长到一百三十斤啊!”   “反正慢慢养着就是了。”   “好!学长答应我的,我会吃到一百三十斤的。”李汀云得逞的笑:“到时候,学长就娶我!”   应遇知笑了:“男孩子,天天喊着要嫁人……”真是可爱。   李汀云理所当然的道:“学长不嫁,只好我嫁了……难道学长会娶别人吗?”   “有你这个正宫在,怎么敢?”   “……知道就好。”李汀云仰头喝完粥。   “学长要去行北读书吗?”李汀云窝在床上,喟叹一声,吃完就睡,好爽。   照这样下来,也许一百三十斤很快就可以达成了。   “嗯,说好的跟你读同一所大学。”应遇知侧身一手揽住他,闭上眼:“手续都办好了,明天就能直接上学。”   “那学长,要跟我住同一间宿舍。”   大学规定新生第一学年不能住校外。   “不行。”   李汀云失望的哦了一声:“为什么?那你要跟别人同宿吗?”   “我读大二……”应遇知话语中带着笑意:“就住家里。”   李汀云反应了一会儿,笑的见牙不见眼:“那我也要住家里。”   应遇知第二天去的学校。   因为两人不同院系,李汀云一整个上午都难见到他,勉强听了两节课,有不少歌迷守在门口要签名。   因为学校严厉警告过,学生也不敢有什么狂热的过分要求。   李汀云以前会觉得苦恼,现在不会,他一整天心情都很好,脸上始终有笑容。   摆脱了歌迷,走到走廊时,叶火像一阵风一样奔到他身前,差点因为没刹住脚而撞到墙上。   “大……大歌神……霸道总裁……说应学长回来了?!”他喘着气,双手抵着墙呼呼道,眼睛里倒是十分精神。   “嗯。”李汀云笑起来。   “哎哟,我瞧瞧。”叶火两根食指戳着他脸颊琢磨,一脸吃惊:“这笑,都快冒粉红泡泡了。”   李汀云打掉他的手。叶火又凑上前,神秘兮兮道:“来来来,给哥哥说说,你在上还是下?”   李汀云耸耸肩:“都有。”   “都有?”叶火笑的捧住肚子,一手指着他:“哈!你别骗我了……就你这样,还能压下应遇知?”   李汀云看着他一脸天真,突然想逗逗他:“我是说,我坐在学长腿上……”他挑了挑眉,用轻轻缓缓又充满画面感的声音和语调:“动手脱掉他的衣服……腿圈住他的腰,吻他的鬓角……”   叶火睁大眼睛,一脸懵。无数弹幕从脑海里飞过……   大佬,你牛!!   就算你很自豪被压,也不要一脸享受的样子好吗!!!   而且干嘛把细节说出来啊喂?!!   卧.槽!不要用这么色_情的语气好吗?   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冰山美人吗?!!!   还有,你一点羞涩的表情都没有是怎么回事?!!   大师兄,快来收了你家妖精!!   李汀云当然一点羞涩都没有,只要应遇知不在,他就是妥妥的绯闻花边之王,上一世那叫:情人月月换,月月换情人……   想让大歌王脸上有青涩羞忸的表情?那麻烦请让应学长过来。   叶火的眼越睁越大,心里的弹幕越刷越厚……   李汀云还不放过他,压着声音:“他会轻轻啃我的肩膀和锁骨……双手握住我的腰,嗯……要不你让应川浩教教你?他会很乐意的!”脸上是一脸正经的模样。   叶火脸腾的红了……   “喂!!!”揪住头发,抓狂:“这……什么鬼啊?”   然而李汀云在前一秒已经跑掉了,留下一串得意的笑。   叶火心里瞬间被同一条弹幕刷了厚厚一屏。   要不你让应川浩教教你?他会很乐意的!   你让应川浩教教你?他会很乐意的!   应川浩教教你?他会很乐意的!   他会很乐意的!   很乐意的!   ………   走廊里只剩叶火一人懵在那里,良久后发出一句:“……天啊!” 第五十四章   跑出教学楼的李汀云表示心情很爽,尤其是看见了应遇知后,这种好心情扩大了十倍……不止……   “学长!”李汀云一点公众形象也不维持了,跑上前:“中午好!”   应遇知看着他跑过来时亮晶晶的眼神,想起以前在凌德,那个晨雾中在山下等候自己上学的傻学弟。   一模一样的眼神,真是一点也没变啊……   “中午好。”应遇知笑了笑。   “学长,第一天过得好吗?”李汀云也不管旁人疑惑的目光,笑的开心:“一个上午不见,我好想你啊……学长想我吗?”   “嗯,没有。”应遇知装作为难。   李汀云失望的敛下眼眸:“哦。”   这很正常嘛,只有自己才会老是犯花痴……   “怎么了?”   “……”李汀云只是觉得有点难过,有点失落,有点不满……所以他很不开心。   应遇知看见他这样,不再逗他,轻声道:“学长不想你,还会想谁?”   李汀云道:“学长故意骗我。”   “是,我错了。”   “……好吧,原谅你了。”   应遇知揽住他的肩膀,笑道:“麻烦学弟带学长去食堂好吗?”   李汀云才恢复笑容:“好,我带学长去吃饭。”   行北大学里有不少食堂,也分档次,最好的一间在西区,但是李汀云几乎不在学校吃饭,对食堂的路并不熟悉。   只是转了几个弯,竟然拐进了小树林,李汀云就有点晕乎了。   “认识路吗?”应遇知问道,行北大学占地近千公顷,出了名的大,而且路杂。   李汀云皱了皱眉:“本来认识的……”语气有点稳不住。   应遇知环着他,拳头轻轻揉了揉那脑袋上的碎发:“笨。”   李汀云歪头看着身后抱住自己的人,笑起来:“我笨,学长聪明就好了。”   阳光让他微微眯起眼睛,浓浓的笑意让那双眸如同含了清泉,淡粉色的唇在绿叶映衬下也显得出彩。   应遇知对上他灿烂的眼眸,太阳似乎近在咫尺,忍住了亲吻的冲动,只是用自己额头蹭了蹭他的额头,然后微微一笑。   李汀云顿时感觉额头软软的,好像棉花凹陷了一块,有很轻的涟漪,但是好舒服,让他心里黏着一块糖,好甜……   叶火被李汀云一番话整懵了,意识散乱,一会想想李汀云和应遇知,一会儿想想应川浩,红一阵黑一阵,好不容易回神。   身后一个声音让他脸色又变。   连正浚唤了他一声,走到他旁边,缓了缓才道:“你……从开学到现在都没来宿舍,宿管让我来问问你。”   叶火上次递交的申请宿舍调换的事情并没有通过。好在李汀云开学以来也没在宿舍住几天,倒是方便了他。只不过行北大学规矩多又严。   “你有事吗?”叶火不答反问。   连正浚迟疑了一下,叶火转身就走:“没其他事我先走了……”   连正浚拉住他:“叶火……”   叶火回头,看见他犹犹豫豫的模样。   等了一会儿,连正浚才开口:“你是不是还讨厌我……”   “没有。”   “真的?那……对不起,其实……这两年……你过得好吗?”连正浚吞吞吐吐的欲言又止。   “还可以。”叶火闲懒的模样。   连正浚看他这样,也明白是自己之前的错,心里苦笑,才道:“叶火,我喜欢你。”   叶火一怔,不解的看着他:“你不是跟齐兰欣交往吗?”   “我已经跟她分手了,我根本不喜欢她,只是因为我爸妈想巴结她们家,我才会……以前我真的太傻了,认不清自己的心。”连正浚看着他,眼神真挚:“叶火,我这两年才真的明白,自己心里喜欢的是谁。”   叶火皱眉,有些好笑:“那又关我什么事?”   “……我喜欢你。”连正浚急切道。   叶火打量了他一眼,才道:“可是我不喜欢你。”   “可是你以前……”   叶火打断他:“那是以前,现在我见到你只会觉得尴尬,好吗?”   转身要走。   连正浚再一次抓住他的手道: “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如果不是我们有缘,怎么会分到同一间宿舍呢?”他前侧一步,正面对着叶火:“我本来以为以后都见不到你了……”   “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叶火直截了当。   连正浚怔住了:“什么?真的吗?为什么我不知道……”   叶火无语。   “为什么你要知道?哥们,我好像跟你没什么关系吧,是,我承认,以前是对你有点喜欢……”叶火侧头想了想措辞,才道:“就属于懵懵懂懂的,其实我高二那年转学的时候,对你就已经没什么感觉啦。更别说现在了,以前的事揭过吧,行吗?”   他已经尽量好声好气了,谁知连正浚还是不死心,语气里带着一点焦急:“你当初写的情书,我到现在还记得,叶火,我不相信……你真的会放的开。而且……”   叶火被他气到了,打断对方:“别说情书的事,那只是随手写写,被别人翻出来的。我知道你有女朋友,本来也没打算给你……”   他快步走开,连正浚却跟在他旁边,着急忙慌的解释:“我已经跟齐兰欣分手了!为了这事还跟家里大吵了一架……这还不能够证明我的诚意吗?”   “你跟谁分手,跟家里吵架,爱怎么样,那是你的事,不要拿我当借口,也不要堂而皇之冠在我身上,我可承担不起!”叶火停下脚步,梗着脖子看他,显然已经有了怒火。   连正浚呆呆的看着他,似乎没有想到叶火是这样的反应,他以为叶火就算没有以前对自己的情感,至少也还有一些情意。   叶火继续走,连正浚又跟上。   “我以为你是喜欢我的……”   叶火再次打断:“不要理所当然的以为!”   “你只是在生我的气,对吗?”连正浚神色慌乱,抓住他的肩膀。   “连正浚,别太自作多情了。”叶火挣开他。   只得了一瞬自由,连正浚又握住他肩膀,口里直道:“我不信,叶火……”   他力气很大,叶火使了劲推开他,把他推倒在地,自己却因为反作用力往后退了两步,两人正站在楼梯上,叶火脚步跌空陷落,电光火石间心跳仿佛停止了一瞬,失重感让他瞳孔紧缩。   然后是连正浚惊慌的呼声:“叶火!”   紧接而来是温热的液体流出体外的感觉。   疼的要命了……   意识模糊时回想起某位总裁对他说过的第一句话:“站好,看路。” 第五十五章   最后还是应遇知沿着路标,才带着他找到了食堂。   李汀云抿嘴狡辩:“我怎么知道这食堂这么隐蔽?”   两人找了一个低调的角落,已经下午两点,食堂里人很少,李汀云舒下心。   “学长,我帮你打菜。”   打菜口没有人排队,玻璃罩下有几十样菜式,李汀云忽然意识到,他不知道该选什么给学长……他不知道学长喜欢吃什么……这就像有人问你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外墙是什么颜色,而你答不上来的无力。   厨工阿姨看他犹豫不决,说道:“今天的玉米很甜啊,还有秋刀鱼!肉鲜!”   李汀云点点头,随便点了几样。一个好听的声音在旁边嗤笑一声,他转过头,连若谷不知何时站在旁边,手中拿着餐盘:“应遇知从来不喜欢吃玉米,你不知道吗?”   李汀云冷漠的看着她,没有回答。他确实不知道。   连若谷看着他的餐盘,嘲讽更甚:“应学长对海鲜过敏,别告诉我,你连这个也不知道……”   李汀云拿着餐盘的手一抖,上面还有几个红艳艳的虾丸,差点没打翻在地。   连若谷眼睛迸溅出火焰,呵呵冷笑,声音都带上刻薄的尖细:“我怎么会输给你这种人……真是可笑。”   “就算你现在是大歌星,有很多拥护者又怎样?我一样看不起你……你还是配不上应遇知……”她语气中有不甘与愤怒,更多的是鄙夷。   她从鼻间发出一声冷哼,抓起他的手,李汀云手中餐盘落在地上,打翻了。连若谷情绪激动,握住他手腕上的表,咬牙道:“不用炫耀应遇知有多爱你,我知道他很爱你,可是你配吗?你骨子里还是那个可怜的臭虫,像被人追赶的流浪狗,渴望得到一点关注罢了,你根本没有爱过他!”   “从初中开始,只要稍微给你一点好脸色,你就像只哈巴狗一样,你真的以为我看不出来吗?你那时候看我的眼神和现在你看应遇知的眼神一模一样……”   看着李汀云脸色发白,她的心情才稍微好了一些,冷笑:“我太了解你这样的人了,被人嘲笑的可怜虫,谁对你好,你就会爱谁,就像当年爱上我一样,不是吗?”   李汀云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是了,在还没遇上应遇知之前,自己确实喜欢着连若谷,可那是上一世的事情。   “疯子。”哪怕内心惊涛骇浪,李汀云却只是冷漠的吐出两个字。   连若谷唇瓣动了动,目光越过李汀云,看见他身后不远处的应遇知,对方站在那里,那双黑色的眼眸冰冷凌厉的可怕,直直看着她。   断雪凝霜的风吹过,一颗心如坠深渊。   本有无数尖锐的话语可以回应李汀云,可是到了喉咙又被酸涩吞了回去,与应遇知的目光相接,让她手足无措……   她知道自己彻底输了,输给了李汀云。   转身往回走,脸色苍白。   李汀云怔怔的站在那里……脸色比连若谷好不到哪里去。   “汀云,别乱想。”应遇知不知何时到了他身边,看见李汀云失血的唇瓣,不由皱眉,手放在他肩膀按了按。   李汀云身体微微一颤,不敢看他。   他现在竟然没有一点勇气去面对应遇知,明知不应该怀疑自己对应遇知的爱,可他却厌恶这样的自己。   应遇知担心道:“你怎么了?”   其实他来得晚,没听到连若谷前面说了什么,看着李汀云这样,怎么能不担心。   连若谷说的话还在脑海里回旋。心里堵住了一种复杂的情绪,她说的没错,自己配不上应遇知。   枉他重活一世,口口声声说爱他,其实从来没有真正去考虑过学长是什么感受,没有去了解过学长的喜好,他只会自私的要求学长也爱自己,要求学长想着自己,像饥渴的水蛭从对方那里得到关心和爱,不断吸血,贪婪索取。   上一世,他都没有真正去了解过学长,只是理所当然的接受对方对自己的爱和照顾。   而重来的这一世……他也没有做到。   啊,真可笑……   李汀云痴痴笑起来。   他不配爱他。   也许他对学长的爱甚至比不上连若谷。   如果自己没有经历过牢狱和重生,是否永远都会自以为爱的是连若谷?   不不,他怎么能怀疑自己对学长的爱。   他想狠狠扇自己一记耳光,却被应遇知抓住了手。   李汀云有些魔障了,上一世他不仅有抑郁症还有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容易胡思乱想,一旦触碰到了禁区,就会精神紊乱,自闭,恍惚,五感封闭,看起来坚强,其实脆弱的很。   如今连若谷的话就像一条细细的铁线,把那些被埋藏在灵魂深处的阴翳给曲曲绕绕的勾了出来,灵魂颤颤巍巍。   应遇知声音带上明显的担忧:“汀云。”   李汀云恍惚的抱住他,口里不住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学长……”   “你哪里对不起我?”   李汀云又说:“我不知道……”   应遇知倒被他气了一通,忍不住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是想气死我。”   李汀云只是怔怔的看着他,浅灰色的瞳仁里无光。应遇知皱紧了眉,又唤了他两声。   “学长……我没事。”李汀云终于开口,安抚似的一笑。   应遇知却更加担心了。   突兀的铃声让静默的空气显得更加狼藉。   李汀云机械的接了电话:“喂……”   医院长廊,灯光炽烈。   连正浚坐在长凳上,衣服上沾了血,是他抱住叶火时沾到的。   当时叶火摔下楼梯,他跌跌撞撞跑下去,抱着他,才发现叶火脑袋流了好多血,吓得冷汗直落,终于想起来打电话,等到了医院,就守在门外,身上鲜血也没有去清理。   他心里自责恐慌又痛苦,叶火的血仿佛还存着温度黏在身上,心想如果叶火出事了,他真的就死了陪葬算了。   手术室外只有他一人,但很快又来了一人。   他没有立即抬头,只是听见有人走近,而后看见对方笔直的西裤包裹着的小腿,黑色裤脚沾了风尘仆仆的几丝灰白,那人鞋尖一转,朝向他。   连正浚忽然抬不起头,不是不想,而是不敢不能。   那人站在他面前,明明到处是没有投影的明亮灯光,他却感觉到有看不见的阴霾投了下来,对方那无形的身影完完全全的笼罩着他,压迫感席卷而来,让他浑身都僵了一瞬。   应川浩是接了应遇知电话赶来的。   抛下合作客户直达医院,签约洽谈不得不中止。   门上手术中三个字晃得刺眼,让他眉峰纠结,沉下一张脸。而连正浚衣服上凝固的血痕就是踢着一颗石子扔进了躁动的火山口里,瞬间激起流宕的熔浆,黑烟滚烫,烈火呲喇喇的划破空气。   连正浚张了张嘴想解释什么,最终闭上了。他直觉一开口,就会引来更强的压迫感和窒息感。   沉默的气氛似乎让温度又低了些,却又矛盾的闷热,随时能引燃一个炸弹。   连正浚终于僵硬的抬头,看见他穿着白色衬衫,袖口绻翻了几折,手臂还搭着西装,领带整齐的环着锁骨的位置。   等到视线终于撞进那一双黑色的眼,深冷沉潭的目光仿佛是扎进他骨头的冰刺,击在他颈椎和背脊,让他不得不极为狼狈的弯曲了身形,低下头像弓着的猫。   他现在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十分可怕的错误。 第五十六章   应川浩不再看他,走近了手术室门口,连正浚却被这压抑的气氛闷的胸口都不敢太大的起伏,终于,氛围在李汀云和应遇知的到来后有了一些改变。   李汀云面容担忧,无意识的来回踱了两步,目光闪烁。   有些恍惚,觉得周围的一切是隔了一层沾雾的玻璃,迷迷糊糊,无论怎么聚焦,都是模糊的。   理智让他还认清自己现在的状态,但灵魂已经躁动,疯狂又寂静,随时等待跃出身体……   应遇知安安静静的看着李汀云,呆滞的眼,木然的神色,无法聚焦的瞳孔,就像忽然少了一缕魂魄的身体。   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叶火是他爹呢……   连正浚就属于那“不知道的人”之一,但他以为李汀云就是叶火口中所说的男朋友……否则,对方怎么会有这种离谱的反应?而且,在学校里,所有人都知道叶火和李汀云的关系很好。   不过…… 他看了眼应川浩,又低下头,抿着嘴,这个男人跟叶火的关系呼之欲出,原来一开始,他就没有机会了。   应遇知拧紧了眉峰。   从食堂里开始,李汀云就一直是这样的状态。   “汀云。”   听到声音的李汀云像突然脱线的木偶,僵在那里,没有回答。   应遇知拉着他,坐在长凳上,双手包裹着李汀云稍显瘦小的手,李汀云却像不适应一般往回缩,被应遇知略显强硬的抓住了。   因此才能感觉到那跳的极不规律的脉搏和发凉的手心。   拇指缓缓的摩挲过他的虎口和手背,留下一丝温度与空气相融。   李汀云能感受到捂着自己的那双手,固执又温柔。   明明只是正常的温度却仿佛滚烫的火星。   烫到心里那些坑坑洼洼,糙糙杂杂的东西都烧起来,然后灰飞烟灭。   烫到眼前玻璃上的雾化作了水,露出了世界原本的模样,扰扰喧嚣。   烫到灵魂都不得不安分守己的撞回心里,以绝对虔诚的姿态拢住这点温暖的星火。   李汀云眼眶一胀,头埋进他肩窝里,吸了吸鼻子……   连正浚这下摸不清头脑了,但他此时头脑发麻,也无心去探究。   看着护士进进出出的手术室,提示灯却一直没有暗下。   应川浩站在墙边,扯了扯领带,似乎这能缓解心里的焦躁一般。   其实并没有。   叶群是最后来的,刚从飞机下来,父母都在国外旅游,还没有通知。   他看了看手术门,又看了看应川浩,目光锐利,应川浩至始至终没有理他。   手术在漫长的等待中结束,消息不算太坏,脑震荡和手臂骨折,其余有擦伤,但不严重。   再观察二十四小时,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总的来说,情况是很乐观的,几个人放下心,应川浩眉峰稍缓。   应遇知和李汀云都回去了。   连正浚虽然想进去看叶火,但在叶群的黑脸和应川浩的气场下,哪里还敢进去,只能乖乖回家洗澡。   应川浩也没能进去,医院规定,在观察时间,只有家属才能看望。   而他没有资格。   叶群在打开门时,侧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应川浩,然后关上门。   他不敢在里面待的久,不过十分钟就出来了。   应川浩没有走,他坐在长凳上,严肃的微皱眉,不知在想什么。   “我不会让你进去,包括以后叶火转到病房,我也不会让你进去看望。”叶群坐在他对面,语气冷硬。   “你没有这个权利。”应川浩几乎瞬间回答。   “我是他哥哥,他是我弟弟。”   “叶火是你弟弟,但不是你的附属物,他有自由。”应川浩挺直背脊,端起一张严肃的脸。   叶群倒是一时无法反驳,他也不屑反驳,这不是是非对错的问题,而是他不想让叶火和应川浩在一起,这就够了。   他看着应川浩,沉默了良久,终于冷着嗓子:“应川浩,离叶火远一点。”   “这句话让叶火来说。”   “你还是不明白。”叶群深吸口气,调整了情绪:“我这个弟弟,什么都好,到哪里都受欢迎,喜欢他的人很多,哪怕跟某个人在一起,也不过是图新鲜罢了!就跟以前喜欢那个叫连正浚的小子,卑微到骨头里,但现在也可以轻易放弃他。”   他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笑了笑:“当然了,我不是想说我弟弟薄情寡义,只不过……他就是这么一个感性无辜又单纯的人……纯粹的容易动心,也容易变心,可就是让人恨不起来。”   应川浩有些惊讶,而后露出一个讥讽的笑容: “所以你是担心我被你弟弟欺骗感情?”   “不,我是让你不要自作多情。”叶群冷哼。   “不劳费心。”应川浩从容自若,语气淡然:“我喜欢叶火,不论好坏,当然要接受一切。至于叶火对我有多少感情……”他将卷起的袖口翻下来,妥帖的扣上袖扣,微微一笑:“子非鱼,安知鱼?”   明明是从容的甚至有些悠闲的语气,却给人带来莫名的压力和紧迫。   总有人,一出生便是气势汹汹,胜券在握的姿态,不经雕琢就可以是毋庸置疑的领袖,以至于一举一动,人们都会理所应当的想要去顺从,这一点在应家人身上体现的尤为强烈。   但叶群并不是那人群中跪拜的追逐者,而是从小被丢在环环绕绕的利益关系中成长起来的商人,他笑的有些傲然:“我是他哥哥,从小看着他长大,难道不了解他吗?”   应川浩直视他,也笑了,说出的话一针见血:“正是因为你太了解叶火,才会跟我说这些,因为你没有信心。”   叶群脸色一变。   应川浩抻了抻微褶的袖子,站起身:“我不能否认你和叶火的血脉相连,可你也无法让叶火不爱我。”   叶群愣了一下,应川浩已经抬步走了,留下一个背影:“我相信你会照顾好叶火。”   “无法让叶火不爱你……呵,真是一如既往的自大啊……”叶群自语一句。   话是这样说,但他心里明白,应川浩有这样的魅力。   十多年了,他从初中就知道,这是个怎样优秀的男人。 第五十七章   李汀云做了好多怪梦,梦见的都是上一世在精神病院的事情。   偶尔他醒来,看不见应遇知,就会怀疑自己回到了上一世,然后有医生来告诉他,该吃药了。猪哥来探望他,苦口婆心的劝慰,带着歌迷的礼物,一脸不忍的模样。   李汀云就会问:“学长呢?我怎么在这儿?”   猪哥说:“什么?什么学长?汀云,别闹了好吗?你醒醒啊,哎哟,我的小祖宗。”他闭着眼揉揉眉心,一脸忧愁:“你的歌迷都等着你康复回去呢,你说好好的,你突然发什么病啊?”   李汀云抓紧他的手,骨节发白:“你说什么?什么发病?我没病,学长在哪儿?我要见学长!”   猪哥看向一旁穿白大褂的医生,医生苦笑着摇了摇头,表示正常。   “病人有典型的臆想症,常常会有一些幻想,分不清现实梦境。”   李汀云心里一蹬,医生的话他听懂了,但他宁愿没听懂,头发还乱糟糟的,下了床就跑,走廊里都是病人,扭曲的世界,他见到对面一栋大楼外,广告牌上自己巨大的一张脸,是15年接的一支广告代言……   不对不对……怎么会有这个东西呢?他不是重生了吗,他还没有接这个广告,怎么会有这个广告牌?   猪哥追上来,拉着他,大声道:“汀云,回来吃药,吃了药就好了……”   “不不,我没病……”他推开猪哥,然后在窗户口一跃,跳下了大楼。   身后传来猪哥惊恐的声音:“汀云!!”   李汀云猛的睁开眼,冷汗直落,果然是梦!他就知道,只是梦而已!   掀开被子,他赤着脚打开门,碰见了门外的叶火。   看着眼前的人,李汀云突然反应不过来,叶火有些不一样,似乎变得成熟了,眼睛里虽然还有朝气,但更多的是经历岁月后的一丝雕琢意味。   叶火在这里,是不是说明学长也在这里。   “汀云,你怎么了?”   “学长呢?我找学长……”李汀云欣喜的问他:“你知道他在哪吗?”   叶火眼神暗淡,有些无奈和忧虑,这种表情他刚刚在梦里见过,和猪哥一样的表情。   李汀云心弦又绷紧了:“怎么了?”   叶火张了张嘴:“你忘了,学长手术失败……十年前就下葬了。”   “……你别骗我了……”李汀云笑了笑,推开他,跑了出去,叶火在后面追:“汀云,你去哪?快回来!”   他抓住他的手,被李汀云挣开了。   “我去找学长!”   “学长死了!”叶火大声道,然后打了他一巴掌。   李汀云又睁开眼……   “醒了?再睡一会儿吧,还有一个小时才到。”他坐在车上,猪哥在副驾驶上扭头看他。   李汀云嗯了一声,坐直了身子,看着窗外,两天前叶火脱离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他去看了一回,就接到猪哥电话,说要去参加一个音乐颁奖典礼。他不想去。   猪哥说了很多,大体意思就是他才刚出道没多久,也不能总是懒散的模样,应该多出来活动,否则会有耍大牌的嫌疑,也让歌迷知道你的具体情况之类的话。   李汀云都懂,但他就是不想去。后来还是应遇知让他来,否则他也不会坐在这里做这些怪梦。   他揉了揉额头的汗水,恐怕自己前世的毛病真的会阴魂不散的跟到这一世。   电话响起来,李汀云看着屏幕上的名字,笑了。   “学长……”   猪哥透过后视镜,看着李汀云的笑,心里无奈。   就算再怎么迟钝的人,都能看出李汀云口中的这个学长,究竟是什么人了。   一想到以后,新闻头版都是歌王同性恋的震撼消息,身为经纪人的他就脑仁发疼。   其实一开始李汀云来找自己的时候,就坦言过性取向的问题。   猪哥当初是没当回事的,反正掰直了就是。   现在呢?猪哥心里呵呵一笑,他自己掰弯了,李汀云也不可能掰直。   叶群在医院发了大火,叶火昏睡了三天,还没醒。   医生只说,这是正常的,只要身体机能没问题,总会醒来的。   叶群冷哼一声。   穿过意识世界。   叶火也做了个梦,那一天摔到脑子的时候,眼睛模糊,疼的来不及掉眼泪,脑袋里忽然窜起了一句话:“站好,看路。”   带着少年还未发育完全的独特音韵和清朗声息,是应川浩说的。   不是在李汀云的病房里,是在辰光学校。   在德市的辰光学校。   德市面积小,但不拥挤,人口少,但有钱人多,避世悠居的好地方。应家庄就落在德市最高大的一座山上。   至于德市有多少有钱的高官大佬,这么说吧,你随手一个瓶子扔下楼,都有可能砸着一个身价千万的老板或者满身血腥的黑帮老大。   辰光,德市有名的贵族学校,说白了,也就是有钱就能上的学校,没什么其他门槛。   叶火从幼儿园就在这里读书,直到高二辍学。   那一年,晚霞残照,映着两个背书包的小身影。   刚上小学一年级的叶火抱着一颗红艳艳的篮球,偷偷跑到了初中部。   旁边一个乖乖同学有点担心:“叶火,我们这样会不会被老师说啊?”   “不会啦!现在这么晚了,老师都不在学校。”   “可是这里这么大,我们哪里找篮球场啊?”   “听阿劳他们说,在最大的大楼后面有好多个篮球场!还有好多厉害的初中生在打球!他们放学后就开始打了!”说到这里,叶火抱着球,兴奋的跑起来,身后书包颠来簸去:“快点啦!”   “我不敢去!”小伙伴犹豫了一下,转身跑了……   小叶火大声道:“喂!为什么不去啊?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谁要去初中大楼后面啊!听说那里有大蛇还有狐狸精…… ”话没说完,人已经没影了。   鄙视的说了一句胆小鬼,叶火自己七拐八绕,终于见到了篮球场。   此时暮色如火,球场没有什么人,大多都已经跑到室内球场去了。   十几个篮球场显得空旷寂静,叶火站在灯杆下,只看见一群初中生,十多个人,都跟叶群差不多年龄,穿着白色校服。   一般只要是三人以上的群体,就总会有一个隐隐的主心,或者说精神中心呈现出来,成为旁边人的关注重点。人越多,那个主心就越明显。   所以叶火的第一眼,理所应当的关注到了在场的中心人物。他看见那个校服洁净如新的男生,连球鞋都是不染纤尘的天蓝色。还未成长完全的骨骼带着清逸和蓬勃待发的力量。天边火烧云燃烧在他发梢,随着他控球投篮,像一团流动的火,比太阳灼目。   叶火心里哇了一声,睁大眼,少年的动作流畅利落,篮球在他手中粘腻弹跳着,任凭别人怎么拦截,就是脱不开。   手腕一动,远远的球篮仿佛近在咫尺,无声的进球,却是满堂喝彩。   叶火看了看自己手里的篮球,他现在只能勉强维持运球一分钟不掉,如果能够像那个人一样,就好了。   心里这么想着,又抬眼看去,一群少年却停住了,纷纷走向篮球场旁边的露天洗手台,似乎准备结束。 第五十八章   小叶火静悄悄跟上去,没人理会他。   “川浩,过几天跟三班的比赛,你要参加不?”一个男生把整个头伸进水龙头下,口里说的话混着水含糊不清。   “看情况,有时间就参加。”应川浩捧了水洗脸,水珠还挂在眼睫上,有一瞬模糊视线,转身的时候撞到一个小家伙,听见“哎”一声,小家伙跌倒了。   叶火后面背着个沉重的书包,前面还抱着个篮球,本来也站不稳,被他一撞,跌在地上,连忙爬起来拍拍屁股,不好意思的嘿嘿傻笑。   其余人见他傻的可爱的模样,都笑哈哈起来。   篮球滚到了洗手台下,被应川浩捡了起来。   叶火被笑的不好意思,抬眼看了一眼应川浩,抱过篮球就跑了。   “诶,这小家伙这么可爱!还抱着个篮球!”   “刚刚一直在看我们打篮球呢,这么晚了,胆子够大。”   “川浩,看起来你又多了一个小粉丝啊!”   “哈哈哈……”   应川浩没怎么说话。   身后还传来几个少年的笑声。   叶火跑出百米外,才停下脚步,转身,暮色已尽,绰绰斑驳的人影中,还能一眼分辨出那个灼灼少年。   又过了几天,叶火放了学翻过围墙,一个人抱着篮球跑去了初中部。   这一次熟门熟路,很快就找到了篮球场。   天还大亮,人很多,尤其是第三号球场,围得水泄不通。   叶火相信,那个打篮球很厉害的哥哥就在里面。   矮小的身影艰难的挤进去,果然看见了应川浩。   白色的校服,蓝色的球鞋,发梢被汗水蒸腾。   比赛进行了一半,中场休息的时候,叶火看见他坐在凳子上,手里的矿泉水瓶在斜阳下发出剔透的晶光。   小小的个子在人群中努力向他靠拢过去,终于只隔着几个观众,歪头愣愣瞧着他。   哨声响起,应川浩站起来。叶火看见他侧身时,好像朝着自己笑了。   叶火眨了眨眼,天真干净的眸子亮晶晶。   比赛结束,天也黑了。   初三还有一堂晚自习,球员都上了教学楼。   叶火抱着篮球,没头没脑跟在后面,偏生人矮腿短,没几下就不见了前面的一群人。那楼梯又高又阔,跟小学部的差多了,叶火心里一急,脚下提溜一滑,脸朝下就要摔掉牙了。   心里一凛!   眼看一张脸扑向阶沿,叶火闭上眼,后领被人猛的拉住,领口一紧,弹了起来,双脚哗啦踢空,把他的脸保住了。   他手上还抱着篮球,睁开眼站稳了,扭头一看,是那个篮球少年。   应川浩放开他后领,舒了口气,脸上因为一时情急而紧绷的线条缓了缓,有些严肃:“站好,看路。”   叶火还有些后怕,心有余悸的站在那里,哦哦哦三声点头,抱着篮球跌跌撞撞跑了……   叶火后来没再看见过这个少年。   初中部的围墙加高了,他爬不过去。   等到他能爬过去的时候,也已经不需要爬了,因为他升初中了……   穿上校服,站在篮球场上,他看见了连正浚,蓝色球鞋,白色校服,黑色校裤,夕阳染红的发,构成一副鲜活的画。   一见钟情。   放学回家的时候,路过桥洞,看见一个算命的老头。   “小兄弟,你过来。”   叶火抓着书包带,乖乖走过去。   老头儿掐指一算,赞叹一声:“你命中富贵,天生好命啊!”   “哦。”叶火很淡定,他家是有钱嘛。   “唯一不足啊,你五行缺火!二十岁前容易生无妄之灾。”   他惊讶的点点头,出生的时候,父母请了先生算过,才给他取了这个简单粗暴的名字。   老头吧啦吧啦一大堆,叶火听的玄乎。   “你呀,以后要娶一个名字里带水的,记住!”算命先生手指颤颤,有些激动道:“一定要带大水,那就圆满了!那就真的是好命啊!一定要抓住机会!”   “大水?”叶火挠了挠头:“我不是缺火吗?”   “诶咦~”老头侧过头看他,点醒道:“傻孩子,那名字带大水的,天生火旺气盛啊,自然就与你相合。听老头儿的准没错!”   叶火恍然,想起连正浚的名字来,不就是带水吗?那他是不是和自己命里一对呢?   叶火心里一高兴,把口袋里的零钱都给了算命的,脸红红的走了。   老头儿数着钱,在后头呵呵叮嘱道:“记得啊!带大水的!”   没两天,叶火把这事跟叶群一说,被叶群敲了几下脑袋瓜。   “笨!校服上还绣着你名字呢,读辰光的,哪个不是有钱人?算命的看你好骗,哄你的!”   “可是我真的缺火啊!”叶火撇了撇嘴,嘟喃了一句:“连正浚是不是就是我要娶的?”   “你这小脑袋在想什么呢?”叶群一听,气的脸都扭曲了,点着叶火脑袋训了一晚上。   后来到高中部,连正浚和女校霸齐兰欣在一起,叶火暗恋连正浚的事情被传了出来,叶群给他转学到了凌德,遇上了“冰山美人”李汀云,还有嚣张的徐泽,也是名字带水。   叶火对徐泽那是相当没兴趣,一看就是直男。   他问:“李汀云,你名字带水,是不是命里火旺,缺水?”   李汀云当时正看着窗外,想着他的学长,听见这话,自嘲的笑了:“这名字没讲究,就是听起来干净,散掉些臭味呗。”   叶火摸了摸鼻子,不敢再问。心想,老头就是骗他的,人家取名字,哪里有讲究这么多噢。   再后来,遇见了总裁应川浩。   当时叶火坐在李汀云病床边,看见那张冷漠的脸,其实也没什么非分之想。   耳朵边回荡着那句“站好,看路。”觉得怪耳熟的,就是想不起来。   再后来,他知道了应川浩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感觉一条万里大河,浩浩荡荡,朝他奔腾而来。   这就是老头说的大水吧,叶火心想,他一定要问问应川浩。   是不是命里火旺。   是不是在辰光读初中。   是不是很会打篮球。   是不是在楼梯上揪住过一个小孩的衣领。 第五十九章   似乎心有感应一样,叶火这么想着,就睁开了眼。   病房里都是白色的基调,阴沉沉的。   没穿越,没失忆,没变植物人?   病房里也没人?叶火心里不满了,这跟电视里演的不一样,就算没有一大堆人围着等他醒来,再不济,也该有一个趴在他床边睡着,然后等着自己动动手指按醒他。   然而,什么都没有。   叶火想侧一侧脑袋,顿时头痛欲裂,晕了一阵才好了点,又闭上眼迷迷糊糊睡过去了。   再次醒来,是被门外的声音吵醒的,似乎是门没关紧。   叶群的声音传进来:“叶火很好,还不需要你应总裁关心。”   谁说不需要,明明很需要好吧!老哥!   “不好意思,我不想其他人打扰叶火,他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养。”   并没有,我最需要的是被打扰!还有,哥你的口气很欠扁诶!   “你跟叶火连同学关系都不算,能有什么关系?”叶群冷哼。   很重要的关系啊!老哥!他是我童年偶像啊!还救过你弟弟的脸呢!   太过分了,我要起来!   叶火心内吐槽了几句,可惜就是无法动弹,口里想说话,只能发出单调的不连贯的音节,连眼睛都只能勉强睁开一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看来这一下摔得不轻……   他侧头,透过房间玻璃看见应川浩离去的背影,一如往常挺直,如今却看出了一丝疲惫。   叶火有些心酸。   门外还守着几个保镖。   叶群真的是铁了心,不想让他和应川浩在一起了。   病房的门推开,有人走了进来,叶火闭上眼。   叶群坐在床边,气呼呼的骂了一声:“臭小子,睡了这么久,还不肯醒!累死你哥了……”   叶火也有点不忍心,刚想要睁开眼,就听见叶群恨铁不成钢的声音:“等你醒了,就把你转到别家医院去,省得应川浩天天惦记,也让你死了这心,你哥我天天顶着气场硬着头皮赶他,也很累的好吗?”   “等他哪天没耐心了,把医院拆了,把我打了,那不要紧,要紧的是叶氏企业还得受牵连。”   他越说越气,越说越停不下来。   “诶,我就不明白了。从小到大追他的人都能填一个公海了……你这臭小子,除了长得好看点,又笨又没本事,他应川浩怎么就看上你了?”   叶火心里纳闷,我是你亲弟弟吗?哪有这么贬低自己弟弟的?   叶群还在继续:“你看人家,家里有钱有势,光那什么厅长局长监狱长都好几个了,更别说外公外婆,二舅姥爷这些人物了,这算是他祖上积德,也就罢了!”   他插着腰没好气:“这没天理的是,他居然还长得帅!高!聪明!次次考第一,从初中开始,你哥我回回考不过他,我在教室里填练习册,他在打篮球!我在补奥数课,他在打篮球,我在练书法,他还在打篮球,打的那叫一个出名!”   老哥,你这怨念都能填一个公海了,叶火吐槽。   叶群想想就不爽:“高三的时候,我是考第一了,可人家已经退学,开始管理公司了,你哥我还在苦命熬高考呢!你说这……这简直太不公平了!”   叶火心里为自家老哥默哀一秒……   叶群突然有些心累,叹一声:“我是真想不通,你说你喜欢男的我也不管了,可你干嘛非喜欢应家的人啊?他如果不是姓应,你哥我绝对不会阻挠你们在一起的!”   叶群也不管自家弟弟听不听得见,自顾自说了一大堆,叶火心里无语,他哥哥管家婆的病又犯了,这一说还停不下了。   应川浩也是闷着一股火,叶火已经昏迷了三天,他却连去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本来一个叶群真不能奈何他,但应家和叶家之间有些渊源,他不想撕破脸皮罢了。而且叶群终究是叶火的哥哥,应川浩总要考虑叶火的感受。   李汀云面带微笑,顶着影帝那炽热的目光,心里有些不自在,只能一如既往保持无知,毕竟曝光在摄像机下的人,无法随心所欲。   也不知主办方怎么想的,他一个刚出道的歌手,怎么就和影帝坐前排隔壁呢?   台上主持人在讲话,温天想时不时侧头和他说一两句,不少摄像机都盯着他俩。   李汀云忽然想知道,学长会不会因为这个吃醋呢?   随即又否定这个想法,毕竟应遇知太理智,也太了解自己了。   一想到学长可能因为自己而吃醋的模样,他就忍不住笑了,忽然觉得温天想都顺眼多了。   温天想见他对自己那么一笑,带着难得的愉悦温馨,与平时疏远的礼貌笑容完全不一样,也笑了,竟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嘴角还是维持了得体的弧度。   这样的人,让人讨厌不起来的,李汀云对他好感多了一些。   结束典礼后,一番酬酢周旋,应付完一群记者,猪哥让李汀云先回房车。   李汀云上了车,才惊觉不对。   飙尘而去的汽车掩盖了他的声音。   “你是谁?”   “停车,我要下车!”   这边猪哥好不容易跑出来,却不见车子。   转头一看, 原来在左侧旁门,他跑过去,司机趴在方向盘上,他拍了拍驾驶座窗口,对方没有动作,已经昏过去了,打李汀云的手机,却是关机状态,猪哥这才发现不对劲。   “搞什么鬼啊!”猪哥忍不住破骂一声。   好在他之前多了个心眼,在李汀云手机上安了定位系统,但结果只是在附近公路上的垃圾桶里捡到了手机。   一天过去,侦查结果却并没有什么进展,线索到了该市的一条公路就断了。   猪哥心急如焚,打开李汀云手机,有几个未接来电,屏幕上有一个还未来得及拨出的电话,是同一个人——学长。   猪哥拨了过去。对方却似乎早就知道了情况,只说了两句话。   “不要报警。”   “他不会有事的。”   那镇定的语气让猪哥顿时心安了一些。   还是摸不着头脑,只能干着急,也没有去报警。 第六十章   长时间昏迷而没进水,让李汀云喉咙干燥发痒,想要缓一缓酸麻的手臂,那粗麻绳却束缚的紧紧的,将他绑在椅子上,动弹不得。   眼皮刚抬起,一束强烈的灯直射向他眼睛,让他不得不眯着眼,看不清任何东西。   他努力适应了一下刺眼的光亮,只能隐隐约约看见几个模糊的黑衣人。   可无论他怎么发问,没有人理他。   他闭上眼,互相摩挲一下手腕,却发现一直带在手上的腕表不见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是一天,李汀云饿的难受,脑袋昏沉沉的,迷迷糊糊的又睡过去。   “汀云……”有人轻轻拍了拍他的脸颊。   “学长!”李汀云还没睁开眼,已经先迫不及待的开口了。   “是我,别怕。”应遇知解开他身上的粗绳,将他上下仔细打量过了,确定没有受伤,才放下心来。   李汀云点头:“学长,我不怕。”虽然四周还是黑暗,但他听见应遇知的声音,就十分安心。   有对方在,他什么都不怕。   他揉了揉酸麻的手,道:“你给我的手表掉了。”   两声低低的笑声从暗处传来。有些恐怖,李汀云环顾,四周黑暗,他抓紧了应遇知的手。   “你是怎么做出这么小的追踪器的?”黑暗里的人发问,是粗糙的用机器变压过的声音,不辩男女。   一个小小的东西滚到了应遇知脚边,李汀云隐约看见是红豆大小的一颗小铁球,已经扭曲,成为烂铁。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给你做一百个出来。”应遇知语气轻松。   “哼,如果我有心想要藏起他,你以为这个小东西就能起作用吗?”虽然还是冷硬的机械声,但李汀云听出了一丝嘲讽。   应遇知一语破的:“那你又为了什么而为难他。”   “你知道,我想要什么,我曾经向你发出邀请。”   “你邀请我,却又把我的人绑起来。”应遇知声音有些冷。   “这就是我的诚意!如果是其他人,也不值得我费这些功夫,你应该感到荣幸。”   “我的组织需要你,需要你聪明的大脑,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那个声音带着迫切的渴求:“之前你三番四次的推却,我的耐心保留到现在,足见我对你的诚意了。”   应遇知毫不留情:“你的耐心和诚意对我来说,就像挥不去的苍蝇一样。”   那人笑起来,是从胸腔里到喉咙而没有从口中发出的怒笑,经过变声器后更显恐怖。   李汀云抓住应遇知的手都有些出汗了,不用想也知这个人的势力很大,他不希望应遇知得罪这样的人。   应遇知拍了拍他的手背,仿佛在说:没事。   “这样对我说话的人,你是第一个。”他的声音又恢复平静:“却是意外的很讨我喜欢。”   “究竟怎么样你才肯为我所用?”   “你晚来一步。”   “什么意思?”   “你想让我为你做事,很多人都是这么想。”   “之前在美国,做手术准备的时候,有一个组织就向我发出邀请,我拒绝了,直到我躺上了手术台,一位主刀医师在我眼前,切开我的脑颅,植入了米粒大小的数字晶片,如果你不信,可以用扫描仪把我整个大脑扫一下,或者CT,可以看出来。”   那人沉默着,李汀云听着他的话都觉得后怕:“学长,那你……没事吗?”   应遇知笑了:“当然没事,他们想要我为之效劳,应该让我长命百岁才是。”   李汀云舒了口气,心想,这个时候也就你笑得出来了……   暗处的人终于开口了:“你说这些,也许有些愚蠢,试想一个不能为我所用的天才,留着也是一个祸害。”   应遇知一如既往,镇定非常:“你应该猜一猜,什么样的力量可以穿过应家的势力,在手术时将晶片植入我脑中。我脑子里的晶片会不会传递什么信息出去,你再说十个字,我有把握推测出你的身份。”   良久的沉默,连空气都仿佛变得逼仄,李汀云心跳加速,不知是紧张还是缺氧。   “我懂了。”   那人留下这三个字,之后重新变得寂静,只有李汀云噗通的心跳和应遇知缓缓呼出的一口轻气……   有灯打开,李汀云适应了一下,才发现自己竟然身处在一间十分破败的小房中,不过十平方米的大小。   “我们走。”应遇知踹开了生锈的门,抓住他往外走。   这小房就处在郊外一块大石头下,是一间废弃的旧磨房,旁边是垃圾场。   应遇知拉着他,走的很快,李汀云亦步亦趋急忙跟在他身后。   似乎还没有真正脱离危险。   走下山坡,应遇知的机车停在一条荆棘杂生的小路。   “学长,你怎么找到我的?”   李汀云带着头盔,机车两旁的风灌得他发冷,抱紧了应遇知。   “我给你的那块表,有追踪器。而且他本来就是为了引我出来,当然也会给我线索。”   “那你脑子里的晶片,真的没事吗?”   “假的。”   李汀云“啊?”了一声。   “我蒙他的。”   “你是骗他的?”   “是。”   李汀云忍不住笑出来,而后又有些难受。   他忽然明白,自己于应遇知心中的位置了。   是爱人也是软肋。   医院外,应川浩坐上车,关门的力道比之平常多了几分暴躁,让司机心里一跳。   这是叶火昏迷的第四天,应川浩的耐心已经快消磨尽了。   车到半路的时候,手机响了,是叶群打来的。   应川浩立刻接听,恐怕叶火出事。   “应川浩!回来,回医院来!”叶群声音带着焦躁。   “叶火怎么了?”应川浩皱紧眉,打了个手势让司机调头。   “你回来就知道!”叶群没好气,挂断了。   方向盘在司机手里流畅的打了个转,驶了回去,应川浩一颗心悬着。   下了车,一路健步如飞,打开房门。叶群的声音先灌进耳朵。   “臭小子!你别演了!你哥我不信这套!”   “你别过来,我……我不认识你!”叶火缩在床角,捂着头。   应川浩上前拉住他的手:“叶火,怎么了?”   叶火看见应川浩,才笑起来:“应川浩,你来看我了!快走快走……我们走。”一手还打着石膏,一手拉着他就要走。   “怎么了?”应川浩按下他,一时间摸不着头脑。   叶群在一旁气急败坏:“行啊你!”他指着叶火,目光一转,看向应川浩:“这臭小子,居然说不认识我!还嚷嚷着要见你!行啊你,演技不错!”后一句又是对着叶火说的。   应川浩皱眉:“医生怎么说?”   “怎么说,医生说是什么间歇性失忆,说要顺着病人的心意,不能让他情绪激动。”叶群坐下来,手撑着膝盖,气哼哼:“要不是臭小子闹着要见你,我会让你来吗?”   他似乎还是气不过,指着叶火,怒骂:“我看你身上有伤,我才让着你。”   叶火缩到应川浩身后,一脸惊怕又嫌弃:“你有病啊……”   叶群真是被气坏了,作势要打他。   应川浩拦住他:“等等,你说叶火失忆了?”   叶群理了理西装,冷嘲:“某人假装失忆罢了。”   叶火在应川浩看不见的角度朝他吐了吐舌头,叶群脸更黑了。 第六十一章   应川浩看向叶火,叶火拉着他的手:“应川浩,你怎么现在才来看我?这家伙是谁啊?”下巴指了指叶群。   “行行行,叶火,你行!明天我来收拾你!”   也不管这是医院,叶群气呼呼的甩上门。   应川浩上上下下的看着叶火,然后失笑。   “笑什么?”叶火靠回床上。   应川浩帮他调高了床垫:“我还是第一次见叶群这么失态。”   “我哥他那脾气就是气球,明天就泄气了。”叶火冲他笑的阳光灿烂:“再说了,不这样我怎么见你啊?”   “什么时候醒的?”   “昨天,我一直装睡。”   “装睡?”应川浩眉峰一拢:“为什么?我多担心你。”   “为了见你啊!我哥等着我醒了就把我转去别的医院呢!”   应川浩俯身揽住他::“小淘气。”力道有些紧,但又虚虚握住空气般,恐怕伤了他未好的身体。   “你才知道吗?”叶火抬起一只手回抱他,闻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勾起嘴角。   他忽然起了兴致,拍一下应川浩:“霸道总裁,你以前是不是跟我哥读同校啊?”   “没印象。”   “我跟我哥,我们兄弟俩都是辰光学校的。”叶火特意加重了“兄弟俩”几个字。   “所以?”   “那你以前在学校读书,没有一点印象吗?”   “你想说什么?”应川浩可不想费功夫跟叶火这样蹩脚的人绕弯子。   叶火心想,应川浩没记住自己。   “你是不是很会打篮球啊?”   看着那失望的眼隐含着一点探寻,应川浩习惯性的眉头一蹙,他觉得自己好像记起来一点东西,关于叶火的,毕竟那冒冒失失容易摔到的特殊体质和这一张俊俏的脸蛋还是不多见的,在时光狭窄的缝隙里只要一经提点,总是能勾出来的,何况他的记忆力不算糟糕。   “读书的时候会一点。”应川浩漫不经心的模样。   “会……会一点!”叶火先是一愣,然后不满的哼一声:“我记得有一个出名的外国佬说过,‘最谦逊的人就是最骄傲的人。‘”他看着应川浩淡然的模样,下巴一挑:“指定就是说你这种人。”   应川浩真想不到叶火有一天跟自己拽起文字来了,他饶有兴致的问:“那你知道那个外国佬为什么这么说?”   “……不知道。”叶火眼珠一转,手指挠了挠额头,表示头疼,他可不是那些可以从一片花瓣里看出一片天空的哲学家,能记住这一句就不错了。   “因为有实力的人才有资格谦逊。”   “啊哈,你好狂嘛!”叶火不服:“不不,我一定要跟你打一场,而且总有一天要赢你!”   “不用打了,我一定会输给你的。”应川浩微微一叹。   “为什么?”叶火心里起了疑云,又开了忧心的脑洞:莫非应川浩以前手受过伤还是有什么痼疾?   “那我肯定得让着我媳妇啊。”应川浩真是一本正经。   “去你的吧!”叶火用没受伤的手搡了他一下:“你这是在藐视我!我非让你心服口服……”   说一半,他好像才反应过来应川浩的意思,脸颊的颜色顿时像画家笔下晕染出来的纯真。   应川浩心里好笑,一点情商都没有的小叶子,怎么撩呢?   也让他忍不住心生欣悦和捉弄他的冲动,这捉弄是带着绵密的纯粹的喜爱。   “傻叶子。”他轻轻的声音这样细致,像无数溪水绕过曲折的山路,却又戛然而止的幽静。   一声略显黏腻的称呼后,他没有再说出暧昧的话来捉弄病床上的人,只是静静的看着他,那安静的眼睛里却似乎还藏着波涛汹涌的一片森林,铺开一浪一浪的柔软又猛烈的光芒。   叶火怔怔的被这双眼的光亮吸了进去。   画家的颜料在这之后,迅速洇染开来,在叶火的耳朵上和脖颈上晕了一层薄薄的红。   正如叶火本人,也像画出来的一样,刻尽了画家浓墨重彩,却不费力气的简单一笔。   心跳仿佛溢出来,快乐盖过了所有声音。   从没有这样的感觉,叶火忽然觉得自己全力以赴,也不能阻止自己向应川浩靠拢的心。   猪哥给李汀云放了两天假。   自从那次失踪风波之后,猪哥恨不得在他身边安个二十四小时的保镖和监控器。   李汀云也乖乖开演唱会,发唱片,表现良好就等着放假。   星期天,阳光明媚。   应遇知坐在书桌后,看着手里的书,眉头紧蹙。   “学长,我们去外面草坪晒太阳好吗?”李汀云拖着家居鞋踱到他旁边。   “去睡觉吧。”应遇知看着他:“你现在睡眠不足。”   “……是学长的大脑计算出来的吗?”李汀云歪头。   “不,是你眼睛里的血丝和黑眼圈告诉我的。”   “这个是本来就有的,一时间怎么退去?”李汀云表示冤枉。   “所以要补回来。”   “那学长陪我睡。”   李汀云盘腿坐在他椅子旁,抬头看他,微噘着嘴。   应遇知怎么会这么忙?!就算是有出色的大脑,也不用承担这么多工作吧!   应家是把他当机器吗?   李汀云很不满。   “我去卧室陪你?”应遇知合上电脑,商量的口气。   “陪我睡,难道学长现在不用睡觉吗?”   “我不困。”   “那我在这陪你好吗?”李汀云皱着脸。这一个月忙着宣传新专辑,他都好久没和学长在一起了。   应遇知低头看着他,眉峰柔和:“走吧,陪你睡。”   等到了床上,李汀云才明白,陪你睡的意思。   应遇知绵柔温存的亲吻他,起初李汀云满心欢愉的亲吻配合。   到后来他眼角都磨出泪光来,仿佛经脉骨骼与他糅合在一起。应遇知还不肯放过他,尽情摆弄着他的身体,李汀云本来忙了一阵,这下被折腾得倒有些精疲力尽,应遇知还要再来,李汀云只能抱着他,喘着气,轻微哑着声音:“学长……我错了……我……乖乖睡觉……行吗?”   应遇知想了想:“不行,不放过你了。”   “………” 第六十二章   你相信时间能折叠?空间能压缩?相信人可以隔空移动巨石?相信人可以忽略地心引力?相信有人能操控意志?   应遇知相信,他相信有异能者,可他也相信所谓的异能都是科学能解释的,只是人类如今的科学水平还无法做到。   绑架李汀云的组织叫做执行者,杀手组织,其独有的情报网遍布全球。   应遇知可不想成为杀手,也不想为这些亡命之徒做后勤或者黑客。   聪明的人不喜欢被人掌控。   他觉得自己越来越像个机器人,脑袋里的数字晶片一直在复制他周围的一切变化,在悄无声息的窥探他所能掌控的这一片天空。   给他植入晶片的人,来自于另一个更可怕的组织,一个足以操控世界,让天空颤抖的群体——第十色。   也许他们动动手里的某一个小玩意儿,就可以引发一场战争。   也许世界多国首脑或政要人物都和他一样被植入了晶片。不同的是,这些人还不知自己脑子里有那么一个随时监视自己的晶片。   而应遇知知道。   庆幸父母给了他一个十足聪明的大脑,以至于他可以凭自己灵活精准的计算能力,摆脱脑中晶片的控制。   这样也更激起了第十色的好胜心和报复心,这个组织已向他再次发出邀请。   应遇知没有像对付执行者那样直接拒绝,而是选择无视。   那天应遇知和李汀云刚走出院子围栏外,当时路上十分安静,一辆停在路边的大卡车忽然发动,朝他们轰隆而来!   当时卡车距离两人不过二十米远,几乎没有任何先兆,像是要直接将他们碾碎,李汀云还愣在那里,被应遇知用力拉退了好几步,卡车从两人面前堪堪擦过,李汀云怔在那里。   还没反应过来,从路的左边飞驰过一辆蓝色跑车,撞向他们。   李汀云想要躲开,被应遇知紧紧拉住,跑车车轮紧贴着他的鞋尖碾过,几乎同时,后面一辆轿车也擦肩而过,两辆车给他们的空间不过是方寸之地。   应遇知拉住他不动,因为当时退一步进一步都是粉身碎骨。   汽车嚣张的引擎声消失在路的两端。   “学长,你没事吧?”李汀云着急道。   冷汗沁满额头,抓着应遇知的手全湿了,衣服随着胸膛起伏。   应遇知揽着他的肩膀,声音还是熟悉的镇定:“没事,我们回去。”   李汀云点点头,被他揽着进了小楼,坐在沙发上,紧蹙眉头,刚刚那辆卡车从前面飞过时,他看见驾驶座上根本没人。   他怀疑自己花了眼,他更担心,这是蓄意的谋杀。   应遇知塞了一杯水给他,李汀云惊魂未定:“学长,是不是宁家的人……”   应遇知揉了揉他的碎发,轻声道:“不一定。”他其实心里明白,这当然不是宁家搞的。   “那是谁……是上次那个人?”   “不,汀云,不要胡思乱想。”   “我看见那辆卡车上没人……”   应遇知把他搂进怀里,只说道:“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李汀云心里惴惴不安:“我……”说了一个主语,却终究没有继续说下去。   办公室的门砰的一下被人打开,叶火风风火火的扑到他身边:“应川浩,我跟你说……”   应川浩握着的钢笔及时一顿,一行漂亮的字才没有被划破。   “你不是应该在学校上课吗?”   半个月前叶火坚持出院,受伤的手还没康复,叶二少又冒冒失失的个性,实在让人不放心,叶群给他请了一个复健师,手臂这才好了些,但是想碰篮球?那是不可能的。   这可把叶火寂寞坏了,叶群自不必说,应川浩分公司还没稳定,天天忙的分不开身,更别说李汀云这个大歌神,飞来飞去,一有时间也是陪着应遇知,可怜的叶火同学,都没人陪着他,只能三天两头朝应川浩公司跑。   应川浩也十分贴心,尽量抽出时间来陪他。他心里当然清楚,像叶火这样受欢迎的人,身边多的是同伴玩友,没人陪只不过是借口,他想和自己在一块才是真。   “哈,我下午没课。”叶火精力十足,一蹦哒,坐在他办公桌上,晃荡着腿:“特地来看我男朋友啊。”   “真让为夫感动。”笔锋微转,勾出十分潇洒的轨划,终于将一项报告总结挥就完成。   叶火呵呵一声:“感动死你算了。”   “吃饭了吗?”应川浩放下笔,靠在椅背上,看了一眼手表,原来不知不觉已工作了一上午。   “我怎么可能吃完饭才来找你?”叶火无语:“我来就是想让你请……噢不,是想让你,跟我一起吃啊,再说了,你不是我男朋友吗?工作这么辛苦,我陪着你吃饭是应该的嘛!”他笑的十分真诚,还有几分得逞的意味。   应川浩轻仰着头看他,微笑道:“那你应该亲手做个便当给我。”他透过一扇玻璃窗望去,示意叶火:“看看别人。”   叶火侧头,外面走廊上一对男女,正吃着手里的便当,一人一份,时不时相视一笑,一样的便当盒,还有情侣手表。   叶火送给他一个白眼。   应川浩重新坐直身子拿起笔:“还有一份,今天必须完成的。”   叶火耸肩:“无所谓。”随手抓起一份文件,看见那上面笔画矫健的几个字,这一挥而就的,却如同艺术家专门雕琢而出的精品,忍不住点头,赞叹一声:“哇撒!不愧是霸道总裁,连写字都这么牛!”   应川浩眼皮都没抬,语气中还是带着一丝笑意: “说起来,我小时候写字很难看,后来家里请了专业的老师,才矫正过来。”   “嗯?所以你以前也是要另外补课的嘛!”   “当然。”   “所以你也就是个普通人嘛!”叶火心想,自家老哥还以为应川浩自学成才呢,白白嫉妒了。   “那你以为?”   “我以为你双商超高,年纪轻轻就当上总裁了呢!”叶火嘿嘿笑,拖来一把椅子,饶有兴趣的坐在他旁边,一手撑着脑袋看他那认真的模样,帅极了。   应川浩似乎微微摇了头:”刚开始那两年,不让公司负盈利就不错了,后来有经验了,才让公司上了轨道,只算平庸了。”   “所以,你是在骄傲的谦逊吗?”叶火不以为然,应川浩刚开始管理公司也就十八岁吧!   “不,如果没有应家,恐怕我一生都达不到今天的成就,包括你哥哥,都是一样的,我们都是照着规定好的轨道,走到现在……”   叶火点头,心里又觉得,应川浩这样已经十分厉害了,就算是自己哥哥,都比不上,不过生在应家,自小看到的都是森林巨木,不比其他。   他又问:“那你上大学吗?”   “我不上大学,我上你。”   “去你的。”   应川浩这最后漂亮一笔终究是被破坏了,留下一道长长的划痕。   但他脸上却还有几分直达眼底的笑意。 第六十三章   倒霉的事情似乎开始接二连三的围绕着李汀云,直到那天,也就是离开应遇知出外演唱一个月后的那天,舞台天花板上的摄像机忽然掉下来,擦着他的肩膀,在他脚边砸得稀碎,碎片迸溅,引起满场尖叫。   李汀云脸色发白,心底更是愤怒,这是什么?警告吗?   猪哥送李汀云回到小楼时,应遇知已经等在门口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见传说中的应遇知,从车窗望去,路灯下的人身影挺拔,光影投射切割下的轮廓十分明朗英气。   猪哥赞叹似的朝李汀云吹了个口哨,眼睛眨了一下:“金屋藏娇嘛……”   李汀云根本没听见他的话,早已经下了车朝应遇知小跑过去了。   猪哥愣了一下,笑起来:“这小子……”   感叹一声:年轻人啊……   发动车子走了。   应遇知看见李汀云朝他奔来,周身带着冬天的雾气,更多的是迫不及待要诉说的情意和关怀。   “学长……”李汀云在离他三步之外停下来,然后紧紧的抱着他:“我……我很担心你……”   应遇知微微发愣:“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这一个月,李汀云身上发生的事情,他都知道了。   “我知道,那些事情根本就不是针对我,有人想让你妥协……他们在利用我威胁你,是吗?”李汀云好看的眼睛里布着血丝,有些憔悴,气息不稳,他日夜担心的事情,原来一开始就发生了。   冷风呼啸着拥抱的两人,应遇知皱眉:“我们先进屋。”   李汀云被他半拉半揽着进了屋。   “为什么不回答我……”李汀云坐在沙发上,围巾都没有解下来,手指揪着自己的外衣:“是不是因为我,是不是我让你身不由己?学长?”   “汀云,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什么事情?什么事情不会再发生了?学长,我不在乎自己怎么样,你知道我在担心什么。”   李汀云生平第一次用这么咄咄逼人的口气来对他的学长,应遇知也是生平第一次觉得为难,他不忍心让李汀云自责难受,更不想欺骗他,隐瞒他,但他也不能说实话。   “这一个月发生的任何意外,都不会再发生了。你更不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   李汀云还不放心,低着头,眼睫下是遮掩不住的失落担忧,苦笑一声:“所以,是你妥协了,他们才放过我……是吗?”   语气明明不显凌厉,却是带着极犟的执着,让人无法逃避。   “他们想让你做什么?”李汀云继续问。   应遇知真觉得聪明不是一件好事,尤其是自己一向乖顺听话的爱人忽然变得聪明,并且追根究底的要追查自己不愿意也不能解释的事情。   应遇知笑了笑,揽着他的肩臂:“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李汀云毫不犹豫:“我当然相信学长。”   “你相信我,就该知道,我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伤害我们。”   李汀云看着他那坚定不移的眼,山海沉浸般的广阔,却只容纳自己的身影,心神荡漾,抱着他点头:“好……学长。”   应遇知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去洗澡吧。”   “嗯。”   大学门口。   “叶火,你的伤好了吧?对不起,我真的没想到……”连正浚看起来瘦了一些,叶火很满意,看来这家伙还是会愧疚的嘛。   “差不多了,就是暂时不干力气活,不能打篮球而已,没事啦!”叶火大咧咧的摆了摆手,虽然有点恼怒对方让自己住了这么久医院,但也知连正浚又不是故意的,没必要让别人总是为自己愧疚担心。   连正浚点点头,犹豫了一下:“我想请……”他话说一半,被一阵汽车鸣笛声打断。   一辆黑色轿车停在叶火面前,车窗摇下,叶火原先还冷漠的脸变得生动而轻松,还带着一丝愉悦的欣喜,对着连正浚,头也不回的道:“走了!”   连正浚看着驾驶座上的应川浩,对方正专注的看着前方,似乎对于连正浚这个所谓的情敌很不屑。   本质上来说,连正浚也确实够不上格。   他苦笑一声,自从叶火摔下楼梯后,自家父母的生意可比往常多了许多坎坷,至于幕后主使究竟是叶群还是应川浩,连正浚心想,也许两个都有吧。   汽车消失在路尽头,连正浚心里苦涩之极,只能低着头走了,有些爱错过,怪只怪当年不能早点明白自己的心意。   叶火坐上车,看着应川浩沉下的脸,心里有点开心,这是为自己吃醋吗?   相处久了,他现在可不怕应川浩的黑脸,大概人们说的,被宠溺之下的有恃无恐吧。   “干嘛脸这么黑啊?”叶火笑了笑,居然还敢调侃他:“难道你家的哪位爷爷又给你添了个叔叔姑姑?”   应川浩挑眉:“难道我的叔叔姑姑就不是你的叔叔姑姑?”   叶火张口想反驳,但是话到嘴边竟然变成了一句撒娇的鼻息:“……哼。”   应川浩眉峰一缓,轻轻笑了。   沿着窗外日落,叶火想起那个篮球场上的少年,竟然清晰无比,映衬在夕阳下,仿佛与旁边西装裹身的男人融为一体。   “应川浩,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应川浩沉默了一会儿。   叶火又哈哈笑起来:“是不是对小爷一见钟情啊?”爽朗的口气只是说起来有些发烫,一张脸又俊俏的过分。   应川浩陷入了浅浅的回忆,才道:“记得两年前,我被老太爷罚在冰室里,你抱着我,努力叫我的名字,我是知道的,第二天早上,醒来看见你靠着我睡觉,迷迷糊糊的样子,也许是那个时候吧。”   “我当时想,如果每天早上醒来,都能看见你,也许……”   叶火眨了眨眼,心跳得有些不规律:“也许什么?”   应川浩忽而否定,眼神柔和:“不是也许,是一定,我会很开心。”   叶火挠了挠头,没有看他,紧抿着的嘴唇有一丝笑意泄露。   应川浩也没有看他,他开车时总是那么专注而认真,叶火觉得坐在他旁边,竟很有安全感。   “那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喜欢你吗?”   “不需要。”   “为什么?”叶火不解。   应川浩笑而不语。   其实叶火自己也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喜欢上应川浩的。   可能很早,早到两年前第一次见面,他捡起自己丢在地上的香蕉皮,也可能很晚,晚到上一秒他说“不需要”的时候,那种自信沉稳的从容。   也可能不早不晚,也可能是昨天。   总之,他觉得每一天都在爱他多一点。 第六十四章   叶火果然过没几天就给应川浩做了一个便当。   他看见应川浩喉结极为艰难的吞咽了一下,随便扒拉了两口,然后喝了一大口水,表示饱了,被叶火丢了一个大瞪眼,外加一句“不知好歹!”   应川浩挑起眉:“做这种毒品,你要谋杀亲夫?”   叶火抱起便当,坐到一旁:“我不信,哪有这么难吃……”   夹了一块肉送进嘴里,嚼了两下,脸色顿变,硬生生咽下去了,跟刚刚应川浩那喉结滑动的艰难如出一辙。   “……我实在太感动了……”他放下筷子,夸张的做泪流满面状,搭着他的肩膀:“这样的东西你都吃得下,哥们对我是真爱啊。”   然后拿起旁边的水杯,咕噜噜灌进去一大口水。齁死他了。   应川浩冷不丁说了一句:“过年的时候跟我回应家,吃年夜饭。”   叶火口里的水都没来得及下咽,被应川浩这么一说,吓了一跳,瞪着疑惑的眼睛看他,脸颊被撑的鼓鼓的,嘟着的嘴唇带着水光莹润,那呆愣的模样真像一只可爱的松鼠。   应川浩真是被他逗乐了,又想吻下去,这么想,也付诸行动,凑上前亲了一口,大概只算啄了一下,如他所愿,叶火总算没有被噎着。   可是等他吞下那一大口的水后,应川浩紧接而至的吻劫掠了他未说出口的话。   叶火配合的闭上眼。   这不是他们第一次接吻,应该算第N次了。   第一次不知是哪个夜晚,应川浩送他回家,叶火坐在车上忽然道:“霸道总裁,那一次我看见你被罚在冰室,昏迷不醒,你知道当时我第一个念头是什么吗?”   应川浩没有问,他知道叶火一定会迫不及待说出来的。   果然,叶火还没说先笑起来:“我当时突然想起农夫与蛇的故事来,还想着实在不行……哈哈……就撒泡尿在你身上,看你醒不醒。”   似乎越想越觉得好玩,于是叶火笑的肆无忌惮。   应川浩停下车,静静的看着他笑。   叶火笑了好一会儿,才收敛一些,看了看旁边十分淡定的人,车内一时寂静。   叶火忍不住又开始狂笑,肩膀越发止不住的颤抖:“……不好意思,我…………哈哈哈……控制不住……哈哈哈……”   这要在以前,他还真不敢,但可能最近应川浩太宠着他,已经让他无法无天了。   不羁的笑声被搁置在一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应川浩倾过身吻住了他,将他的嘴封的严严实实,叶火惊呆当场。   那个吻迷迷糊糊的还像做梦一样,感觉那么不真实,唇瓣和舌头被紧紧贴在一起,温热湿软的气息被迫勾缠在狭小的方寸间,所有的一切亲密纷乱,都像应川浩这个人一样,直接的硬朗的,有一点霸道的温柔。还带着很让人心动的喘不过气的爱抚。   他感觉口水都来不及下咽,蓄满了口腔,还要张着嘴承接,就跟现在一样,尽管有了经验,口水还是会溜出来,滑到嘴角,好吧,有点恶心,恶心的他都不好意思睁开眼,不好意思的揪着应川浩的西装,不好意思的微微颤抖,不好意思的红了脸,也很不好意思的心跳猛烈。   然后他很不好意思的把身体凑得更近,去贴近应川浩,这样就补满了两人之间的缝隙,也许不是用身体补,而是用一种发自身心的妙不可言的感觉填满。   这感觉,就好像第一次三分线外投篮得分一样,但是比之还要激动,还要美妙,还要激荡,扩散到无数倍。   他情不自禁的揽住应川浩的肩膀,稍显用力的咬了一下他的唇,听见应川浩低沉的声音说了一句:“真糟糕……”   叶火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疑惑的“嗯?”了一声。   “你还没送过我礼物呢……”应川浩双臂紧锢着他的身体,笑的有些深意:“送我一份新年礼物吧。”   叶火轻微皱了皱眉点头,还没有为送什么而陷入苦恼,就已经被人压在身下了。   高大长长的门廊用石头雕成,两旁挂着抽象巨幅油彩画,光影将画中流彩的世界反映在应遇知凝重的脸上,灯之下,四周空气斑驳交错,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神圣和神秘,寂静的只有他不疾不徐的鞋底敲击着地面发出的声音。   不轻快,不沉重。   他接到第十色一封帖函,请他赴宴。   应遇知多少也有点好奇,这个组织究竟有怎样匪夷所思的能力。   长廊尽头,随着他推开大门,轰隆隆的水声迫不及待的灌入耳中,盖过了厚重的大门发出的咿呀声。   应遇知抬头,一道巨大无比的瀑布揉着阳光从韧壁上飞奔而下,水花与石头浪涌,仿佛是天上倾泻而下的一壶热水,蒸腾起巨大的烟雾,几乎让他看不清周围的景象。   迥然的场景在眼前切换,有些违和。   他倒一点也不惊讶,这世界诡异的事情太少也太多了,早已习惯。   视野能及不过十米左右的范围,他凭着明锐的头脑,选择向左。   行了一段,终于看见一道向他敞开的石门。他登上粗糙垫起的石头台阶,一直往前,往上,神色淡然,似乎他只是去朝拜山上的神。   粗糙的人工凿成的山洞,高阔或者矮小,黑暗而隐匿,潮湿又坚硬,他走了许久,腕表上时针转了半圈,还未走到头,如果是单纯人工凿出,未免工程浩大。   长长的难以计算的路程让应遇知多少有些不耐烦了,他并不是一个空闲的人,明天,他还要回应家庄,回去赴家宴,和汀云一起。   除夕快到了,李汀云不顾猪哥的劝阻,推掉了许多难得的节目邀约和演出,别的歌手挤破了脑袋像上的晚会,他却一口气拒绝了,把猪哥气的都瘦了一圈,直说李汀云是他的减肥良药。   也不是李汀云多么淡泊名利,他做这一切很显然都只是为了和应遇知开心的跨年。   在爱情方面,他总是全心全意,像是个感性而脆弱的人,有时候也真是固执又任性。   但就是这种固执任性和脆弱敏感,每每让应遇知心底柔软无限。他知道这些都是独属于自己的。   事与愿违,春节前后那段时间应遇知必须回主家,应该说,如无特殊,所有应家人都要在这个独特的节日回去相聚。   李汀云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嘴都向下撅着,满脸忧郁,失落的模样惹人心疼。   应遇知笑道:“到时候带你回德市,见见我的长辈和侄子侄女?”   “真的?”李汀云睁着眼,脸上的失落一扫而空,喜悦和惊讶让他眼神明亮,焕发出让人心动的光彩。   应遇知点头:“当然,不是说好要娶你的吗?总该见婆家。”   李汀云一愣,然后猛的跳起来抱住他,在他脸上乱亲:“学长万岁!”   那模样跟荧幕上的清冷形象可差多了。应遇知被亲的猝不及防,抱稳了他,霎时间笑容绽放。   第二天,他就收到了邀请函。 第六十五章   并不是这个古怪的组织有除夕吃团圆饭的优良传承。   只是新成员加入的例行会,应遇知就是新成员。   出来前,李汀云问应遇知怎么了,满脸藏不住的担忧。   应遇知只能答应他:“我除夕前一定回来。”   想到这里,仿佛还能看见自己临走前,李汀云那满含信任而又难掩忧虑的眼。   就算他再考虑周到,也还是会让爱自己的人担心啊。   一切难忘,回忆起来竟也只是脑海中短短一瞬。   好在他和李汀云还有不少开心的回忆,能够反复在脑海出现,支撑他走完这无聊的黑夜。   甬道尽头,结束回忆。   一扇石门在眼前呈现,肺部的气息缓缓挤出,带出团薄薄的烟雾,到了。   他推开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宏大的一幅油彩画,太高太巨大,以至于他抬起头,穷尽目光,也只能看到油画的一部分,也就是画上人物的小腿,被青色浓厚的云雾缭绕的衣摆,应该是很玄乎的一个人物,或者一个神明。   他只撇了一眼画,就开始注视这穹弯石头下的领域。   正对着他的那一面——也就是被挂上画布的那面石壁光亮满布,照亮了整个空间。应遇知心想,那应该是萤石的作用。   山室中摆着一张巨大的圆桌,那张桌子翻过来,可以完全盖住他那栋小楼外的绿色草坪。   桌子是怎么搬进来的。应遇知可以瞬间想出十种办法,但没有一种可以保证完全不伤及桌子。   除了他身后窄窄的石门,这间石室似乎没有其他出口,他觉得匪夷所思。   桌子沿外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带着奇形怪状的面具。他们也穿着人类穿的衣服,两条腿两只手,和他没什么两样。   应遇知挑起一道眉毛,带着点儿满不在乎,也或者是兴致寥寥的意味。   那几个人似乎有转过头来看他,但没有说话。   他挑了一把比较末端的空椅子坐下,静静的,漫不经心的打量着。   圆桌正位上,有一把特殊高阔的椅子,看起来是组织领袖坐的。   除去已坐的,其余还有二十三个空位绕着圆桌,间距极大,想要交头接耳?除非你的脖子再长两米。   他眼前的桌面滑溜过来一个面具。   应遇知顺着轨迹看过去,是他旁边一个带杏色面具的成员,他朝着应遇知点头,示意他戴上。   那是在美国给他植入晶片的医生——这是瞬间靠大脑判断出来的。   他戴上面具,将脸遮得严严实实,只留眼睛两个孔。   后来又陆续来了不少戴面具的人,三三两两坐在圆桌旁,大家似乎对他没什么兴趣。   现在已经是夜晚十点,石室里很寂静,始终没有人说话。   领袖是最后才来的,这是领导者独有的特权。   说是宴会,其实桌上什么食物都没有。   从开始直到结束,更没什么奇特的。   这就像一场沉默的祷告会,各种怪物懒懒散散的坐在那里,偶尔有那么几个人说话,也只是些冷笑话或者讽刺意味十足的句子。   应遇知一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那位领袖。黑色单调的面具将神秘的面容掩藏在冰冷的铁质下,他将赏心悦目的身形稳稳安置在那厚重的椅子里。   对方这双肌肉均匀,却略显纤瘦的手臂,能捏出怎样坚硬的力量。   这是他很多年前脑子里就精密计算过的人。   领袖微微俯身看着他的成员们,寂静无声,他的左臂漫不经心的搁在那浮雕沉暗的扶手上,戴着白色手套的手虚握着抵在面具遮挡的脸颊上,用最闲散的倾斜角度和最舒适的姿态叠起双腿,那是一种随手一挥,便有足够力量掌控世界的自信彰显。   应遇知仿佛似缓似松的叹出一口寒气。   如果第十色领袖是自家的四哥,那他还需要担心什么呢?   他甚至都感觉与有荣焉?嗯,大概是这样的心情吧……   领袖终于轻轻开口:“祝我可爱的成员们又老一岁。”那声音像自言自语,又好像对着每一个人在轻声细语。   十足可恶的魅力无限。   “叶火,你站住!”叶群一声呵斥几乎让客厅里吊灯一晃,也让门口的叶火心里一晃,停下了脚步。   “应川浩什么意思?除夕夜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去应家吃年夜饭?别人一家团聚,你去凑什么热闹?”叶群坐在沙发上,脸色阴沉,一想到自家弟弟和应川浩的事,那气不打一处来。   叶火低着头,叶群说的很对,他真的不知道自己去凑什么热闹,除夕夜应该是家人团聚的日子,但是应川浩的话,他没有理由不听。   叶群的声音尽量放缓,但怒气尤现:“除夕夜跑去倒贴吗?你让应家人怎么看你?你又以什么身份与主人同席而坐?你想过这些问题吗?”   叶火虽说心底里是怕他哥的,但此时却有勇气反驳:“这些问题我想过,可是应川浩这么做,不就是为了给我一个堂堂正正的身份吗?”   “堂堂正正……”叶火怒极而笑,声音越来越高,甚至有些颤抖:“好一个堂堂正正!你的身份是叶家少爷!你是一个男人!你可以喜欢男人,但不需要别人给你那些乱七八糟的身份!应川浩他……”   “我觉得我配不上他!”叶火冷不丁的一句话,声调不高,却让叶群愣在当场。   “哥,我真觉得我配不上他……”叶火退后两步,坐在他身后地板上,靠着沙发椅背,牵扯一个勉强微笑的弧度:“……我知道我是叶家的少爷,可叶家的一切都是爸妈和你打拼下来的,我只是坐享其成罢了,更何况叶家比起应家……实在差的有点远……”他苦笑一声:“我没有拿这个炫耀的资本,如果论其他,从小到大,我除了会打篮球,什么都不会,我甚至笨到连走路都摔倒,可是应川浩,他……”   他顿了顿:“就算我不说,你也知道应川浩多优秀……其实在应家他不算天才,走到今天,暗地里要比别人刻苦十倍,比别人努力十倍,可是你知道吗,这些日子以来,我总是能不断地发现他的优点……我想,他是多么的不平凡啊,可我心里却又害怕了,因为他越好越出众,就显得我越差劲越平凡,而我却在这种落差下越来越爱他。” 第六十六章   叶群越听,心里越难受,伸手揉了揉眉头,他了解叶火,表面上好像粗神经不着调,其实内心细腻不输任何人,尤其在情感方面。   叶火仰起头,看着水晶吊灯:“哥,在没有爱上他之前,我想过以后的生活,就是在叶家的保护伞后面,挥霍金钱,虚度光阴,我做不了生意,当不了官,也许只会打篮球了,我不会和女人结婚,可能某一天在酒吧和一个男人上床,然后爱上他,或者不爱,再和别的男人上床,也可能,我有幸可以与人相爱,一起生活,但会受到别人指指点点,也可能,会谈很多次恋爱,然后孤独的老去。”   “叶火,你……”叶群心里叹一声,什么时候,叶火也长大了。   表面上他总是限制着叶火,其实是太疼这个弟弟,他从来不勉强叶火去学习,去磨炼,去斗心勾角,他自以为能保护好弟弟,他希望叶火开心,保留那难能可贵的天真单纯,他不想让叶火跟自己一样,终其一生成为商场上的牺牲品,可这终究是他的自以为、希望、和不想,叶火毕竟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他不知道自家弟弟还藏着这些想法,竟有这样自卑的心思。   这一次,叶火是动了真情了。   叶火仿佛没有听到他的话,还在说:“我设想过很多种幸福的未来,但所有的未来加起来,都比不上他。”   “哥,应川浩值得我去爱。”   叶火以这句话收尾,之后他不再开口,等着叶群的审判。   叶群手肘抵在膝盖上,小臂竖起,弯着腰沉吟不语,眉头夹得紧紧的。   叶火也一反常态的安静,他抱着屈起的双腿,没有往日没心没肺的模样,眼睛只看着鞋子,有些像是在发呆。   兄弟俩隔着沙发背靠背。   一室沉默。   一阵铃声打破了这空洞的寂静。   叶群看见桌面上手机的来电显示,登时有些恼怒,刻意在铃声最后才按下接听。   应川浩语气淡漠:“叶群,春节假期,本不该和你谈公事,但是现在还是提前告诉你,三年前,我在海外注册两家公司,专用来回收叶氏企业投放在外的股票散户。”   叶群抓紧手机皱紧眉,咬牙:“应川浩,你想干什么?”   “你可以猜一下。”   叶群按下外放,鼻间发出冷哼:“就算你拿到所有在外的散股,那些散户的股份加起来还不到百分之十五,你以为这样能威胁我?还是威胁到叶氏企业?”   叶火皱着眉,脸色发白,他不知道应川浩在打叶氏企业的主意。   应川浩语气总是胜券在握:“你还记得海星公司吗?”   叶群一怔,他怎么可能忘记,去年有一位董事成员将手里百分之七的股权转让给一家海外公司,公司就叫海星,整个董事会还为此闹得很不愉快,当时企业为了左右一项海外项目的竞标结果,必须出让这一股权,而且那家公司法人是外国的房地产商,和叶氏企业合作过几次,叶群便没有多心,董事会自然也就通过这一股权转让决定。   “应川浩……不,不可能,海星在国外都已经成立了好几十年了,怎么可能和你有关系?”其实叶群心里明白,应川浩想要海星公司并不难,可他不敢相信的是,应川浩会对叶氏企业下手。   “海星在国外市场早就开始呈颓势,我只不过花了些心思,多费了一些渠道,把它收购了,你这两年都计划生态园的事情,这种小事,根本无心理会吧。”   叶群心里冷下来,果然是这样,这是他最不愿意去想的。   叶火虽然不太明白商场上的你来我往,但他怎么能听不出来,应川浩已经掌握了叶氏企业的一部分经营权力,这威胁到了叶家。   他眨了眨干涩的眼,不太敢相信。他不明白应川浩为什么这么做,不是说喜欢自己吗?   他突然觉得自己眼圈都酸胀了,有些想哭,咬着手背忍住。   “应川浩,你费尽心机做这些,目的呢?”   “这三家公司加起来,拥有叶氏百分之二十一的股权,大概是第二股东,足可以威胁到你了吗?”   “可恶……”叶群心里暗骂,胸口发闷。如果真是对方说的这样,董事会就要重新洗牌了,而应川浩就是这赌桌上发牌的人。   他皱紧眉头,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弟弟,叶火眼眶通红,一只手正揪着沙发上的流苏绒罩,指节发白。   即使心内波涛汹涌,叶群语气依旧镇定,甚至冷笑:“看来你从三年前就开始打叶氏的主意了。”   电话那端的声音通过电波显得更加低沉:“我早知道你不会同意叶火和我在一起,所以觉得有必要拿一些筹码在手里,毕竟我从来不打没有把握的仗。”   “哦?所以你想怎样?”叶群颇有兴致的挑了挑眉,重新坐下来。   如果应川浩在意叶火,那么他也不必要太惊慌。   应川浩笑了笑:“说实话,我也没有兴趣当贵公司的董事,这份股权我会转到叶火名下,权当是我给他的新年礼物。“他顿了一顿:”……或者说是聘礼也可以。”   叶群心里一愣,这家伙……   “我只想警告你……”应川浩最后说道:“以后叶火该有的自由,一点不能少。”   电话挂断了。   叶群使劲眨了下眼,转头看向叶火。   叶火还懵在那里。   “你听到了,叶董事?”叶群戏谑他。   叶火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还是不敢相信的喃喃:“我的天……哥,我……做梦呢吧……”   叶群拍了一下他脑袋让他回神:“臭小子……”   叶火还是一脸惊疑未定,咽了咽口水结结巴巴:“我……不太懂,他把股权给了我……我……”   “应川浩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喜欢你这个笨蛋!”   看见他那样,叶群无奈:“不是说去应家吃年夜饭吗?还不快去!”   “……哥,你不反对我们了?”   叶群闭上眼: “呵……聘礼都下了,我能反对吗……再说了,如果我再反对,谁知道应川浩还要做出什么事来。”   叶火精神十足抱着他:“谢谢哥!”不等叶群说话,转身跑向门口。   叶群叫住他:“叶火!”   叶火疑惑的回过头,看着自家哥哥,叶群微笑:“你说得对,应川浩值得你去爱,哥哥祝福你。”   叶火绽放一个十足灿烂的笑容:“谢谢哥!我走啦!”   他看着庭院内的天空,呼出一口寒气,顿时觉得自己的心都快溢满了,天空细微的雪花拂过,全身都暖融融的。   他奔出别墅门口。应川浩正等在不远处的路边,看着手机。   叶火踩着地上薄薄的雪花飞跑向他,一边喊着:“应川浩!”   应川浩听见声音,还没抬头,怀里已经撞进一个人,叶火抱着他,手臂骨头锁的紧紧的,力气很大,在他脸颊上亲了一口。   应川浩调笑他:“今天是怎么了?这么热情?”抬起手臂回抱他。   叶火调皮的哼着:“我……我哥说,我可以娶你回去当媳妇了。”   应川浩劣性十足的捏了捏他的腰,气息暧昧的喷在他耳朵里:“那么要天天哄你上床吗?”   叶火耳朵好不自在的蹭着他的脸颊,蹭的红通通,眼睛溢满光彩,抱着他还不肯放手。   应川浩,你果然早就喜欢我了,只是一直在做准备吗?   我想,我真的离不开你了。   他抱着他,仰头看着天空,用很大的声音宣布:“应川浩,我爱你!”   应川浩抱着他收紧了力道,笑了。   二楼的叶群远远看见门口黏着的两个身影,轻啧了一声。   弟弟长大了,不由他不放手啊。   应遇知还是耽误了时间,回到小楼的时候,是除夕那天下午的一点。   阳台上有自己的爱人,他穿着鞋,蜷缩在藤椅上睡着了,阳光从1.5亿公里外的太阳出发,一路畅通无阻的到达他的发梢,赠予到他微微摊开的手心,勾勒出最温柔的影子,真奇妙,明明是无处不在的光,却显得多么珍贵。   应遇知轻轻走过去,蹲下身来,轻声道:“汀云……”   虽然不愿意打扰他,但再过五个小时,团圆饭就要开始了。   李汀云立刻睁开眼:“学长!”一点迷糊样也没有,他等应遇知等了一夜,刚刚实在忍不住打了个盹,好像刚刚闭眼,学长就回来了。这是值得开心的事。   应遇知抓住他有些凉意的手,暖了暖:“你在这等了一夜。”   李汀云道:“我只是担心你。”   “是我失信了,说好除夕前回来的。”应遇知歉然道。   李汀云道:“不,学长,不用道歉,我知道你会回来的。”   “汀云……”应遇知顺了顺他耳朵边翘起的头发,眼神中似乎有话要说。   李汀云眨了眨眼:“什么?”   应遇知捏了捏他的脸颊,笑道:“现在多少斤了?”   李汀云挠了挠后脑勺,有些气馁的皱着鼻子:“还是一样,没长。”   他现在越来越出名,每天接通告,练舞唱歌还要出专辑,而且作为歌手,许多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不能碰,能保持体重不下降就不错了。   “我改主意了,等过了春节,我们就结婚好不好?”   李汀云一愣,心里跳的很快,然后笑起来:“学长不嫌我瘦了吗?”   “嫌弃你,更爱你。” 第六十七章   李汀云呼吸一窒,眼眶登时红通通,抱紧他,话都说不连续:“学长……我……”   一时间快乐永无止境,感动像潮水漫上心扉,像做梦一样。   应遇知感觉李汀云激动的胸口都起伏不定,揉了揉他的头发:“答应我吗?”   窝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不住点头,强忍着泪水:“我爱你,学长……”   没有想象中长辈的质疑和刁难,没有奇怪鄙夷的目光,也没有热情如火的攀谈,应家的年夜饭可以说平淡无奇,李汀云甚至连应家家主的面都没见到。   叶火终于尝到了所谓应川浩六叔的厨艺,感叹一声:“哇塞……你家六叔真的好厉害!”   “应该说是我们六叔。”应川浩纠正,叶火一愣,只顾埋头吃东西,咬住嘴角笑意。   旁边的一位家人拍了拍他的肩膀,表示祝福的微微一笑。   应川浩点头示意,眼神四顾,没见到应遇真,悄声问他。   “听老管家说刚出厨房,接了一个电话就走了,估计是跟宁世竟出去了。”   “这事老太爷还不知道吗?”   “怎么可能不知道,不过是还没碰到底线罢了。”   应川浩敛下眼,看了看旁边的叶火,他比六叔幸运。   李汀云和应遇知坐在另一桌,心里吐槽人倒没多少,这长长的桌子可以来个百米赛跑了吧。   不过二十多人左右,都是和应遇知同辈,最小的一个才十三岁。   没有人和他攀谈,是否也算是最好的情况了,说明没有人会反对他们,否则还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样恐怖的豪门巨宴。   应遇知看了眼坐在首位第三的应遇初,若有所思。   昨天在第十色“宴会”后,他跟应遇初谈了一些话,其实四哥让他加入第十色的道理很简单,应家虽然有权有势,但谈不上只手遮天的地步,应遇知这样的大脑难免被各国政府和国际组织盯上,加入第十色,杜绝其他势力的念想,也算是对他的另一种保护吧。   似乎注意到他的视线,应遇初举着酒杯朝他遥遥一碰,似笑非笑。   接下来的几天平淡无奇,应遇知和应川浩两人却比平常还忙了些,李汀云和叶火住在应家山庄,仿佛被闲置了一样,李汀云还可以写词作曲,可就是苦了叶火,整天在一旁看他那些看不懂的乐谱,又没人和他打球。   可是他又不舍得回去,他想在这里,至少能多看见应川浩两眼,晚上的时候,还可以抱着他睡觉。光是这样,他都觉得满足的可以发出长长的喟叹。   完蛋,他心里怪叫一声,自己越来越像李汀云那么痴汉了。   李汀云有些恍惚,大年初三的早上,他迷迷糊糊醒来发现自己居然在飞机上,他猛的坐直身,看见应遇知正坐在自己旁边,才松了一口气。   “学长?”李汀云疑惑的看着他。   “嗯?”应遇知心情很好,靠在座位上,一双眼镊住了所有的光,看着他眉峰都含笑,让李汀云心里砰砰乱跳。   真是帅到爆炸。   他突然觉得没必要问,只要应遇知在身边,去哪里,去做什么,都是一样的。   李汀云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抓着他的手重新躺下来。   那是很大的教堂,牧师安静的等着他们,李汀云穿着白色西装,下飞机的时候,应遇知帮他打上领带结,他配合的微仰起头,看见心爱的学长专注而柔和的眉峰,白色的正装附着着对方挺拔的身体,一时失魂落魄的着迷。   此刻李汀云只想拥抱他。   婚礼可以说很是简单,观众席上只有叶火和应川浩,还有几个他在应家庄见过的熟悉但说不上名字的面孔。   直到证婚致辞说完,李汀云还精神恍惚着,他只听到自己微颤的声音说着三个字。   他又听见应遇知坚定从容的声音,传入耳廓。   一切像是机械的运转,但却让他心噗通跳的欢畅。   幸福猝不及防的就砸在手心里了,再镇定的人都要微微颤抖,何况李汀云本就不是心理强大的人,甚至有时候怯懦的弱小。   直到手指套上了一个银色戒指,应遇知此时的声音真诚而蛊惑力十足:“我爱你。”   李汀云看着戒指回过神来。   这戒指如此沉重,又如此契合,让他眼睛都泛起水雾,看不清对面人的神情。   他不喜欢这样模糊的看着学长,只好用热烈的吻来证明自己的激动。   应遇知虽然愿意温柔的对待自己的伴侣,无奈李汀云的吻一改往日的小心翼翼和温顺,变得强势又咄咄逼人,只能以同样的力道和浓烈情绪来回应,扣住他的腰,身体缓缓贴近。   看着不顾一切拥吻两个白色身影,叶火眨了眨眼,微张的唇表示震惊。   这是多么和谐而美丽的画面。   偷偷瞥了一眼身旁的应川浩,只是祝福的神色,舒缓的嘴角,看着新人而微微一笑,没有多余的表情。   叶火心里倒是异常开心,想着,如果有一天他也能站在教堂里,自己给应川浩戴上戒指,那该多好……   该走的仪式都结束了。   应遇知拉着李汀云走出教堂,临走前朝着应川浩笑的颇有深意。   “轮到你们了。”   应川浩点点头。   “什么?”叶火不明就里,被应川浩拉起来,站在牧师前。   脑海里冒出一个不敢相信的想法,这个想法让他大脑当机了一下,但他没有勇气推翻这个念头。   应川浩也没有让他失望,他看着愣愣的叶火:“和我结婚吧。”   叶火看见他真诚的神色,又看了看面容宁静慈祥的牧师,他手里拿着一本书,正朝他颔首微笑。   “……你认真的吗?”叶火深吸一口气,缓一缓情绪,胸膛微微起伏。   “我从来都是认真的。”   是啊,应川浩是那么认真的人。   “我……”   “你敢不答应?”   哪有人在教堂和牧师下求婚的啊?我敢不答应吗?   叶火心里吐槽,脑袋却忙不迭的摇头又点头,深怕错过一秒,对方就反悔。   走出教堂的时候,牵着应遇知的手,李汀云心里还有些回不过神,老天爷对他也太好了点吧。   就在这异国他乡的小镇上,他们完成了生命中最神圣的仪式,他解开了自己牵挂一世的结。   他的手摊开,和应遇知十指相扣,感受到指尖涌来的专属于旁边人的温度,还有无名指上金属的凉意,心头已热泪盈眶。   前尘种种悔恨的场景,涌上心头,今生他发誓,再也不会放开这只手。   应遇知的声音轻轻传来:“在想什么?”   “在想学长……聪明学长会跟我这个笨蛋学弟在一起一辈子,是吗?”   “是。”应遇知轻轻一个字好像荡在了云间,穿过了森林和雪地的枯枝,在渡过了漫长十年的荒凉后,再次回归到李汀云耳朵里。   他笑起来,这笑容,让寒冷的冬天都退去几分冷意,春天的花朵在提前绽放。 第六十八章 番外 愿赌服输   应川浩脱下整齐的西装,摘下手表,套上浅灰色卫衣,穿上天蓝色球鞋,搁下钢笔,拿起篮球,上球场。   叶火哇了一声:“霸道总裁,你太帅了!”   娴熟的运球,手腕一动,潇洒的三分球,叶火心里尖叫,表面只是哼一声:“不过还是没我帅!”   应川浩道:“好吧,老婆大人最帅。”   叶火抽额角:“都说了不要这么叫我……”   应川浩疑惑:“不要叫你什么?”   “不要叫我老婆大人!难听死了!”   应川浩笑着点头道:“那换个?”   “………”叶火翻了个白眼。   应川浩把球抛给他:“媳妇,接球。”   叶火手一顿,没接住:“应川浩……你故意的!”   应川浩道:“对,我故意的。”   叶火心里抓狂,居然还不要脸的承认了!!   “哼,小爷今天非赢不可!”   “规矩你定。”   “很简单,比赛投篮,五分钟内,谁投中最多,谁就赢!”   投篮是叶火的强项,他不相信应川浩这么多年没打球,还会比他厉害。   “如果我赢了,你就叫我一个星期的老公大人,怎么样?哈哈!”   光是想想,就很爽啊有没有!叶火心里的小人儿已经在狂笑了,最近一个月,他可是苦练投篮,绝对不会输的。   “那如果我赢了呢?”应川浩好整以暇的抱臂而立。   “你赢了我就叫你一个月的老婆大人。”   “嗯?”应川浩挑起一道眉,那意思是:再说一次。   叶火略怂的摸摸头,道:“呃,那不然你自己说?”   “赢你一球,就亲我一次。”   “啊?这么简单?”叶火狐疑的看着他。   应川浩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还是你想要更激烈的?”   “不不不,就这样,挺好的。”   叶火怎么也没想到,居然输了二十个球。   那五分钟里,应川浩站在三分线外,几乎没有怎么动过位置,球进了框后,好像长着眼睛,在地上弹跳着总会到他手里。   而叶火自己总是要浪费时间去接球……   天啊!这家伙是不是人啊?   叶火严重怀疑要么应川浩是妖怪,要么球是妖怪,总之不可能他会输得这么惨啊?!   “媳妇,眼睛快眨眨,别看了。”应川浩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不准叫我媳妇……”叶火哭丧着脸,无精打采。   盯着应川浩那张优秀的脸,真是够了,为什么每一样都要输给这家伙。   应川浩搂住他,道:“那就叫夫人?”   “去你的!”叶火心里才不会承认,他其实有点喜欢这个称呼。   “嗯?让为夫去哪?”   “哼,去开会,去谈生意,去看文件,哪里需要你去哪里。”叶火有些赌气。   “今天不开会,不谈生意,不看文件,就看你。”   “真的?”叶火一愣。   “当然了。”应川浩微微一笑,吻上他,像品尝小巧的布丁。   叶火手里的篮球落在地上,抱住他的腰,闭上眼贴近他。   应川浩咬住他的唇,轻轻舔,还要坏心眼的啃一口,长驱直入搅动他的舌头,扫过他的牙齿,柔软的唇相贴着,叶火不甘示弱的在他唇角处咬了一口,惹来应川浩更加深入的吻,交错的气息有些紊乱。   直到叶火缴械投降,应川浩才放开他。   凑近他耳边道:“要知道愿赌服输噢。”   叶火把脸埋在他肩膀,坏心眼的嘴角的津液全蹭在他柔软的卫衣上。   应川浩觉得这像个小宠物,伸手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二十个吻,分期付款吗?”叶火忽然亲了一下他脸颊,笑的开心:“这就算是先付一下利息。”   应川浩回亲他,也笑了:“我从不收利息,还给夫人。”   “……”叶火无语。   晚上,应川浩房间。   “喂,你个霸道总裁,我没说亲那里啊喂!”   “可是我赢了,不应该由我来制定获取奖品的规则吗?”   “………”   “乖,愿赌服输……”   “唔……” 第六十九章 六叔与阿竟番外   霓虹光影错落,宁世竟调平座椅,躺在超跑里,迷蒙的星河已被人类覆盖,看不见一点光。   手中手机嗡嗡响起,他抓起来看了一眼,又失望的放下去。   11点,还早呢。   这样想着,微微侧了侧身,他又拿起手机,装作不在意的浏览着新闻网页,欺骗大脑,故作轻松。   宁世竟是个忙人,手机短信嗡嗡震个不停,扰乱他的视线。   “宁总,部长那边可麻烦您了……”   “总经理,建筑队有一些事,明天上午秘书安排……”   “宁先生,金融峰会的竞标文件已发送,请查收……”   ………诸如此类。最后一条是家人发来的。   “世竟,抽个时间和程小姐见一面。”   宁世竟一条没回。   11点30分,心里的失落像大象身上的石头,一开始他轻松承受,现在越来越多……压的他呼吸困难。   时间飞跑起来,可比跑车快多了。   他越来越心烦,越来越慌张。   11点五十分,他关掉所有程序,开始眨也不眨的盯着手机,瞳孔被屏幕映照发出渗人的光。   就算有电话进来,还未响就被他挂掉,生怕手机占线,有一个人会打不进来。   12点整。   手机已经被他握得发烫黏滑,宁世竟扔在一旁。流畅的车身像暴躁的野兽,飞扑融入夜色。   尽管已经获得国际三星评价,这家餐厅的装潢还是一如既往的单调。   应遇真偶尔来这里上班,大多是星期五,六,或者每个月的十号,二十号,三十号,还有一个例外,六月二十二号。   今天,就是六月二十二——他的生日。   宁世竟坐在顶楼,俯瞰这座城市,似乎他拳头稍微一握,就可以改变它明天的格局。   可是整座城市的黑暗和寂寞稍微低头,也可以轻松压垮他,压垮大象。   大厨师不应该不在的,每年这个时候,他都在。   一旁的侍者用流利的中文告诉他,大厨师去丹麦参加国际厨师会议了,听说是个很重要的玩意儿。   哦。   宁世竟面无表情的走了。   丹麦,哥本哈根,酒店。   宁世竟蹲在房间门口,他不知道自己来干嘛。   紧张,懊恼,愤怒,欣喜,痛苦,像五色糖果,又呛又甜又痒,以至于心里堵的慌,手有点儿颤,怪罪于天气,他才不会紧张呢。   宁世竟在心里很不客气的骂了一声。   一查到应遇真的住处, 他就匆匆忙忙过来,穿的少了。   手指抓着胶固的体面的头发——在无时无刻的保持得体。揉乱了一缕黑发落在额头。   门眼匙括处传来轻微的声响,宁世竟几乎是立刻闪进了一旁的拐角,动作太猛,奢华的水晶灯光晃的头晕,耳朵里传来的声音,让他喉头一滑。   不是,你干嘛要躲起来?不就是来找他的吗?   胡说!只是刚好来丹麦做点小生意而已。   放屁!带本护照就来做生意?连衣服都没带?   老子有钱,现买现穿!   ……你又自欺欺人。   心里两个人在打架,听见走廊传来的两个声音,宁世竟认怂了。   眉头拧紧,按着电梯,电梯却迟迟不来,脚步声正朝他这边来,无处可躲,一时僵在那里。   “……阿竟?!”应遇真手机还搁在耳边,惊讶的看着仿佛从天而降的人。   宁世竟看见男才女貌的两个人,勉强笑起来,比哭还难看:“……真巧。”   应遇真旁边的女孩也有点惊讶,而后笑的灿烂:“你好!是遇真的朋友吗?”   宁世竟回答的勇气都没有,跨步进了电梯。   应遇真挂断电话,急道:“阿竟,等等我。”   电梯已经合上了,他去按另一间,等待的几秒仿佛延长拉伸了几百倍。   出来大厅,怎么也见不到人,前台没有入住记录,电话打不通。   应遇真心里叹口气,总是让人放心不下,穿的这么少,丹麦现在还下雪呢。   宁世竟喝了一天,烂醉如泥。   应遇真找了一天,心乱如麻。   傍晚回到酒店的时候,发现一个醉鬼缩在房间门口,应遇真又生气又心疼。   “阿竟?醒醒……”应遇真把他放在床上,盖上松软的棉被,给他灌了一碗热汤。   宁世竟俯身吐了个干干净净,缩回被子里。   地板倒比应遇真的衣服还干净。应遇真认命的去换了衣服,为他脱下酒精熏臭的衣服和裤子,换上干净的睡袍,在床边看着睡熟的人,心酸又夹着高兴,好多年了,疯狂的思念虽然已入平缓的习惯,用线勾起的时候,还是足以吞噬所有理智。   他忍不住俯身吻下,睡梦里的人迷迷糊糊的回应。   宁世竟睡了一夜,感觉周身又暖又软,舒服的不想醒来。   他想翻个身,感觉身上有东西压着。   睁开眼,看见天花板上浅绿油彩壁画,阳光透着窗帘跑进来一丝缝,应遇真的脸在他脸颊边,呼吸绵长。   不用掀开被子,就能知道自己穿着宽松的睡衣,一条腿还搁在应遇真腿上,他的手抱着自己,两个人贴着,也不是很紧,还留着一丝空气能进去。   宁世竟安静的不忍透露一丝声响,他好多年没有这么近距离的看着这张脸。   跟梦中没有多大变化,却像是隔世的碎片拼凑起来,不如这般妥帖完整。   比梦还不真实,怎么会有这么一天,他跟应遇真同睡一张床还抱的这么紧呢?   他的脑袋昏沉沉的,看见应遇真睁开眼,冲着自己皱眉说着什么,然后他放开自己,要起身。   宁世竟连忙抓住他,先是手腕,然后是腰,用力抱紧。   应遇真也抱着他,口里说着他最喜欢听到的称讳:“阿竟……”   两个人抱的好紧,用了毕生可以耗尽的力气,矛盾的也付出毕生不及的温柔。   良久之后,宁世竟轻轻“嗯”了一声,按着他的后脑,眼也来不及瞅,胡乱就亲,嘴唇都落在他的嘴角边,皱眉移了正确的位置,啃他的下唇,舌头窜进去乱搅一通。   应遇真虽然心喜他这样主动,可是那舌头胡搅蛮缠,来如风雨,一点温存情意都无。   他稍微退了退,抵住了他进攻的舌头,宁世竟顿时恼羞的看着他,那意思是:你敢嫌弃我!   应遇真笑了笑,重新亲上去,吻过他湿润的唇,撩进了舌尖,舞做一团,烈酒般烫的舌头恨不得互为彼此,整齐的牙齿磕到了唇,窄小的空间有好多不可思议的触碰纠缠,化作长长的津水,有一点暧昧声响。   一个极力奉承,一个完全迎合,双手双腿,都炽热沉溺,心里嘴里,都诚实的只有彼此。   宁世竟头脑越来越像被搅动的翻滚的湖水,不复清晰,如果忽然停下搅动,水流一定会发疯似的飞潵出来,只有越来越快的搅动,才能保持形体,否则就是乱成一片,泥泞软沃。   于是呼吸变得急促而不耐,意乱情迷,宁世竟迷迷糊糊的心想,可恶,果然自己遇见他,就是被压的那个吗?   “阿竟,我好想你……”应遇真在他耳边,这么说,宁世竟也就甘之如饴了。   他从来是要当最强的那一个,就算是为了发泄跟男人行事,他也是主导者。   不过据他那些床伴说,跟自己在一起虽然过瘾但并不怎么舒服,他不懂温柔体贴,甚至霸道蛮狠。   为什么就被上了呢?   第二天醒来的宁世竟陷入了沉思。   应遇真笑道:“因为水滴穿石啊。”   “穿你妹!”他拉住他的衣襟:“你是不是把我生日忘了!”   “其实,我记得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只不过我想赌一次,看你还会不会在乎我……”应遇真抱住他,笑的开心:“我努力忍着不打电话给你,就想知道你会不会出现在我面前,阿竟,你怎么这么听话?”   宁世竟一愣,以往每年生日,应遇真一定会打电话给他,虽然每次自己都不会接,却还是能得到固执温柔的人一条祝福短信,可是今年什么都没有,宁世竟有生以来第二次这么慌张难受——第一次是应家爆炸事件那天。   “混蛋!你去死……”他挣开他的怀抱。   应遇真又抱住他道:“如果我不这么做,你永远都不会回来,对吗?”   宁世竟眼里忽然又十分委屈:“我以为你也忘了,我以为你……不爱我,你再不要我了……”   “怎么可能,我永远都爱你……”   话没说完,宁世竟又跋扈的亲上去:“混蛋!”怀揣着嚣张的温柔的凶狠的激动的心情。   应遇真深情回应这粗糙的吻,一手轻轻捏他的后颈,像揉着一只炸毛的猫,让它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咕哝声。   宁世竟当然不是猫,不过他发出的声音比猫好听多了,有点儿不自知的引诱催春的模糊气息。   落在他耳朵里轻轻挠着,挠着,点燃了一根鞭炮杖,心里鼓鼓的发涨,快爆炸了,应遇真心里低喃一声:缺了什么。   其实这一切都好像梦一般,这些年不敢奢望企及的人,就在自己手中,安抚着。   他的手滑过蝴蝶骨——那随时欲破碎的薄脆的翅膀,还有随着呼吸悄悄涌动的腰线,宁世竟有刚柔并济的美丽弧线,虽然性子里狠厉霸道,其实骨架并不大,沿着脊骨那一脉风流落下手指,直到落在一瓣腰窝内,那仿佛斟满了红酒的荷花,让他沉溺其中,不会醉,会疯。   手底中一茎风光,似乎都让他有了飞跃悬崖峭壁的冲劲,也许会粉身碎骨啊……   但是谁要保存理智呢?傻子才会故作从容。谁要乞求明天是否有面包和太阳,摄取的不及此刻得到的万分之一。   人的心一旦玩起深情的游戏,便恣意撒泼。   也许只有任我索取,是当下使命,也许只有反复厮磨,是爱情唯一真理了。   宁世竟性子里仿佛带了火一样,在跟应遇真一起时,尤其明显,总是像火山一样躁躁豁豁,还好有应遇真这股清流濯濯的漫过,在火山薄膜未揭之前,将他按抚着渐渐漫没。   他们是偷腥的猫儿,一刻也不能停。   十指胡乱捕捉着,落在起伏的躯体,像游离的翅膀,撕碎了黑夜与清晨,终于,也陶然虚度了光阴。 第七十章 六叔与阿竟番外 续   咖啡厅大概有个特别漂亮的服务员,否则应遇真怎么会眨也不眨的看着她呢?甚至眼神发怔?   恐怕是不能怪罪应遇真,只怪坐在他对面的人,说出的无情的话。   “应遇真,下个月我就结婚,我们断了吧。”宁世竟拿出他在谈判桌前那种锱铢必较的口气,锱铢必较的人说话都很决绝,大家都知道,这种人不会退让的。   应遇真偏偏是不会讨价还价的人,他就算眉峰拧成一座山,也注定留不住一心要飞去天边的人。   可他又偏偏是死心眼的人,对于厨道是如此,对于爱情也是如此,他只好晦涩的笑笑:“为什么?”   宁世竟却以一个十分张扬的笑来回答:“这是迟早的事,不是吗?”   他自信演得惟妙惟肖,可惜应遇真太了解他了。   这个人越张扬,实则心底越无措,总是这样,以为什么都在他掌控中,以为任何角色都能驾驭。   应遇真不舍得戳破他那些把戏,只好点点头:“祝你幸福。”   宁世竟没说什么,站起身走了,他穿着那种走路生风的毛呢大衣,天生的高傲气质撑起来,比模特封面还好看。   应遇真不一样,他只有薄薄的针织毛衣,走在寒风中,一点也不觉得冷,只是凉。   咖啡厅的服务员收拾的时候,才发现了被他遗忘在角落的那件外套,孤零零的,她拿起来的时候,戒指从口袋里掉落,还耀着微弱的银光。   “混账东西!”随着一声呵斥,缠枝牡丹翠叶的瓷杯摔在应遇真头上。   老爷子今年九十了,脊骨比年轻人还笔挺,当年战场上,倒在他枪口下的敌人数不胜数,如今,盛怒之下出手的力道可想而知。   鲜血淋漓,从额角落入眼睛的滚烫液体却更加坚毅了应遇真发亮的眼。   “你可以喜欢带把的,可以跟男人结婚,甚至可以跟你四哥一样,为了一个莫须有的人,孤独终老,但是绝不许你和宁家人……有任何关系!”   一旁难得在场的应遇初冷冷一笑:“老家伙,什么叫莫须有……”   其余人倒抽一口零下九十度的凉气,敢这么跟老爷子说话的,全世界恐怕也只有应遇初了。   叶火当场都想送一首凉凉给他了。   但人家还就是不凉了……   老爷子气的脸都抽筋:“目无尊长的混账!”   只这一句后,没有什么严惩之意,接着审问应遇真。   应遇真却仿佛无知无觉,至始至终,只说了一句话。   就是这一句话,引来了应家家主的雷霆之怒,也毁了那个古董茶杯。   他说: “我爱他。”   “可笑!”位高权重的老人丢下一句冷嘲,而这场狼狈荒唐的闹剧在应遇真额头磕在地上的声响中,暂且落幕。   “可笑!”报纸被应川浩丢在桌面上,从鼻间里发出的不屑几乎与老家主一模一样。   当然了,出发点不同。   报纸上面宁太子爷和女人结婚的消息无疑占据整个版面。   “六叔真是很痴情啊……老太爷为什么这么恨宁家人呢?”叶火自问,如果换了是自己,他恐怕没有六叔那样的勇气。   “老一代革命的事情,很复杂。”   故事太长,盘庚错节,在这里就不说了。   言归正传,宁世竟的结婚对象,跟以往商业模式化的婚姻很不相同,女孩比较普通。   尽管如此,这桩婚姻在媒体版报上还是持续了几天的热度。   订婚宴,婚纱照,女方的祖宗十八代都被拎出来晾一晾了。   其实这些在广大市民眼里就是无聊的破事,也值得报导个没完没了吗?   但头破血流的人却是被割了心的疼。血算白流了,头也白磕,他所做的一切突然间毫无意义,自找伤悲罢了。   所有人为之大感不值。   其实宁世竟又何尝不是,除了订婚宴那天,他没有一天是清醒的,一个愿意醉的人他不需要酒。   但是今天可能真的喝多了,应遇真常常告诉他,酒喝多了对身体不好。大学的时候,他很少喝,其实他一直都很听厨师的话。只不过故意做出样子来,在他面前抽烟喝酒,被女人扇了巴掌也可以委屈巴巴一番。   每次都要惹得厨师费一番口舌,谆谆教诲。   他摸出手机来,点开一张像素模糊的图片,可以看出来有些年头了。   “我又喝酒了,你还不……不来告诉我……唔……教训教训我……”   当时的厨师还是大学生,未有名扬四海的厨艺,刚从国外拜访厨神归来,洗的头发犹带水汽,一缕缕黑的发亮,在厨房里帮他做菜,做的是竹笋肉丝还是苦瓜炒蛋他不记得了,但是他永远记得,那发梢上的水滴落晕开在衣服上——被薄薄的肩胛骨撑起来的白T恤。   他不知道身后那位脾气古怪的室友已经帮他偷偷拍了下来,当时手机像素真是一言难尽,好吧,最大问题还是宁世竟的摄影技术。   说来可笑,他们认识这么多年,宁世竟只留了厨师这么一张不算照片的照片。更可笑他这么多年,无论换了多少手机,内存里永远只有这一张照片。   后来那件衣服被应遇真扔了,因为有一次他发酒疯把应遇真耳朵咬破了,血染了T恤。   其实他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的。   为了不得不维持的所谓家族荣盛,应家有严酷的家规,宁家就可以有不择手段的办法。   “死亡和分离,你可以为他选择一个,杀一个应遇真,宁家还付的起代价。”宁家的老顽固们,背后的影子是执行者。   “因为你姓宁,自由和快乐从来都不属于你,你拥有的只有荣誉。”姐姐理解他,但不能支持他。   “放过自己吧,阿竟……你斗不过你爷爷的……”强势的母亲竟然唉声叹气。   “对不起……应遇真……”   滚烫的液体落在手机屏幕上,落在厨师本来就洇得半湿的衣服,只可惜隔着时间的鸿沟,泪水再翻涌,亲吻再温柔,也无法再打湿它一点点了。 第七十一章 六叔和阿竟番外 (三)   西装是合体剪裁的,用舒缓清心的特制香水熏过,至少有些提神的作用,宁世竟才不至于在结婚的今天,失魂落魄,不知所以。   头发胶固定型,保持得体的微笑,握手的力道要适当,点头的弧度因对象而异,一切要恰到好处的体面。   大概结婚典礼在人生这台戏里,只是一场比较累的表演而已,没有什么好开心的,也没有什么好难过。   当然,如果结婚对象是你喜而珍之的,就另当别论了,喜悦会让你握手的力道变大,点头的次数频繁,笑容是不可抑制的扩大。   大家都会说:瞧!新郎像个傻子一样。   但现在新郎只是个机器人。   婚礼就在宁氏旗下的一座景区山庄里举行,露天草坪上摆了数十张长桌,宾客请的不多,一百余人,都是家族亲友。   跟以往大张旗鼓的宁家风格不太相当。   一套流程稳稳当当,能省则省,牧师执行力更快,誓词都不必问了,直切结尾。   他的语气毫无从容,甚至急促:“我以圣灵、圣父、圣子的名义宣布:新郎新娘结为夫妻。现在,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   但周围人全不觉奇怪,他们笑容洋溢,缤纷的花瓣彩带飘飘洒洒,洁白礼服的人于其中,这毋庸置疑是最浪漫最神圣的时刻。   宁世竟转头看向新娘,头纱洁白,妆容精致。   他做不到微微附身,做不到用唇去亲吻她,哪怕是轻轻的碰一下她的额头,都做不到。   以前可不是这样的,他可以跟很多人逢场作戏,可以和女人暧昧,甚至和男人上床,可是为什么在今天,他就是做不到这简单的事?   不该是这样的,他一向是个演技很好的人。   只要稍稍压下头来,轻轻碰一碰她的额头就好了。   这么告诉自己,可是脊骨仍旧挺直的好像被冻僵了一样,头颅沉重的不知道怎么压低了,眼神涣散,好像看见对面的女子微咬的唇和揪紧的眉心。   周边有窃窃私语,听不太清,有人躲在耳朵里打鼓似的。   “阿竟!”一声熟悉的呼唤,好像天边的春雷,震彻地动,把他耳朵里的鼓声荡的清澈。   宁世竟是枯萎待死的老树,却被这声云雷唤醒,他怔怔的看向天空,一架直升飞机带着巨大的螺旋桨,刮得地上花瓣彩带乱舞一通。   应遇真抓着飞机延下的吊梯,在高处朝他大喊:“阿竟!我可以抢你回去吗?”   驾驶舱里的叶火腹诽:“喂,六叔,这是什么蹩脚的抢婚词?说好的霸气和浪漫呢?”   只是因为这一句,宁世竟那张冷漠麻木的脸,逐渐的变化,这种变化很慢,却无比真实,他的笑容从没有这么灿烂过。   他仰头看着应遇真,风吹乱额头的发,洁白礼服犹显梦幻。他只是笑着,没有说话,却向天空伸出了手。   姐姐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母亲忽而转过头去,神色悲哀,老顽固看着头顶上的直升机,额头青筋突突跳,眼睛发出渗人的光。   直升机降落在地的时候,唏嘘讶异的宾客早已散尽,取而代之的是荷枪实弹的雇佣兵以及军队士兵,头上还有两架宁家的歼击机停滞,数十枪口时刻瞄准了抢婚的人。   “应遇真,你是来参加阿竟的婚礼……”   “不,我来抢婚的。”宁家老人台面上的话还没说完,被应遇真先打断了。   “哼……”楠木拐杖一杵,老人目光如电:“无知小子,你以为你来了,还能走吗?”   宁世竟将应遇真拉到身后:“他跟宁家没有任何敌对关系,不准你伤他。”   应遇真看着身前的人,眼眶发红:“我不会一个人走,还要把阿竟带走。”   有时候不善言辞的人,总能一句话便把人气的恨不得掐死他。   “欺人太甚!”宁家老人怒火轰的炸起来,青草坪被拐杖戳出一寸深的洞,转而看向宁世竟:“阿竟,答应过爷爷的事,你忘了吗?”   宁世竟仿佛瞳孔一缩,应遇真感觉他的手在微微发抖。   老人蔼然道:“爷爷不想让你恨爷爷,可你也不能得寸进尺啊……”   姐姐在一旁连声道:“阿竟,别再气爷爷了……”   母亲却不说话。   应遇真冷笑道:“老人家,阿竟他不喜欢别人,只喜欢我。”   老人就差拿拐杖去打他了:“不要脸!!来抢婚还说出这种话!你们应家就没有一个正常点的人吗?”   “是谁不要脸?”一个苍老的声音忽而响起,咬牙般沉而有力。随之从直升机舱门处,下来一个身着唐装的老人,精神饱满,不就是应老太爷。   “呵,应望峰,还没死啊……”宁家老人先是一愣,继而冷嘲,一双眼阴冷。   “不劳费心,我应望峰绝对活的比某个短命鬼长!”短命鬼三个字,声如洪钟。   “呵呵,我看应家快断子绝孙了吧,最近姓应的娶的媳妇怎么都是带把的?”宁家老人反唇相讥,成功对敌方造成伤害点六千。   应望峰怒气顿来,食指直戳他脑门:“宁国贞,你算什么本事?!自己没能多下几个蛋?就得强迫着几个孙子给你传宗接代?哦,是我应家人丁兴旺,他们喜欢男人女人我还真就管不着了,反正我曾曾孙都满大街跑了!怎么?你是不是特羡慕嫉妒啊?”   宁国贞气的满脸通红,就差头顶冒烟了:“应望峰!你……”   数十把枪全对准了应家老太爷,他却毫无所动,继续冷嘲热讽。   头顶上又逐渐多了两架歼击轰炸机,机身上是应家的标志。   但谁也管不着了。   一场婚礼由此竟然变成了嘴炮大会,两方老人从人丁兴旺互怼到几十年前谁多打了几个鬼子,谁又得多少军衔徽章。   到后来,拐杖都上了阵,开始掐架。   一旁的小辈哪里敢插手,只目瞪口呆。雇佣兵们也是莫名其妙。   可能老天爷觉得这样小打小闹没意思,也不知道是谁的枪走了火,谁先尖叫起来,谁又撞倒了酒杯金字塔,场面由此失控。 第七十二章 六叔和阿竟番外 (四)   半空中应家的战斗机听见地上枪响,按照计划空投一个微型炸弹。这种炸弹影响很小,波及范围只有三米,也足够惮赫人心。   角度恰好在宾客席位前方。   “阿竟!”混乱中,应遇真只来得及把宁世竟推到在地。   爆炸声最初落下时,让在场所有人都失聪了五秒钟,也寂静了五秒钟,而后就是母亲尖叫的声音:“阿竟!”尖锐的声音几乎刺破了人的耳膜。   荒唐的婚礼在螺旋桨阴影下和刺鼻的硝烟中,狼藉不堪的拉下帷幕。   应、宁两家各自鸣金收兵。   人群散去,沾血的花瓣,犹在风中招展。   婚礼上的那颗微型炸弹,引发了两个家族的大爆炸。   一间病房,几台仪器,仪器中央,是他一度引以为傲的孙子,如今却毫无知觉的躺在病床上。   宁国贞似乎累了,缓缓靠在椅背,喟叹一声:“莫非……真是报应吗?”   泪光模糊中,近百年时光仿佛狭滩轻舟,一径而过,余下不可挽留的深浅漩涡。   当年应家喜宴上的意气风发,造成的是两个家族的深仇宿怨,付出代价的是这些无辜的子孙后辈。   “阿竟啊阿竟,爷爷……做错了吗?”   凑巧的是,在他不自觉的喟叹后,世界另一端看着黑白照片的应家老人似乎也有所感应,自语道:“也许一开始就错了……”   照片上两男一女,黑白影像遮不住青春年华。   遇字辈里,遇朝是孤僻麻木,遇初太过孤高难驯,遇知是理性不可捉摸,唯有遇真是最执着认真,最知珍惜孝顺,其实也最像他。   应望峰不说,底下都知道,在老头子心里,六先生是不能被代替的,应家的医疗团队顶着巨大的压力,压榨尽了大脑,但无奈,应遇真当时离爆炸点太近了,而且是用身体护住了宁世竟,尤其送过来的时候,整个背部倒是其次,半边脸都算毁了,大脑也受到波及,没有当场断气实在是老天开恩了。   可叹应家人不惜三番四次献身,考验并且挑战当今医疗水平极限的科学精神。不过只要有钱,还怕顶尖人才不出现吗?   当初为应遇知做开颅手术的主治医师——Z医生,凑合算一个人才吧,这话原话是应遇初说的。   (对,就是写到这里,虐的脑洞如黄河滚滚而来,可是答应过你们要甜,甜不出来啊!于是卡了一个月,终于……还是虐了下来……)   宁世竟浑身都不舒服,骨头像被拆过一次重新装起来,咯咯作响。   他下意识的握紧了僵硬的右手,只有空气而已。   于是火山隐隐要爆发了。   医生在一旁无可奈何,只能让他稳定情绪。   宁世竟还不够清醒,只知道明明是在婚礼上,手里捉紧的是应遇真的手,怎么一下子天旋地转,什么都变了,把应遇真变没了。   这哪里让他不气?!   医护人员开始给他检查身体,宁国贞憔悴了许多,但见孙子醒过来,还是十分欣慰。   “……应遇真呢?”宁世竟此时的声音比老人还干哑。   宁国贞脸色微沉,没有回答,姐姐则神色担忧,似乎苦恼。   宁世竟心里沉重,脑海里忽的窜出许多画面,最后是应遇真喊他的名字,把他推到在地,继而一片空白,其实这片空白的地方,稍有想象力就可以自己描绘。   要知道八点档经常上演的狗血桥段,现实中也不少。   宁世竟不敢也不愿想到某些方面,但大脑已经残忍的给他组织逻辑画面了。   姐姐终于开口道:“应遇真是被应家人带走了……”   这样避重就轻的回答当然不能使宁世竟满意,他语气一贯强硬:“我不想听这些。”   宁国贞哼一声,突然起身走出去,拐杖击得地板琤琤得响。   姐姐沉默半晌,微微一叹:“阿竟,你要答应姐姐不要激动……当时场面混乱……”   十分钟后,宁国贞正坐在外面沙发上,听见房间里传来孙女的惊叫:“阿竟!你疯了吗……”夺入房间一看,气的不轻:“臭小子!你是想死吗?”   宁世竟不顾阻拦,强行摘掉了身上的救命仪器,强撑着要下床,只可惜连站都站不起来。   医生护士紧跟着进来,将他安置回床上,宁世竟根本没有力气反抗了,只是眼睛通红,脸色却如纸张,又薄又白,那模样好像死人,只有嘴唇仍旧颤抖着:“……我不信他死了……”   宁国贞暴跳如雷,怒喝:“宁世竟!为了一个男人,你好大的脸!”他指着床上的人:“应遇真死了也是他们应家自作自受……”   姐姐眼眶含泪急道:“爷爷,我求您别说了行吗!阿竟才刚醒来啊……”   宁国贞果然冷哼一声,不再说了。   宁世竟缓缓闭上眼,旁人都以为他晕过去了。   谁知他忽又睁开刀锋一般的眼盯着宁国贞:“如果应遇真死了,我也不会让你好过的。”   哪里像昏迷了几十天的病人,倒像一个杀红了眼的士兵,把一旁的医生都吓了一跳。   宁国贞怔了一下,竟不生气,只是喟叹:“恐怕以后最不好过的是你自己……刚刚你为什么站不起来,你知道吗?”   姐姐想要拦住他:“爷爷……”   宁国贞不理会,仍旧看着宁世竟,指着他暴怒道:“应家的那颗炸弹,把你的腿毁了!从今以后你就只能坐在轮椅上当一个废人!你知道吗?”   宁世竟却没有任何表情,这样的冷静反倒让人疑惑。   其实话一说完宁国贞就后悔了。   姐姐担忧道:“阿竟……”   “我知道。”宁世竟如此冷静。   在刚刚下床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可没想到跟应遇真比起来,一双腿居然都无关紧要了。   如果在以前他自己都不信,可是今天他知道了,应遇真在他心里有多重要,他自己都不能估计。   就好像婚礼上,有一个人用身体护住他,那么理所当然,那么义无反顾。   也许情到深处,该是如此。 第七十三章 六叔和阿竟番外 (五)   七十年前,应家庄,红烛喜贴,翥凤翔鸾。   有人喜袍加身,牵十字红花。   也有人单枪匹马,夺新婚娘子。   “宁国贞,你什么意思?”   他说:“抢婚呐!凝儿心中的人是我,你不会不知道吧!”   她说:“望峰,是我配不上你……你值得拥有更好的,我是真心希望你能幸福……”   “够了!既然选择背叛我,就没有资格再祝福我!”   “呵,应望峰,是你输了!”   “宁国贞,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牵着新娘的人回头冷笑:“尽管来吧!只可惜这辈子,你都不会有机会报仇了吧!”   “你说我这辈子都不会有机会报仇?呵呵!”如今是耄耋老人的应望峰处于遥远的另一个国度,笑容倒几分蔼然。   “倒看看谁是最后的赢家。”   确实,此时的宁国贞有多后悔,恐怕也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宁家太子爷虽然成了不能行走的残疾人,却没有变成宁国贞口中的废人,他是商场上雷厉风行的冷血动物,无往不利的宁家机器,行事比以前决绝可怕。   他开始了对应家的疯狂报复。   宁世竟的做法根本就不像商人,他不在乎利益,一切目的就是为了弄垮应家底下的公司企业,只要对敌手伤害最大化,可以不顾一切,确实也让应家一度受创。   连一向游刃有余的应川浩都忙的焦头烂额,向天喟叹:六叔,你的锅。   应家毕竟是雄狮,哪怕宁世竟竭尽心力,也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旁人觉得不值。   只有宁国贞知道,宁世竟不仅仅在报复应家,也是在借机报复他,报复宁家。   但恐怕最后消磨的不是应、宁两家,而是他自己先累垮。   冷水从莲蓬头喷发下来,蜿蜒过背部大面积的粗糙伤疤,还有左脸上狰狞的伤口,训练时留下的一道道伤,都已经结疤。   Z医生的医术简直变态,再重的伤经过他手,也是转眼即好。   洗去一身血腥,穿上黑色西装,习惯了拿菜刀的手,也可以拿枪,谙熟动物骨骼嫩肉位置的人,现在更知道人体哪里最脆弱。   阳光下的人抬头,银色面具遮住丑陋的伤疤,他好久没见过阳光了。   Z医生问他为什么不选择把左脸的伤疤治好,而是要整改完好的右脸。   应遇真只是笑笑:“这样不是很好吗?好像重生。”   Z医生好无语:“你们应家人都古里古怪……”   花园中,推杯换盏,细瓷盈光,衣着光鲜的男女轻声细语的说着什么。   爆炸后,整个天地只能蜷缩在一方轮椅中,宁世竟的身体便如同挖井掘坟,掏空的飞快,脸颊消瘦,定制西装的尺寸也渐渐缩小。   他几乎不参加商宴了,毕竟一群高挑的上流人士中,如果多了一个坐着轮椅的残疾人,那么所有的浪漫都变得煞风景——即使没有人敢对他露出一丝丝异样的眼神。   今天不一样,宴会由兰市有名的企业家安先生发起,目的是为了拍卖传说中的使徒之眼。   当知道应遇初会出席时,宁世竟很快接受了邀约。   他查不到关于应遇真的任何消息,连坟墓在哪里都不知道。   花园中央有一面小小的人工湖泊,湖面上点缀着许多精美的小灯笼,还覆盖着白雪,映着湖光,如梦如幻。   宴会就在这里举行,人们围着,谈笑风生。   寒暄奉承的话听腻了,坐在轮椅中的人只冷着脸,比寒冬的雪还冰冷,旁人也识趣的不再来打扰他。   宴会进行到重点,宁世竟很轻易就找到了应遇初。   在一群黑灰色的西装领带中,军装加身的人几乎吸引了所有目光。天底下像应遇初这样迷人的存在,实在少之又少,应该说独一无二。   湖边有一排雕刻张扬艺术的红木椅,应遇初就坐在那里,悠然恣意,像风景。   千种探究的炽烈目光从来没有在他身上断开过,主角却漫不经心,撑着脑袋好像快睡着了。   “四先生。”宁世竟先开口了。   应遇初模糊的应了一声,缓缓看向声音来源的地方,然后眼睛聚焦,看见轮椅上的人被管家推过来,好像才回过神来,只是笑一笑:“不告诉你。”   他知道宁世竟要问什么。   宁世竟脸色难得变了,但是他承认,自己奈何不了应遇初。   可能是因为被气,也可能是因为心急,宁世竟开始咳嗽,一开始就停不下来。   戴面具的黑衣保镖上前一步,手微微抬起,又放下,僵在那里,又退回去。   经验老道的管家帮宁世竟把身上的厚毯披好,为他抚顺了气:“少爷,不急。”   “……告诉我……咳咳……”宁世竟看着应遇初,话说了一半,又开始咳嗽。   管家也急,劝说让他回大厅里,湖边实在太冷了。   说话间轰然一声枪响,随着人们刺耳的惊叫,所有的灯都暗了。   使徒之眼的魅力早已经让许多国际贼枭惦念。   尖叫声和枪声几乎刮破人的耳膜,黑暗中人们四散奔逃,一个服务生惊慌就不要择路,竟然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直直向湖边飞奔过来,在黑暗中撞倒了什么东西,呛啷一声,然后扑通一声,有人落水了。   “少爷!天……”   “快救少爷……”   宁世竟坐在轮椅上,被人猛的一撞,轮椅侧翻,他整个人都摔蒙了,滚了两圈,听见一声:“阿竟!”紧接着落入湖里,冰冷的湖水刺骨,麻木了知觉。   众人乱作一团,几乎同时,戴面具的保镖跟着跳入湖水。   冒冒失失的服务生闯了祸,看向一旁的应遇初,口型说道:“老大,怎么办?”   应遇初懒懒散散的起身走了,留下一个背影:“你是白痴吗?”   “不是老大你让我跑过来的吗?”挠着后脑勺的人一脸委屈。   今天的气温很低,昨夜小雪下到清晨,湖水已经是半结冰的状态,宁世竟没有了厚毛毯,只有一身西装,很快就冻僵了,腿又废了,直往下沉,看不见一点光。 第七十四章 六叔和阿竟番外 (六)   好冷……   阿真,为什么这么冷……   死掉才好见你,是吗。   泪滴融入了湖水,人心里绝望处的露珠原来可以大过汪洋。   冰冷的湖水中,有人抱住他。   宁世竟看见那个人,一颗心砰砰跳,想要开口,嘴刚张开,就被冰冷的湖水呛了满肚。   花园里已经恢复了明亮,使徒之眼也被偷了,宴会主人气的直接晕过去。   应遇真抱着湿淋淋的宁世竟上了岸,也不管这是谁的地方,直接上了二楼房间,一路水滴氤氲。   开暖气,泡热水,擦头发,让人熬姜汤,一气呵成,一旁的老管家都纳了闷,你一个保镖,比我还熟练,还使唤起我了?   但是架不住情况紧急,也不能不听,忙活了大半夜,宁世竟体温才算恢复正常。   这期间应遇真自己都顾不上擦一擦头发。   管家忍不住起疑,不过他自信宁家的安保系统,所有保镖都是经过重重筛选出来的精英,也就暂时压下了心头疑惑。   更何况,有人这么关心少爷,有什么不好?于是他就安心的出去了。   将人放在床上,帮他套上干燥的衣服时,看见瘦的不见肉的人,应遇真心里头悬着一把刀在绞似的。   “阿竟……”应遇真眼眶发红,握住那冰冷的手,终于忍不住滚烫的泪水。   一夜将明。   宁世竟放在床边的手紧紧握住,他猛的睁开眼睛:“阿真……”   手里还是空气,什么都没有……   门房外,一旁站岗的光头保镖轻声道:“哇!你可真行,救了老板,以后就可以升官进爵了。”   应遇真还没说话,门打开了,管家看了一眼应遇真,意味深长:“老板请你进去。”   两人进去后,光头保镖忽然“咦”了一声:“我怎么不记得队里有这个人,以前在C国专训营里好像也没听过有戴面具的啊……”   “管家说是你救了我。”宁世竟坐在轮椅上,面色十分苍白,皱着眉。   “是。”颔首。应遇真站在十步外,暗暗握紧拳头。   自从爆炸事件后,宁国贞恨不得在宁世竟身后安排几十个加强连,日夜保护。   宁世竟对这些轮替的死板面孔,毫无情绪,也毫无兴趣。   可是面前站着的人……他是应遇真吗?   面容熟悉又陌生,可是应遇真看着他的眼神从来不会这么冷漠。   Z医生的手法如此高明,只是稍微动了眉眼,便让应遇真脱胎换骨,连宁世竟都不能肯定,眼前的人就是他心心念念的应遇真。   在水里是他眼花了吗?还是说他看到的是鬼?   混蛋应遇真!你最好当个孤魂野鬼,一辈子都不要在我面前出现!   “咳咳……”宁世竟这次是确确实实被气的不轻,咳嗽不断,管家给他递水,也被他一手打掉了。   玻璃杯摔了两半,水珠四溅。   老管家愣住了,虽然少爷自小脾气不好,但对他可从来没有这么暴躁过。   管家很无奈:“少爷,不要气,身体要紧啊……”   宁世竟怎么不气,每一次他抓住应遇真的手,醒来后就什么都没有了。   每一次都是梦,每一次都是这样……   黑衣保镖走过来,轻轻拍他的背脊,接过管家手里重新倒好的水,蹲下身轻声道:“……少爷,喝水吧。”   虽然说话很轻,语气也恭敬,皱起的眉却又带着一丝强硬,将水杯递到宁世竟面前。   管家不耐,怎么这个保镖事这么多?少爷这倔脾气,怎么会听你一个小保镖的话?   宁世竟看了他一眼,顺了顺气,低头就着他手里的杯子喝水,他一点一点的喝,保镖就恰到好处的倾斜着杯子的弧度,确保他不被呛到,清水顺着喉咙滑进,滋润肺腑。   应遇真觉得自己在喂猫。   这个过程还是很慢的,但是一旁的管家已经目瞪口呆,脑中满屏弹幕:少爷是不是嫌我办事不利索,嫌我老,嫌我啰嗦了……   呜呜呜……   这个保镖什么来头?   怎么?来抢我饭碗吗?   宁世竟不咳嗽了,一双眼开始死死的看着保镖。   “你叫什么名字?”   管家先开口:“少爷,保镖哪有名字,他袖口上代号是037。”   宁世竟点点头,道:“好。”   也不知这是什么意思,管家犹豫了一下:“少爷,咱回去吧。老爷知道您落水后,可着急了,让您醒了就立刻回庄里。”   他们此刻还在安家宅,主人家也不敢留宁世竟这尊大佛,点头哈腰的道歉。   一行人到了二楼楼梯口,宁世竟忽然开口:“阿真……”   应遇真差点就要应他,动了动嘴瓣,宁世竟转头看他:“我叫你阿真,好吗?”   应遇真愣了一下:“当然。”   “你背我下楼。”   轮椅不能爬楼梯,平常遇到下楼这种情况,就由两个保镖架着轮椅,把宁世竟稳稳当当的送下来,每次让他觉得自己是个彻彻底底的废人了。   宁世竟突然这么要求,众人也着实觉得古怪。   管家忽然叹了口气。   应遇真背对着他半蹲下,宁世竟就趴在他背上,揽着他脖子。   应遇真双手搁紧了他的膝弯,迈步下楼,宁世竟低眉看见他耳垂上的一道疤,时日久了,还有痕迹,古怪的像牙印。   宁世竟把脸埋在他寸发上,偷偷笑了,一时间太开心,克制不住咳了两下。   咳声从胸腔透过应遇真的背脊,震动在应遇真心里,久久不能平息。   一段楼梯不长不短,到了门口,宁世竟不肯下来。   “还是直接到车上,不用麻烦管家推着我。”   推着空轮椅的管家内心深处:少爷什么时候这么为我着想了?实在感动……   宁世竟的车停在了花园西侧门外。   清晨的花园已经没有昨夜的喧闹,梅花红白,雪压芬芳,走在其间心情大好。   宁世竟把冻的冰凉的手心捂住他温暖的脖颈,感觉到应遇真被激灵了,喉结滑了一下。   宁家大少爷持续的开心起来,捉弄别人会让自己心情大好,尤其这个人是他失而复得的情人。 第七十五章 六叔和阿竟番外 (七)   从此,管家就升职了,去主家当差,而应遇真不仅没有升职,还从保镖降成了保姆……   这让那位信誓旦旦祝贺应遇真升职的光头保镖至今都怀疑人生。   说是保姆,其实是御用太监差不多。   下楼要背着,上楼要背着,吃饭要喂着,喝水要端着,生气要哄着,出门要跟着,上床要抱着?   最后一条是光头保镖听宁大少亲口说的。   那一天晚上正好到他的班,换岗时,发现房门没关紧,不经意瞄了一眼。宁少爷穿着睡衣,坐在床上,037弯腰帮他盖上被子。   宁少爷道:“还是太冷……”   037正要说话,宁少爷一双手像蛇一样伸进他的衬衣里。   哇,少爷这么劲爆的吗?光头保镖内心惊呼。   看到这里,队长好死不死来巡逻,害得他连忙站直了身体,等他再看时,门都关了。   让他好一阵可惜。   刁钻角度的揣测意淫,都是断章取义。   房间里没有光头佬所想的香艳的温度。   天地飞雪的季节,宁世竟那双手冷如冰,贴在应遇真暖融融的胸膛上,把他激的一阵哆嗦。   而立之年的人还像个小孩子一样,借着地位之便,总爱用冰凉的手故意去碰他的脖颈或手背,感觉到应遇真皮肤遇冷的收缩,看他默默承受,放任自己的坏心眼。   这一次宁世竟还不满意,双手在他衬衣里越伸越长,冰冷的手指划过他腋下,有点色情诶,应遇真一时间僵在那里,直到感觉到对方已经触碰到背后那片狰狞可怕的伤疤,他才猛的拉开那双手。   宁世竟被推开了,也不恼,只是看着他,一种又讨厌又生气又烦躁的情绪压在心头,实则最多是心疼。   空气携裹着沉默,衬的宁世竟的一声轻哼,咄咄逼人。   “应遇真啊应遇真,你是不是活腻了……”宁世竟突然抬手狠狠拧他的耳朵。   应遇真倾着头,疼的不得了,只好求饶:“阿竟,我耳朵要被拧下来了……”   这一声“阿竟”,让应遇真自己都愣了,宁世竟终于肯笑:“不叫我少爷了?”   应遇真冲他笑了笑,他早该知道自己是瞒不过眼前人的。   这冁然一笑让宁世竟的心晃了晃,手上真是毫不留情,扯着他的耳朵,凑上去恶狠狠的亲吻他,角度不对,吻在了嘴角,就挪正位置,双唇相贴。   应遇真回应以热情,双手握住他肩头,舌头温热柔软交缠着,两个人都有点激动,牙齿磕碰在一起,像期期艾艾的小孩子。   从这两张紧密相贴的嘴唇里,宁世竟泄露了笑意,手覆上他的脸颊,触摸到冰凉的半边面具,又好像被烫了一下,终究没有选择揭开那让人心疼的伤疤,双手攀附在他脖颈上。   “阿竟……”应遇真额头碰着他的额头,闭上眼:“对不起……我怎么做你才开心啊?”   “你闭嘴!”   “好,我闭嘴。”应遇真好看的眼睛还盈着笑意。   宁世竟又恨又气,更多的爱更多的心疼却涌上心头,又凑上去吻他。   他最喜欢厨师的唇,厚薄刚好,不会泄露太多情话,有时候笨拙的说一些傻话,却能让他心头温暖融化,这柔软的唇瓣可以让他一口咬着,现在一定要品尝到血腥味才罢休。   宁世竟永远都学不会温柔,害怕的时候尤其显得暴躁,但他知道应遇真愿意耐心的教他,他是个内心里就温柔的人。   应遇真就这样让他咬自己,等到血腥味在两人舌尖荡漾开,宁世竟才放缓了,他轻轻的舔过在他唇瓣上创造的杰作。   两个人贴的极近,肌肤又烫又红。   宁世竟用脸颊贴着他冰冷的半边面具:“让我看看你的脸……”   他把应遇真的面具摘下来,露出一片狰狞的伤疤,手指所拂之处像拂在树皮上,咯在他心里,一时间呼吸困难。   应遇真抓住他的手:“很丑吗?”   “丑死了……”宁世竟侧过脸,把泪水埋在枕头里。   应遇真笑:“那你不要我了?”   “混蛋……”宁世竟忽然捧住他的脸,双唇狠狠亲在伤疤上。   应遇真从没有这么强烈的冲动,想把一个人揉进自己怀里不分开。   当初的那颗炸弹,把人的皮肉筋骨都毁掉了,只有一颗心还是滚烫,还是炽热,还是会为了一人而全身升温。   寒冬的夜,两个人把彼此当作暖炉,宁世竟整颗心都快满了。   除了抱着他的这个人,他这辈子什么都不想要了。   “阿竟,我可以一辈子当你的保镖。”   “你不当厨师了吗?”宁世竟在他怀里睡去,没听到应遇真的回答。   一夜温存,到第二天早上,情况就有变了……   “应遇真,老实交代!”宁世竟坐在应遇真身上,拧着他的耳朵。   应遇真忍痛:“什么?”   “你的吻技跟哪个小贱人练的?”宁世竟一早醒来,想到的竟然是这个问题。   其实这个疑惑一直存在心里,只是之前总以为这段感情不会有结果,能相处一时便少一时,这种针刺的问题就暂且搁置。   但宁世竟是什么人,暗地里早就把应遇真从幼儿园到大学接触过的每个异性同性都查了个底朝天,连初中看校门的保卫都没放过,结果反倒让宁世竟惭愧,从小到大应遇真连女孩子的手都没拉过,对比他宁世竟的风流史,真是纯如白纸。   但凭什么他应遇真的吻技就是比他高?正所谓事出反常必有妖。   一想到有个隐形情敌跟应遇真接了不知多少吻,宁太子爷今天是容不下了,不把他揪出来干掉是不行了。   “什么什么小贱人,你胡说什么……”应遇真哭笑不得。   “你敢反驳?”   应遇真起身抱住他:“阿竟吃醋吗?”   宁世竟想拧他耳朵,看见他嘴角的伤口,只轻轻拽了拽他的耳垂。   应遇真被这温柔吃了一惊,感觉有些醉,抱着他亲:“我们再来练一次。”   他对爱人的身体总是抱有无限热情,但不过于激烈,保持洁白的温柔,像少年初恋时的虔诚,像第一次的告白。   以至于宁世竟每次跟他行事,都觉得自己还是那种洁白的少年,朦胧的初尝爱情的少年人,是被应遇真捧在手心里的少年,连疯狂的欲望都是完全被纯洁的爱情引导的,简简单单没有杂质,所以格外使人沉醉。   他此生拥有的唯一财富是应遇真的爱情。 第七十六章 六叔和阿竟番外 (八)   宁世竟是被渴醒的,初升日光不偏不倚的打在他身上,更热了。   按理说大冷天的没机会嫌热,怪只怪把他死死圈在怀里的人。   应遇真体质属于冬暖夏凉,就像空调受人欢迎。   想起来应遇真当时读大学,被人各种勾肩搭背,六月天都有人上前蹭空调。宁世竟没少为这种小事吃醋,遗憾当时吃醋还不自知。   想到这里,宁世竟喉咙更干,他试着脱出厨师的怀抱,应遇真昨夜回来的晚,连夜从瑞典飞来的,凌晨三点洗了澡,才躺在他旁边,见宁世竟睡得香,不敢打扰他,只钻到被窝把人圈住了……   其实宁世竟睡得不安稳,他有些患得患失,应遇真去了瑞典两天,他也失眠了两个晚上,因此爱人一打开房间门,他就醒了。   应遇真现在已经很少接受邀约,加上之前死亡的消息没有澄清,厨艺界早就淡了名声,至此少了一个顶级厨师,而宁少爷多了一个保镖。   这次瑞典的邀约,是保镖第一次离开他,宁世竟很不习惯,宁家的资深管家再体贴专业,终究不是亲密爱人的温柔和爱护。   他进而察觉到自己实在太过分沉溺于应遇真的爱了,有些后怕。沉溺和失去有时候没有太大距离。   当应遇真带着沐浴后的香味从后面抱住他,宁世竟才感觉到失而复得的安宁,他转身面向他。   应遇真歉然道:“抱歉,吵醒你了……”喉咙有些低哑,听起来很累,他是把三天的工作压缩成两天,怕宁世竟会想自己,其实不知道谁更想念谁。   厨师眼中虽然明亮,眼底下却有疲惫的颜色,脸上那些疤痕依旧是张牙舞爪。   宁世竟略显粗暴的抓住他的衣领,使他凑近自己,伸颈亲吻他。   应遇真回应更热烈一些,也许他想念宁世竟,比宁世竟想念他还要更多一些。   直到蚕丝般的细线牵连着两处唇角,应遇真手心摩挲着他脖颈处的肌肤,流连忘返。   宁世竟感觉他手心又暖又温柔,埋首低头,在他心头里放进一声轻飘飘的喟叹。   嘴里呵出的热气没来得及在空气中泯灭,被应遇真抱紧了,宁世竟轻笑。   这一声笑带了沙哑的慵懒,自带一种勾引的频率,很难被察觉。   恐怕只有应遇真能接收到这种频率并破解了。   他对爱人的身体总是抱有无限热情,但不过于激烈,保持洁白的温柔,像少年初恋时的虔诚。   以至于宁世竟每次跟他行事,都觉得自己还是那种洁白的少年,朦胧的初尝爱情的少年人,连疯狂的欲望都是完全被纯洁的爱情引导的,简简单单没有杂质,所以格外使人沉醉。   从不觉得这是欲望,也没有释放后的空虚,一切都显得洁白纯粹,因此宁世竟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阿竟……”   每次都这样,宁世竟总是要在他身上留下一点点暴力的痕迹,好在每次都能悬崖勒马,才不至于见血。   宁世竟一点诚意也无的道歉,然后用鼻尖蹭了蹭在他肩上留下的杰作:“不疼。”   还要在他肩窝里留一个红彤彤的印记。   应遇真不自禁的开口唤他的名字,将他抱的更紧。   两个人沉醉在爱河中。   等到呼吸慢慢沉淀下来后,应遇真抱他进入浴缸,帮他清洁,宁世竟坐在他腿上,居高临下的吻他,尽量的表现温柔。   应遇真有些受宠若惊,回应他的吻,轻笑道:“今天是怎么了?”   这是他们最疯狂的一夜了,也许真是小别胜新婚。   很快,宁世竟便累的趴在他肩上,由他帮自己清洗身体,渐渐入睡。   宁世竟感觉喉咙干痒,看来昨晚真的有点过火了,他勉强转身,看着身侧的人,应遇真终于睁开眼:“醒了,我帮你做早餐。”   宁世竟声音沙哑,却意外的好听:“要喝水。”   应遇真从床头柜将准备好的水递给他。   宁世竟拖着麻木的腿坐起身,靠在床上,喝过了水,应遇真帮他重新躺好,盖上被子:“想吃什么?”   宁世竟拉住他的手:“不吃。”   墙上的挂钟告诉他,应遇真还睡不到两个小时。   “不行。”应遇真套上衣服,道:“不能不吃早餐。”   宁世竟看着他背上那些狰狞的伤痕,被套上的T恤覆盖,走出房门时朝自己说:“阿竟先睡吧。”   宁世竟腰酸,懒洋洋的又睡过去。   从一年前应遇真回来,他就越来越少处理公司的事,身体状况限制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是身份敏感,很难涉及到企业的核心利益了,其实如果想要强硬的插手公司,对宁世竟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只是他不想这么做,太累了,活了三十多岁,早就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太子爷了。   宁国贞表现的失望又欣慰,他引以为傲的孙子,如今失去了锋芒,从狠厉决绝的商人变成一个为情所困的残疾人。   欣慰的只有一点,他的笑容改变了,老人才心酸的发现,原来孙子以前少有的笑容只是冷笑,他早知道再也不能阻拦两个人了。   大概厨师都挺注重养生,宁世竟现在烟酒都少有机会碰,活脱脱一个退休中老年。   睡到了将近八点,应遇真才把他抱起来,放在轮椅上——管家昨天晚上就被宁世竟赶回去了。   吃了早饭,两个人难得一起迷糊,躺在床上又睡过去,临睡前宁世竟听见应遇真说了一句:“阿竟,出太阳了,下午我们去放风筝吧。”   宁世竟半梦半醒间听到这话,抬起手报复性的打在厨师身上:“快睡,你很吵。”   应遇真知道他只是想让自己多睡一会儿,笑了笑,手臂环过他。 第七十七章 叶火的贤妻之路   叶火从机场赶回家,没发现人,电话又打不通,只能到公司找人了。   “叶先生回来了。”曾易坐在办公室沙发上,他是应川浩秘书,做了七八年:“总经理在房间休息,医生刚走。”   “他怎么了?”叶火心急,就往房间走。   “发烧了,既然叶先生回来了,现在是下班时间,我先走了。总经理刚喝了药,你让他睡一会儿吧。”   刚走到房间门口的叶火顿住了脚步。   年尾了,各家公司最繁忙时期,应川浩熬了两个通宵,昨晚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整整一夜,发烧了,第二天才被曾易发现。   这两天叶火去外地参加比赛了,昨天他还给应川浩打了电话,他的声音很有精神,没想到今天就病倒了。   他表面谦和有礼,但叶火总感觉他看着自己的眼神有敌意。   “噢,谢谢你。”   曾易面无表情:“不用,这是应该的。”   他踏出门口的时候,眼神冷漠望着别处:“都说总经理娶了个大少爷,你真的知道怎么照顾人吗?”   叶火笑笑,关门的力气明显大了点。门外的曾易深吸一口气,冷着脸。   休息室里应川浩睡着了。面容憔悴些许,不减英气,叶火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有点烫,桌子上有药和水,那边堆了高高的文件。   叶火忍不住心疼:这个工作狂。   都怪自己,本来昨天就该结束比赛了,只是忍不住多逗留了一天,否则应川浩也不会生病都没人知道了。   天又下起雪,叶火还是决定把他带回家。   “你说你,以前大冷天的在冰室吊那么久都没事,怎么我才几天不在就发烧了。”他一个人喃喃自语,把他扶起来,解开自己的围巾围在他身上。   “没事……”应川浩不知什么时候醒了,只是闭着眼。   还是跟当年一模一样的回答。   “哪里没事……”叶火沉默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气不过,气呼呼鼓着嘴嘟囔:“你这么拼要做什么?手下那么多人都不会做事吗?这么冷的天,还穿着衬衣睡办公室,你真有种。”还好我来了,否则曾易都要把你睡了。   最后一句话当然不敢说出口,只能心里吃吃醋。曾易是个厉害的人物,本事也强,应川浩出来创业时他就跟着了,叶火当然有危机感。   他真是越来越后悔为什么不比完赛就赶紧回来,还贪玩去滑雪。   快过年了,梅姨几天前就请假回老家了,家里没人给他们煮饭,阳台边都积了雪。   应川浩躺在床上又睡着了,叶火到厨房抄起锅铲,可是他抄起锅铲后又不知该干什么,淘米下水,煮起来的那一锅粥,下面糊了一层,上面半生不熟,叶火忍不住自己叹口气。   他刚拿起外卖电话,门铃响了。   曾易提着一个保温饭盒:“我知道你大少爷肯定不会做饭,所以煮了粥过来。”他顿了一下,才道:“你知道川浩不喜欢吃外卖。”   叶火手僵了一下,还是接过饭盒:“谢谢。”   “不用谢,这不是为你。”   “这是我应该说的,因为我跟应川浩是伴侣,我们在教堂发过誓。”叶火忍不住宣示主权。   曾易好笑的点点头:“我忘了。”然后他转身走了。   叶火气炸,为什么这个表情,好像自己说的话很幼稚一样。   也许他真的还是很幼稚吧……关上门叶火就开始反驳自己了,他双手捧着那个饭盒,说什么伴侣,他连一碗普通的粥都不能为他做。   仔细想想,自己真的为他做过什么吗?以前做过一顿失败的饭,就轻易放弃了。   作为那个人一生的伴侣,他……合格吗?   应川浩真的饿坏了,把粥全喝光了,叶火忍不住问:“好吃吗?”   应川浩道:“好吃。”   “那你知道这是谁做的吗?”叶火不想揽这个功。   “是曾易。”   叶火瞪大了眼:“你怎么会知道。”难道曾易那家伙经常做饭给他吃吗??   “这个饭盒我认识,我看他用了好久没换。”应川浩看穿了他的想法,不希望他乱想。   叶火“哦”了一声:“我煮的粥糊了。”意思是:我也有努力的。   “别去厨房了,到时候梅姨懒得整理。”   叶火一下急了,抓着头发:“我会收拾的!煮个粥而已,又不是很难。”   “都二十多岁了,还是毛毛躁躁。”应川浩见他炸毛,反而笑了。   叶火给他倒水,应川浩喝了药,临睡前说道:“先不忙着煮饭,可以先帮我暖床。”   叶火钻到被窝里,安静了一会儿突然问:“我是不是很幼稚?”   “这又是什么傻劲儿?”应川浩闭着眼笑。   爱你的傻劲儿,叶火闭上眼,红了脸,决心明天早上一定要为应川浩做一份早餐。   天还蒙蒙亮,叶火悄悄爬起来,在煮了一锅很可怕的米糊之后,还是决定请教他的亲友团。   叶群大清早被电话吵醒,语气都冷了:“叶火,你跟应川浩在一起这么多年了,难道一点长进也没有?”   叶火憋屈着脸:“我又怎么了?”   “废话,这种事你怎么能问我?你看你哥是会煮粥的料吗?”说完理直气壮的挂了电话。   他又打给李汀云。   “汀云在前面排练,我让他等会儿打给你。”是猪哥。   他想,应遇知够聪明了吧,问他准没错。   “这种事该问我六哥,他是专业的。”果然聪明人是不一样,一句话点醒了他。   叶火敲自己脑袋,打给了应遇真。   “叶火?”应遇真是个明朗的人,穿透玻璃的阳光照在他脸上,他正站在厨房里,准备做早餐给宁世竟。   “川浩的口味我最清楚了。”听闻来意,他笑起来。   在应遇真的指导下,叶火总算做出了像样的一锅粥。   “怎么样?”他一脸期待的看着应川浩。   “可以吃。”   叶火满足了。   “是六叔教我的。”   应川浩一点也不意外,给他舀了一碗粥:“吃完去休息,我还要去公司。”   “天天就知道公司公司,早晚要猝死!”叶火忍不住低声吐槽。   应川浩整理领带,笑起来:“那样你要守寡,我不忍心。”   “住嘴!”叶火翻了个白眼。   叶火走进房间,拿起桌上那个保温饭盒,文件夹上的一张图片吸引他注意,美如童话的瑞士雪景,圣洁却温暖,底下还有两张机票,是飞往瑞士的,日期在一个星期后。   叶火眨了眨眼,在去外地比赛前两天,他跟应川浩说过,他想去滑雪,当时应川浩埋在一堆文件里,说了句:“知道了。”   他以为他没听进去,当时叶火生了闷气,还怪他是个工作狂。   “这个应川浩……”叶火拿起那张明信片,眼眶都红了,你一定是急着想把工作都做完,才会病倒的。就只是因为我说我想去滑雪,想陪我去瑞士是吗?   为什么不早说呢,早说的话我就等着你了,更不会在电话里跟你说什么气话了,我巴不得比赛完早点回来粘着你。   他放下明信片,看见旁边的饭盒,这么多人喜欢的一个人,我为什么就这么好运,能遇到你啊……   过了几天,公司这边,应川浩电话响起来。   “应川浩,你过来,把你家叶火领回去!”宁世竟那边气势汹汹。   “叶火?”应川浩挑眉:“他怎么了?”这几天,叶火天天给他送午餐,应川浩早猜到了。   “他现在天天缠着我家厨子,我受不了!”   应川浩笑道:“一个厨子,值得宁少爷发这么大的火。”   宁世竟咬牙:“别给我扯!还有!应遇真这个混蛋怎么对你的口味这么清楚?”   这下应川浩感觉好玩了:“我们从小一个房间睡的,一起吃饭洗澡,这有什么奇怪?”   那边安静了一下,然后听闻一声轻飘飘的冷哼,比雪水还冷:“很好,我记住你了。”   应川浩突然有点后悔,心想,这下公司又要有的忙了。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奇书网(QiSuWang.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